罪孽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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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看不见了

    离开柳如月的时候,已是凌晨5点多,我一个人走在街上,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空气中充满了潮湿而热烈的气息,飘荡着一股情欲的味道。

    是的,这的确是情欲的味道,暧昧而茂密,肥沃而又广大,养育着无数让人又爱又恨、美丽而迷离的人间烟火。

    哦,这人间,我欲望的温床与坟墓,我在你的子宫出生,在你的胸前暴死,这生命以及这空荡荡的街道与高楼,你必须热爱,你别无选择。

    我在街道上走着,心里无端激动而忧郁起来,在早晨的洗涤下,心里单纯得如初生的婴儿。

    我悄悄打开门,回到家中。

    刚刚往床上一躺,就想起了江雨欣,心里刀绞似的痛。

    头痛得嗡嗡直响,我感觉这种痛不是心痛,而是肉体的痛,就像被人当众用鞭子抽打的那种疼痛,这是一种尊严遭到严重伤害时的感受。

    这种痛与周淼淼背叛的时候还不太一样,周淼淼给我的痛是慢而久远的,江雨欣带给我的痛是剧烈的,床上的我有一种强烈的破坏冲动,这跟早晨街上的我叛若两人。

    这种冲动一会被我压了下去,一会又冒了出来,时不时的往哪个临界点冲去,这个临界点就是心里和肉体的痛开始互殴,而且必须是肉体的胜利才能把心里的痛压在看不见的地方。

    这时候必须有一个人,必须用一把刀子捅进去,这个人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自己。

    生的愤怒比死的恐惧更强烈,但死亡是一个极致,是一个结束。

    事情必须有一个结果。死亡是最后的结果,对死亡的恐惧与期待暂时可以安慰现在的愤怒,这是一种对生命中那些无法把握的东西的愤怒。

    我想起躺在自己怀中的江雨欣的裸体,想起那个靠在别的男人肩膀上的江雨欣。

    这事必须有一个结果,否则我会疯掉,我拿起一把水果刀,我必须马上看到血在燃烧与流淌,但现在找不到人,很快他想到了自己。

    这时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心里的那种痛苦立马减轻了很多,这时,我毫不犹豫地使劲把水果刀一下子扎到大腿上,我一阵抽搐,同时也感到了前所谓有的痛快。

    这时的我才真正明白了痛快的意思,我慢慢地用刀在大腿上一点一点的划着,像小时侯那个医生在胳膊上种天花疫苗。

    我这时候就像一个医生,冷静地拿着刀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道一道地划着,血呈一条线在我的大腿上渗出来,然后慢慢洇开,我看着那些血不断地流出来,心里的愤怒也一点一点地流走,最后,我紧紧盯着床对面的江雨欣的一幅照片,冷冷地笑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早晨,都市的早晨本来就是复杂的,天使和魔鬼共同分享着都市的天空,男人和女人分食着都市的夜晚。只有小雅的房间一切如故,这时候,小雅的房间里传来了小雅起床的响动,我听到小雅走进了卫生间,然后小雅又轻轻走到了我的房门前,就像时光一样停泊在我的门口,白色的睡衣,梦幻一般朦胧的脸,仿佛小雅从来就是这样站在我的门口,她轻轻地叫着:“哥哥!”然后,世界开始纯净而静谧起来,水流的声音清脆而悠远。

    听到小雅在叫我,我惊了一下,仿佛从梦中醒来,又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梦中,我心里的躁动一下子就安静了。

    小雅再次开口说:“小雅,你没睡吗?你去不去上班?我给你做早餐。”

    我在房间里隔着门对小雅说:“不用了,你起那么早干吗,又不上学,多休息一会,早点一会我去买。”

    小雅在门外说:“那我去买。”然后我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我想出声制止,但门已经关上了。

    我苦笑了一声:“这丫头还挺犟,不让她活动还非要活动。”

    我疲惫地靠在枕头上,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现在我已经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了,看来我已经恢复了知觉。

    我拿了两帖创可贴随意地贴在大腿上,伤口贴上创可贴后,形状有些古怪,就像一个蹩脚的玩笑,生活会跟人开多少玩笑呢。

    正想着,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小雅回来了。我正在抚摩伤口的手缩了回来,这时,餐厅里清楚传来小雅忙碌的声音。

    就在这时,突然从餐厅传来一声脆响,接着传来一阵闷响。

    什么东西倒了?我赶紧披上衣服出来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小雅摔在地上,此时,正扶着凳子艰难地爬起来,我赶紧走过去扶起小雅问:“怎么了?摔痛那里没有?”

    只见小雅扶着椅子没说话,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呼吸有些急促。

    小雅说:“哥哥!我好像看不见你!”说完伸出手出来要摸我的脸,却没找准方位。

    这时,小雅突然紧紧抱住我,低声哭了起来。

    然后,小雅又抬起头,哭道:“哥哥,我好像看不见你了!”

    我一听,一下子就慌了,心跳莫名其妙地就快了起来。

    着急地问:“小雅,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赶紧到床上躺着。”

    我一把抱起小雅,快步走到小雅的房间,怀里的小雅轻得像一床棉絮,我小心地把小雅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小雅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突然又激动地说:“我又看见你了,哥哥,就是有些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出去给小雅倒了杯水,然后又去拧了一个热毛巾敷在小雅的额头上,这时,小雅有些兴奋地说:“我看清你了!哥哥,我想一直看着你!”声音有些发抖,又紧紧拉着我的手,直直地看着我,眼泪还挂在脸蛋上。

    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我似乎过了很久,直到这时,才稍微松了口气,我心痛地责怪着小雅说:“叫你躺在床上别活动别活动,非要逞能,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啊?”

    小雅还是握着我的手,脸红红的笑着,说:“现在没事了,可能是刚才我低头拣东西的时候,急了些,别担心,哥哥,现在已经没事了,刚才我真的很害怕,我怕看不见你了。”

    小雅有些后怕地笑着,说:“躺一会就好了,哥哥你去吃饭吧,我没事了,你还要上班呢。”

    我长嘘了一口气,说:“丫头,你吓死我了!”

    我松开小雅的手,说:“我去睡一会,你有事叫我,我下午去单位。”

    给刘芳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然后,我就拔掉电话线,关掉手机,开始蒙头大睡,大腿上还是隐隐作痛,但我却很快睡着了。

    我刚睡着就开始做梦,梦见白飞飞在路上一直走着;梦见李海军在一个黑屋子里站在门口张望,脸上半明半暗的;梦见柳入月在人群里惊声尖叫;梦见自己死在一棵寺庙里的桃树下面,小雅坐在旁边哭,然后,落叶一片片飘下来,盖住了小雅的脸;梦见江雨欣在深夜里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