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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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幕后真凶(4)

    双手护住头,冯斯的眼睛从指缝间看出去,慧心脸上的表情近乎癫狂,道袍在身畔剧烈的空气流动下飘扬而起,俨然一副不老妖道的形象,看得他气往上冲。他妈的,凭什么老子就得干挨打?冯斯盯着慧心,开始在心里想象,自己也能操纵这一片蠹痕,也像他胖揍自己一样,仅仅运用一片虚空就把他也海扁一顿。或许是为了减轻肉体上的痛苦,他出神地想象着,注意力格外专注,好像疼痛真的没那么厉害了。

    先扇他的左脸……再扇他的右脸……当胸一拳……照着腰狠狠踹一脚……然后踢他的屁股……踢他的屁股……踢他的屁股……

    正在幻想得出神,忽然间身上被拳打脚踢般的撞击感暂时消失了,而他很清楚地看到,慧心的身体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看起来就像真的被人从身后踢了屁股一样。

    冯斯的嘴张得像被人塞了一个鸡蛋,然后意识到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他努力捕捉着刚才那一刹那近乎神游天外般的感觉,开始在头脑里集中所有注意力,想象着自己殴打慧心的残忍场面。当他想着自己一拳打到慧心脸上的时候,小道士居然真的朝后就倒,在地上哼唧了半天没爬起来。

    ——慧心虽然能够通过蠹痕创造出如此庞大的一个虚幻领域,但论身体终究还是羸弱不堪。

    冯斯趁势追击,继续沿着先前的感觉进行想象,又对慧心发出了几下无形的拳脚,但这一次,都没能够打到对方的身上,倒是慧心的身前隐隐可见水纹状的波动,以及能听到“噗噗”的闷响声,好像是慧心形成了某种防御。

    管他大爷的,你能行,老子也一样能行!冯斯发狠地想着,开始在头脑里构建一道无形的堡垒。这一招果然管用,慧心再对他发起攻击时,身上就像披了铠甲一样,力道被抵消了八九成,基本上不痛了。

    两人谁也不能奈何谁,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进击。冯斯满脸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你的蠹痕,为什么我可以使用你蠹痕里的力量?”

    脸上挨了一拳而鼻青脸肿的慧心凶狠地盯着冯斯,双眼里似乎要滴出血来。他向前走出几步,伸手指着冯斯,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我们流着同样的血?什么意思?”冯斯不明白。

    “意思就是说,你是我的弟弟,孪生的弟弟。”

    弟弟?

    孪生的弟弟?

    冯斯有一种快要眼冒金星的感觉。他努力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咬着牙问:“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是你的弟弟?”

    慧心欣赏着冯斯震惊的神情:“你刚才不是问我翟建国当初有没有骗你吗?其实他所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有一点他对你隐瞒了。他当时接生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那个孕妇生了一对双胞胎,哥哥是我,弟弟是你。”

    “这不可能,我们俩长得并不一样!”冯斯大声说。

    “还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呢,一副文盲像……”慧心好像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贬损冯斯,“听说过异卵双胞胎吗?虽然少见,但异卵双胞胎的兄弟俩大多长得不一样,不要一提起双胞胎就觉得肯定跟镜像似的。”

    冯斯不吭气了,这才开始细细打量慧心的脸。诚如慧心所言,异卵双胞胎不会长得一模一样,但仔细看来,还是能看出两人在脸形和五官上的某些相似之处。只是慧心发育严重迟缓,外表看起来原本就像个孩子,和自己成年人的脸自然是区别很大了,更何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慧心故意把脸抹得脏兮兮的,所以当初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但是不对啊,你不是被玄和子所收养的吗?”冯斯想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那应该是在我出生前一年多的事情才对。”

    “我只是对外冒充了他的身份,反正这年头社会热点多如牛毛,人们感动一阵子之后,马上会把我忘掉,少这一年外人根本不会留意到。”慧心说,“真正被玄和子收养的孩子,在我和你出生前不久就病死了。玄和子赌错了。”

    这样倒也解释得通,冯斯想。他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慧心,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我的哥哥,孪生哥哥,但他却显得那么瘦弱那么矮小,有着一张完全还是孩子的脸,我站在他面前,倒像是比他大五六岁。他一见到我,就对我充满了仇恨,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兄弟间的亲情。是因为外形上的巨大差距吗?

    “你是在想,我恨你的原因在于外表吗?”慧心看出了他的心思,“别幼稚了,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拥有力量,拥有金钱和权势,就胜过一切,四肢发达的蠢货有什么好羡慕的?我所恨的,只是上天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除了体魄之外,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不公平?”冯斯不解。

    “怀有天选者的孕妇,在怀孕期间就会表现出种种迹象,甚至干扰到那一地区存在的魔仆和妖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出生之前就早早被人盯上,也是玄和子根据妖兽的骚动到这一带寻访孕妇的缘由。”慧心说,“但是当我们出生之后,人们却很快发现,我们虽然是兄弟,但却只有一个人有附脑。那就是你!你才是天选者,而我是个废物!”

    冯斯呆若木鸡,完全无言以对。这并非是因为通过慧心的口证实了他脑子里的肿瘤的确是附脑,而在于他终于体会到了慧心那种刻骨的仇恨。一母所生、一胎所生的两兄弟,一个生下来就被人们寄予种种期望和野心,另一个却被弃之如敝屣,那样的滋味绝对不可能好受。

    “可是……你明明可以操控蠹痕的啊,那难道不是附脑的功用吗……”冯斯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植入!后天植入的!”

    “是的!所以我只是一只猴子!后天植入附脑的猴子!”慧心怒吼着,“我冒着超过90%的死亡率的危险植入了附脑,虽然成功了,但附脑却压迫了我的颅内神经,抑制了生长激素,所以我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我不服,凭什么我们两个要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暴怒的慧心不顾一切地向冯斯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他的怒火也影响到了这片原本还算稳固的异域,那些金碧辉煌的众神塑像开始轰然坍塌,即便是最用心营造的真武大帝,身上也出现了裂痕。

    冯斯反倒完全冷静下来了。他知道此时的慧心不可理喻,就像是打群架时打红了眼的人,给他一把刀子就敢照着对手的要害捅。所以他根本没打算费唇舌去解释或者劝告,只是拼命集中精神,在自己身边形成无形的盾牌,保护住身体。慧心的攻击雷声大雨点小,基本都被这道由虚无筑成的墙壁所阻挡。

    等到慧心终于显出一点疲累,攻击渐渐慢了下来,抓住稍纵即逝的空隙,冯斯以神笔马良的专业精神聚精会神地在心里勾画出一记重拳,狠狠打在慧心的腹部。慧心当即痛得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等他重新抬头时,冯斯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打架这种事儿,还是用货真价实的拳头比较痛快。”冯斯说着,挥起右拳,“砰”的一声把拳头闷在了慧心的面颊上。这一拳里仿佛释放出了他近半年来所有的愤怒、委屈、苦闷和彷徨,慧心的身体几乎是横飞出去好几米,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随着慧心的昏迷,这片蠹痕所创造出的虚幻领地再也无法维持。一阵类似玻璃被敲碎的碎裂声响起,冯斯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巨大的神殿已经消失了。

    现在他所处的是一个普通的卧房,里面摆放着床、桌椅、书架等简单的家具,桌上还有一台和道观的氛围不太相称的笔记本电脑。看来这就是慧心的卧室。

    这时候冯斯才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但他还是先从慧心的床上撕了两条床单布下来,把慧心手脚捆住。捆完之后,他又哑然失笑。

    “无用功……蠹痕又不是靠手脚发动的。”冯斯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哪怕是这两声笑,他也觉得牵动着肋骨一阵剧痛,只能捂着胸口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才算慢慢缓过劲了。

    他重新起身,来到书桌旁,费力地坐下,打开了那台笔记本电脑,想要看看慧心的电脑里是不是还藏着一些有价值的资料,但慧心设置了屏保密码。冯斯托着腮,猜测着这个小道士的密码可能是什么,这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淘淘,从小我就教育你,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教了那么多遍你怎么还是忘了呢?”

    冯斯一时间血往上涌,忽然又有了一种眼冒金星的感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两腿一下发软,竟然站立不起来了。他双手撑着桌子,慢慢地站起身,再用更慢的动作转过身。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虽然已经有超过十年没有见到过这张脸,虽然这张脸比起十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认出了这张让他魂牵梦萦、从来不曾忘却的脸。

    足足有两分钟,冯斯的嘴唇颤抖着,面部肌肉好像被冰冻一样僵硬,完全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两分钟之后,他重重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咬到出血,才觉得舌头听使唤了。他看着对面的这个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如异域幻境一般崩塌。

    “妈妈……”冯斯觉得他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自己,而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来的。

    五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女人,看上去40多岁的女人。她并不漂亮,但有着和善的面孔和温柔的笑容。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里,冯斯就是怀念着这张脸才能渐渐入梦的。

    她的声音轻柔而和蔼,在冯斯的印象里,她几乎从来没有提高声音对人说过话,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斯文有礼。即便是父亲闯下大祸而不得不跑路的时候,她也只是忧郁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摸着冯斯的头:“别怕,总有办法的。”

    这就是冯斯的母亲,一个名叫池莲的普通女人。在冯斯8岁那一年,她冒着暴雨去上夜班的路途中,被卷入了河流中,不幸去世,这是冯斯心里最深的一道伤疤。正是因为母亲的死,让他在后来的10年里都对父亲视若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