岍墨凉顼苡
字体: 16 + -

第五十八章 旧东风 百花残无力(三)

    冬月里人总是乏味喜眠的,如今日上三竿岍苡却一点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她看着承尘,突然又想起了阿顼,好像自从上次阿顼烧了她的书之后,她好像也有二十天没见过阿顼了。

    她没什么勇气去找他。她甚至觉得阿顼可能都不会想见她。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被窝里的一点热气也被她这么折腾的只剩下冰凉了。

    “皇子妃,外面飘雪了。快,我们出去看吧!”新颜十分开心的来拉她。

    岍苡闻言眸子也亮了起来,连忙掀开被褥,唤来青柯给她梳洗。

    她还没看过南方的雪,原来在苗疆的时候,冬天来的比较早,也经常下雪,但是北方都是干冷干冷的,雪虽下的大,但也觉察不到多大的冷。

    如今在南方,还只是冬月里,入冬还没多长时间她就觉得冷的受不了。

    南方气候温湿,她向来俱冷,天一冷,她就搬了很多暖炉去海棠苑,又盖了很多床被褥。

    有时候她烤着炉火挨着炉壁就睡着了,所以入冬后,她大多都是窝在被褥里的。

    她靠着窗棂看窗外的飘雪,这时候雪还不太大,晴空也才方方褪去不久,天也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了,看着架势是要下大雪了。

    “皇子妃,南国有一说法。”她顿了顿,看着岍苡,又说:“是说冬天里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凡事你虔诚的许一个愿望,都会实现的。”

    岍苡闻言突然来了兴致,那她要许什么愿望呢?她要许的愿望太多了……

    她想见阿哥,想闻闻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她想念苏慕,想知道即墨初阳究竟是不是她的太傅哥哥;她想求阿顼原谅,不想和他再这么僵持下去。

    苗疆事物繁重,让阿哥来见她这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即墨初阳,时日渐久她自然会知道。而她当下只有阿顼这一件事情才是大事。

    想着她便开始许愿。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许完后长舒一口气。

    一蹦一蹦的跑进了雪地里,这雪下的大,才没一会儿地上已经有了积雪。

    树枝也被压的弯了下来,大概下雪总是让人兴奋的,一向畏寒的岍苡站在雪地里竟然一点都没觉得冷。

    看着万里银装素裹的南陵,有一种天地万物皆平等的即视感,好像心境也变得开阔了不少。

    新颜见她在雪地里站着,连忙跑过去。岍苡见她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水果,看起来像小苹果,但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冰,岍苡觉得好奇就拿过来看。

    “这是什么?”岍苡问她。

    “这是海棠果,就是咱们院里那些海棠结的果子,我前儿把它放在罐里冻着了,可好吃了呢!”新颜一脸自豪道。

    岍苡可没听说过这种吃法,她觉得新奇就拿了一个尝尝,她试着咬了一口,却没咬动,后来好不容易咬了下来,那冰冰的她脑仁痛。

    但是味道却出奇的好,特别是冰镇之后,酸酸甜甜的味道缓缓的沁入口鼻,让人有些欲罢不能。所以她一连吃了几个。

    新颜见她吃了不少,也不敢让她多吃,便收了盘子,说道:“皇子妃,这雪也下的不小,不妨我叫上青柯,咱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堆雪人,打雪仗?岍苡没听过这个,看新颜那一脸兴奋的样子,又觉得很好玩的样子,点点头让她去叫青柯。

    没多久青柯便来了,她一脸严肃的看着岍苡,大概是说她不该在雪地里呆这么久吧!她心虚的避过青柯犀利的眼神,拉过新颜去旁的地方玩去了。

    新颜教她打雪仗,她跟新颜玩上了瘾,两人乐此不疲的扔来扔去,砸的两人狼狈至极。

    岍苡头上的发髻都被砸歪了,许多细碎的额发也都散落下来,就这么跑着跳着还出了不少的汗,岍苡里面那一层里衣都被汗浸湿了。

    因着开心,和身上暖和的缘故岍苡半点不觉冷。

    青柯觉得她们玩的时间有些久了,怕岍苡着凉,便向她走去,岍苡看见青柯过来,忙后退着远离她。

    她看见青柯突然停住,觉得有些疑惑,青柯轻功可是很好的,她们已经隔的不远了,等下再被她逮住可不太好。

    岍苡想着猛地一个转身,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男的?

    岍苡大诧,连忙后退几步,她一紧张,一个趔趄差点摔了,那人见状,伸手过来一把托住她的腰肢。

    岍苡揉揉眼,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身材高大,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双目精光四射,英气逼人,十分俊秀。

    又着一身绯红官服,腰间纹着朝中大员特用的蟒纹,岍苡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单看这通身气派,绝必是三品之上的大官了。

    那人见她发愣,又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轻声一笑。

    青柯自然也是不知道他是谁的,唯有新颜像失了魂似的跑过来,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恕罪,皇子妃无意冒犯。”

    岍苡看了新颜一眼,满是好奇的问他:“将军?你是将军吗?”

    “在下宿铭。”

    岍苡对将军有一种莫名的情怀,她就十分佩服那些上战场奋勇杀敌,志勇双全的将军,他们有着侠肝义胆,视死如归的精神,让人忍不住肃然起色。

    她去过北疆看过那些将军战场上纵马射箭的飒爽英姿,看的人酣畅淋漓,快意十足。

    “我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在北疆大胜归来的将军。”说完还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笑的十分灿烂。

    宿铭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给怔住,又被她由心而发的动作与称赞深深震撼了。

    他闪过一丝恍惚,好像她就是自己的幼妹,终于看到他功成身就,对他由衷的祝福为他感到自豪的感觉,想着他眼眶也有些湿润。

    今日下朝后,他鬼使神差的想到西宫走走,却看到岍苡和她的丫头打雪仗玩的正兴,她奔跑,欢笑,嬉戏,追逐,玩闹的模样像极了宿雨。

    虽然她和宿雨一点都不像,但他就这么看着她玩就是舍不得走,看着她就好像他的宿雨还在世。

    他没想到她玩着玩着退到他的身前来,若说是猝不及防,倒不如说是恰逢时机,上天终于也怜惜了他这么一回。

    感念他一人孤苦伶仃,让他和她相逢,而她就这么恰好的出现,她是即墨顼的皇子妃,如果宿雨还在,说不定她也会嫁给他……既然如此凑巧,那么他可以把她当成妹妹的吧?

    他真想抱抱她……

    岍苡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一直在发愣,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宿铭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

    岍苡觉得他笑的好和煦,那种温暖的笑容好像能融了冰雪直抵她的内心。他的笑容就像阿哥一样,会在她失意的时候给她安抚之感。

    一阵凉风过来,岍苡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身上一点暖意都没有,冰凉凉的。

    突然腹中一阵绞痛袭来,岍苡皱了皱眉,那一阵疼痛没多久就过去了,然后胃中翻腾,一阵阵的恶心之感让岍苡忍不住干呕起来,嘴里全是苦涩之味。

    再就是肚痛如绞,岍苡疼得蹲了下去,捂住腹部,脸色惨白,嘴唇也一丝血色都无。

    青柯和新颜都被吓坏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宿铭见状也连忙蹲了下去,她脸色苍白的可怕,脸上尽是痛楚之态,额发上也被汗水浸湿,眼里噙着泪水。

    他霎时心急如焚,当年宿雨中毒之后也是如此,当年宿家正处被下旨逐去边疆的风口浪尖上,御医不肯给宿雨看病,他无奈之下只有抱着她去城中寻找大夫。

    他将她送到的时候她就没了气息,她就这么在他怀中溘然长逝……

    当年的情景好像又重现,他如何不心急?

    而那个小丫头捂着腹部,嘴里呢喃不清的喊着“阿哥”。

    他一把抱起岍苡,青柯却拦住他,“大胆,你快去请御医。”说完又看了新颜一眼:“你还愣着干嘛?去叫你家殿下来。”

    新颜立马就去西宫问小公公,小公公说即墨顼去陈宫了,新颜也顾不得地上滑,快步往陈宫奔去。

    陈宫戒备森严,新颜被拦在门外,她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吼着:“我要见墨王殿下。”

    即墨顼正和即墨初阳在殿内喝茶,二人方才也就这么一直打着眼战,殿外那一声声的叫喊被他二人听在耳里。

    即墨初阳闪过一丝不悦,对一旁的楚翏说道:“何人喧哗,让她进来?”

    新颜满身狼狈的进来,她一看见即墨顼就跪在地上,抽抽答答的说道:“皇子妃不大好,您快去看看吧!”

    即墨顼闻言立马起身,他看见即墨初阳脸色微变,也顾不得许多,大步走去海棠苑。

    他到海棠苑的时候看见宿铭也在那,冲他点点头,宿铭见他一身官服未褪,肩上以及冠帽上还有一层雪。

    他突然就有些欣慰了。

    即墨顼去内院看见岍苡蜷缩着身子,卷着厚厚的被絮,小脸埋在被絮里了无生机的模样,苍白的可怕。

    他当即就怒火中烧,呵斥着青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被你伺候成了这样?御医呢?”

    青柯虽然心中焦急愧疚,言语间还很是平静:“方才已经去请了。”

    即墨顼看着她那般痛苦,阔步走向床边,坐在床榻上,一只手伸进被褥里,她全身冰冷,明明热了那么多汤婆子却半点没暖到她的身子,他的手都要暖过她的身子。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手替她抚着腹部,小心的揉着方才她手按着的地方。

    岍苡意识好像清醒了一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人影,下意识的往他怀中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