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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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痛哭

    “放开我。”染青没有挣扎,知道凭自己现在微弱之力,若他不放的话,根本就挣不开。以往这个怀抱即便再闹的凶,也会觉得挺暖的,但今夜却是怎么都暖不了她了,冷的浑身都在发抖。

    秦天策自然是没理她,反而握紧她腰身,打算把她横抱起来,她那被血染过的衣摆,格外刺眼。见他执意如此,染青垂下眸,不看他,视线盯在小腹处,那里还隐隐生疼,却不如刚才那般了,她微启了唇问:“秦天策,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你要吗?”

    清楚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体一僵,静谧好一会,头顶才传来两个字:“不要。”

    早知答案如此,却仍感觉一把尖刀狠狠扎进肉里那么疼。不要,他不要,宝宝,你的父亲不要你啊,妈妈的力量如此薄弱,如何能保你生呢?

    “皇兄!”瑞王秦昊瑞觉得不忍,这个答案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的残酷。如果没有孩子,那么也没什么念想,可是现在已经存在,却要去抹杀,她如何能承受的住。而且皇上明明已经动了情,就看他刚才吐出那两字时眼中划过的痛色,以及狠狠阖眼咬牙的神情,就知他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现在局势不明,青妃怀孕,必当引起朝局动乱,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可他怕,他怕现在皇兄下了这个决定,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就怕那时已经悔之晚矣。

    刚想劝说几句,却听门外传来婉玥的声音:“皇嫂,皇嫂......你没事吧?”之前她跳完彩蝶舞就去换衣服了,等换了回来不见了母后等人,以为是去更衣了,也没在意,后来久等不见回来,这才起了疑,找了人一打听,才知是皇嫂出事了。

    可是进了屋后,即便再神经粗也是感觉到里面气氛不对劲,六哥虽然抱着皇嫂,但神情却是从来没有的凝重和孤冷,而皇嫂身上那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只听皇嫂轻念了一句:“不要也好。”就见她的眼泪骨碌碌地掉了下来,跌落手背,口中还喃喃说:“不要吧,不要最好,免得受太多的苦。”许是她的神情变得迷离,让抱她的人一时失了神,这回只轻轻一挣就挣脱了他的怀抱,立即紧走两步,离他远了些。

    婉玥莫名问了句:“不要什么?”却是引来三道目光冷射,瑞王和韩萧自然是含了警告之意,但皇帝的那道却是有绝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悔来这遭了,皇兄的心情看着很不好,她现在是越来越怕他了。

    终是有人打破了沉寂,刚刚似乎离去的半夏又去而复返,已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瞥了眼地上的血迹后就上前跪倒恳求:“皇上,请快让奴婢为娘娘再医治,她本就遭了大难,体虚寒凉身子极弱,刚又吐血,再延误下去奴婢恐于娘娘身体不利。”

    紫色滚边金龙图腾的袖管里,秦天策的手已经握的再紧不过,这才忍住没有立刻过去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他就像是没有听到半夏说话般,只沉沉盯着染青,他做事从不犹豫,形势再艰难,都能镇定心神拿准下一步该怎么走。唯独对上她,他举棋不定。

    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让他心里牵动到所有情绪都不受控制,这段时日,他是尝遍了喜怒哀乐种种滋味。

    突见染青去扶跪在地上的半夏,“半夏,帮本宫煎碗药,剂量重点,确保能够落胎引产,不要让它受太久的痛苦。”

    半夏闻言大惊,惊愕地看着染青问:“娘娘,你有孕了?”

    刚才顾太医向皇上禀报时她被遣了下去,是故并不知其内里,此时听到也呆愣在原处。仔细看了看染青,又再抬眼去看皇上,张口欲说什么还是缩了回去。只见眼前紫影一晃,皇上越过自己捏住了娘娘的手腕,凉声问:“朕该拿你怎么办?”

    话问出去了,却没有人回答他,其实秦天策也不要别人的回答,只是千般思绪成混乱,他都不晓得究竟该如何做,听她说要开打胎药,明明正合了他心意却觉如此之痛。

    “不要碰我!”本该是用吼出来的话,在此时说来也是这般无力,染青闭了闭眼道:“下旨吧,我知道,这里有你在没人会听我的。”从他手里抽出手腕,用力在自己衣衫上擦,像似要擦去污秽一般。

    这个动作极其无礼,她在嫌他脏?碰也不想让他碰了?

    “顾太医,下去煎药!”冷声沉喝!

    顾太医本是候命在门边的,他一直不敢出声在静观其变,如今听到皇上果真下旨吓得他心头直打颤。而其余人也都大惊失色,瑞王想要求情,却见皇帝脸现暴怒便不敢开口了。

    婉玥虽懵懂,但也隐约瞧出些明堂来,刚张口唤了声“六哥”就被秦天策一个厉眼吓得脸色惨白闭紧了嘴。韩萧将她拉到了后边,看了眼青妃的神色心中恻然,今夜这事一个不好就是掉脑袋的命,已经没有人能劝得动主上了。

    染青唇角勾起了笑,有着如释负重,她哑声说:“秦天策,等我喝了药,今晚的时就当没有发生过。我,宁染青从未怀孕,只是落水得了风寒。”

    现如今站在这里之人,除去太医院的顾太医和医女半夏,其余都是他的人。事关皇帝亲杀自己龙子大事,哪怕她不懂这深宫心机之术也都知道是不能说的秘密,她不想因为自己又害了几条人命。

    顾太医对皇命不敢违,在见事已成定局后就立即回太医署熬药去了。反倒是半夏依旧怔忡着跪在地上,不得皇命也不能起来。一下子屋内变成了死寂,似乎只闻彼此的呼吸声。

    染青觉得时间的流逝就像是宝宝的催命声,心也像这安静的让人害怕的屋子,瞬刻全数死去。没了与任何人对峙的心,只一心想等着那药端来,喝了可以早些了结。腹疼又在持续,忍不住弯曲了身子,慢慢坐在了地上。

    蜷曲并没有能缓解,依旧一阵阵的抽疼,心中凄然:宝宝,是你在哭泣吗?你还那么小,没有成形,竟似乎也知道他要把你杀死了。是妈妈没用啊!手摸到那处,很平坦,没有一点起伏,却似乎能感觉到生命在颤动。突然想求他放过孩子,他不是最希望折断自己骄傲的翅膀,可以千依百顺的呆在他身边,是否她现在求,他就会答应呢?

    为了孩子,哪怕没了尊严也无所谓啊。可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不会改变主意的。从烟妃话中所知,不止是她凤染宫,就是清心宫和柔妃那,每个妃子都是有在服那种避孕的药物。

    忽然泪水像断了线,把视线打糊得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她本不是喜欢情绪外露的女人,更不喜欢用眼泪来博得男人的同情,这一生哭过的次数少之又少,却几乎每一次都与他有关。那泪滚落在自己的腿上,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鼻头那股酸痛再也无法抑制,有种想尽情发泄的冲动,真是后悔那,为何当初鬼迷心窍地要答应他,来这皇宫内院,没了自由没了心。把脸掩进膝盖,咬着手腕,不让哭声逸出来。皮肉破了血滑进嘴里,口腔咸咸的,能够止得住声音却止不住抖动的肩膀。

    寒玉不忍,婉玥看了也不忍,两人的脸上都划下了泪。这样的染青她们从未见过。在婉玥的印象里,从认识这位皇嫂第一天开始,就看到了她的很多面,或从容,或淡雅,或古灵,她聪明绝顶,凡事都有一个度,如此大气的女子,此生是第一次见。可是现在她却坐在地上,埋头痛哭,悲伤染满了整个房间。

    当一个人的情绪到了某种极致后,就需要发泄,眼泪就是一种方式。埋着头的染青即便陷入沉痛的悲伤中,也感觉到了自己正前方的空气有丝异样,是灼人粗重的呼吸。咬唇止住口中的呜咽,抬起头来,就见秦天策半蹲在地上,拧紧眉心凝着她,与她只隔了半尺距离,凤眸里的情绪深沉,凌乱又炙烈。

    微微一愣,惊觉自己脸上的眼泪纵横,被这人一览无遗。自己最狼狈,最憔悴,最伤心的样子,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念及此,用手狠狠一抹满脸泪水,喝道:“你走!”

    秦天策却似毫无所觉,只是紧紧盯着她,又看向她抹脸的手背,那里有个深深的齿痕,已经鲜血直流。红得那么刺眼,又那么揪住他的心。

    染青不愿与他这般对视,撑着旁边的墙壁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寒玉想上前去扶,被她一瞪,再不敢动半步。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去嘶吼:“秦天策,滚!”说完这几个字,就喘个不停,连心口都在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