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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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

    部队在晨曦里急行军……

    前面忽然传来命令: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敌人的先头部队进入射程之内,枪响了,喷出的火舌在微明里交错……

    战斗打得极为残酷。

    经过三天三夜激战,踌躇满志的胡宗南惊呆了:他以十二个旅之众,居然寸功未进!调整了战术的胡宗南不让步兵在前面徒费周折了,一上来就拿出老爷用兵的架势,不管三七二十一,飞机、大炮一气狂轰乱炸。被炸焦了的土抓一把放鼻子下闻一闻,呛得人咳嗽。

    一片硝烟……

    爆炸,爆炸,连续的爆炸……

    一发炮弹在不远处剧烈爆响,震得王家坪窑洞顶层的泥屑直往下掉。毛泽东抬头看了看,喝口茶水,仍旧埋下头起草电文。那举重若轻的神态胜似闲庭散步后的小憩,若无其事。

    彭德怀着急了!

    ***着急了!

    可毛泽东稳坐泰山,不急,急什么?延安人民走完了我再走!他微笑着说:“不要紧,来得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他在那个山头,我在这个山头,怕什么呀?”

    延安这座靠窑洞支撑起来的土城,在贫穷与闭塞中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自毛泽东一九三七年一月十三日进驻以来,延安注定要成为一块不平凡的土地。毛泽东依稀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寒冬,他离开保安到达延河边,在人民敲锣打鼓的欢迎下,踏着坚冰,到达古称肤施的这座窑洞城。历来延安都是陕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谁也没有想到,历史选择了延安,毛泽东把他和中国革命的“泊地”确定在了延安。

    离开延安,对于毛泽东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十年的岁月里,他住的是延安的土窑洞,吃的是延安的小米饭,走的是延安的黄土路,穿的是延安的粗布衣……能想象得出,毛泽东是眷恋这方土地的,“是陕北的小米、延河的水滋养了我们。”

    而今,延河战火骤起,炮声隆隆,胡宗南二十三万大军压境,炮弹落到了毛泽东的窑洞前,可谓是万分危急。这一页终于凝固在了一九四七年三月十八日,不知精通哲理的毛泽东是否熟知易学,他选择了傍晚时分出门。此属遁甲时局,按易经来说,值符落正北,天辅星临之,日月两奇皆临,更是大吉,亦是撤退的好时辰,毛泽东跟黄埔一期毕业生、号称“天子门生第一人”的胡宗南玩了一次大“遁甲”!

    就要主动撤离,毛泽东、***在延安驻地会见了刚刚率部从晋绥赶来的王震,并嘱咐彭德怀,一定要让部队把房子、院子都打扫干净。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告诉敌人,我们是从容离开,而不是仓皇逃跑。

    步出窑洞的毛泽东走了几步,忽又返身看了看窑洞里的那张床和桌椅之类,然后一扭头,果决地离开了。默默走了一段,他突然抬头仰望矗立在延河边上的那座象征革命圣地的宝塔,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此刻,塔旁那口明代铸造的平时用来报时和报警的铁钟本应在枪炮声中轰鸣回荡才好,可敲钟的人选择了静默,面对山下远行的人,若撞钟那意味着什么,太可怕了。良久,站在那里的毛泽东收回目光,把嘴角一沉,走到汽车边,再次蓦然回首,大声说道:我还会再回来的!

    然,毛泽东自撤离延安,过了二十九年,这位叱咤风云、注定要在中国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风流人物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别了,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