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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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笑面狐狸

    第一百五十一章:笑面狐狸

    承欢殿。

    杜仲鸯和李纯坐在座榻上,一路上他都牵着她,直到在殿内坐下,他才松开她的手。

    宫女端上了茶点,很是知趣的退到两旁。

    “刚才的事情你受惊了。”李纯端起茶杯,吹了下浮起的茶叶,抿了一口。

    “幸亏纯郎你及时出现,不然……”不然她怕是要跟泼妇一般跟薛美人扭打起来了,虽然她打架不一定会输给那薛美人,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滚作一团,实在是丢人现眼。

    李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正好从延英殿出来,准备回紫宸殿,哪知道路过晚枫亭那块,隔老远就听到薛美人的喊叫声。”

    杜仲鸯垂眸应道,“耽误你处理政事的时辰,是我的错。”

    “瞧你这话说的。”李纯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放缓了许多,“你被人欺负了,我能不帮你?”

    “我也给了薛美人一个巴掌。”她定定的看向他,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是她该得的。”

    杜仲鸯一愣,睁大眼睛看向他,“你就半点不怪我?”

    李纯黝黑的眸子带着笑意凝视着她,出声道,“我相信你,若不是她先出言惹怒了你,你是断然不会反击的。”他将茶杯放到一旁,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杜仲鸯身子稍微挣扎了一下,脸颊发热,现在还有这么多太监宫女在旁边呢。

    李纯只是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低哑磁性的声音传来,“我的小娘子就像是只小狐狸,平日里眼睛月牙儿般弯弯,笑眯眯的模样。当遇到了危险,也绝对不会客气,肯定会反咬敌人一口。仲鸯,我说的对不对?”

    他这已经不是一次把她比作狐狸了,明明他自个更像是只狐狸。

    她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去回应,只是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直到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压抑着情欲的低哑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妖精别乱动,等会我还得去批奏折,你可不能将我引诱成白日宣淫的昏君。”

    听到他这话,杜仲鸯的身子立刻僵住,再不敢多动一下,脸颊却是涨的通红,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讲出这些话来?真是羞死人了!

    而且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竟然给自己扣上这顶“魅惑君王”的大帽子,她实在是委屈的很,冤枉的很,郁闷的很。

    杜仲鸯坐直了身子,忽的想起今天纪婕妤她们说起的事情来,忍不住试探的问了句,“纯郎,你最近一直在忙什么呢?那些革新派的官员不是都已经陆续贬谪了吗?怎的还这样忙碌?”

    李纯拿着块金乳酥吃了起来,一边漫不经心的道,“西川刘辟狼子野心,夏绥那边也有异像,镇海李锜也不是个安分的……”

    乍一听到李锜的名字,杜仲鸯的睫毛颤了颤,不过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在镇海的一切恍若前世,感觉离她已经很远很远。她定了定心神,淡淡道,“我好像听说有个山人叫做罗什么的,妖言惑众,还密谋造反……”

    “嗯,罗令则这个奸佞小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是奉了太上皇的旨意,暗地勾结陇西官员密谋造反,实在是可恶!”

    “我听说他们要拥立的人为舒王?”

    “拥立舒王的流言已经在长安城里传了好几年了,这些人一个个的还不消停。”李纯脸上闪过一抹冰冷的肃杀之色,如今他都已经登基快三月了,朝野内外还有这种谣言肆虐,简直就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杜仲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开口道,“纯郎,你可会听信罗令则那些人对舒王的污蔑,怪罪于舒王?”

    她这话刚说完,李纯眸色一暗,直勾勾的盯着杜仲鸯。

    杜仲鸯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暗暗地捏紧了手指,强顶着他这威逼的气势,迎上他深邃复杂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杜仲鸯最先撑不住,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来,“纯郎,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李纯眯了眯黑眸,忽的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沉声道,“你很怕我责怪舒王,嗯?”

    杜仲鸯错愕半晌,才开口道,“之前我在舒王府上住过一段时间,承蒙舒王的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

    他听到她这话,薄唇紧抿着,凝视了许久。最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浅薄的弧度来,似笑非笑道,“呵,你对其他人倒是挺有情有义的。”

    李纯松开她的下巴,杜仲鸯揉了揉被捏的有些红的下巴,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明白过来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朝堂之事,后宫之人还是不要掺和。”李纯站起身来,“我先回紫宸殿处理政务去了,不日我会安排你娘亲她们入宫与你见上一面,你自个也好生准备一番。”

    说罢,他甩了下袖子,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杜仲鸯看着他那扬长而去的背影,原本挺得直直的肩背一下子垮了下来,果然帝王的心思不能揣测啊,不过他刚才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能完全弄明白,索性也不去纠结。想到不日便能看到娘亲和凤娘,她的心头很快被喜悦和期待给笼罩。

    在殿内坐了一会儿,杜仲鸯走到偏殿的宫人房间里。因着霜叶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所以跟徐蝉、安立海他们一样,皆是一人一间房。

    当杜仲鸯走进霜叶的房里时,小宫女景冬正拿着热帕子给她敷着脸颊。见到杜仲鸯来了,小宫女和霜叶两人忙停下动作,要给她请安。

    杜仲鸯忙抬手道,“免了免了,这没外人,还作这些虚礼做什么。”

    有着她这话,霜叶又坐回了榻上,她右边的脸肿的跟馒头一样,说起话来声音也有点变调了,“主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看看你啊。”杜仲鸯走到她身边,又接过景冬手上的热帕子,道,“景冬,你先下去忙吧。”

    景冬诺诺的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杜仲鸯伸手替霜叶敷着帕子,喟叹道,“唉,你这傻丫头。瞧你这张脸肿的,看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霜叶本想扯出个笑容来,可稍微有夸张点的动作就牵动脸颊的伤口,她又是笑又是痛的说,“主子,不就是一个巴掌嘛,算不了什么。反正你也替我报仇,给了那薛美人一巴掌,而且圣人还罚了她三十个嘴巴子,一个巴掌换她三十一个巴掌,咱们还赚了呢!”

    听她这话,杜仲鸯嗤笑一声,“你还把这当做买卖了。”笑着笑着,她的眉眼间不自觉爬上了忧愁,“我本以为我不去招惹他人,就能明哲保身,过自己清静的小日子,但这后宫中从来就不是平淡过日子的地方……霜叶,今儿个的事情也是我连累了你,我大可不必与我一起进宫,不如我求个恩典,给你脱去贱籍,把你放出宫去,你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自己已经被困在这华丽的牢笼之中,她不想让霜叶与她一样,去面对这些勾心斗角。

    霜叶连忙摇头,握紧了杜仲鸯的手,紧张道,“主子,你不要赶我走。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待在你的身边。当初我卖身葬父,若不是凤娘正好要给你挑个丫鬟,我哪里能在璇玑坊过上那样快活自在的日子?凤娘待我有再造之恩,主子你待我亲厚,我哪里能撇下主子你一人在这宫中,自个儿离开享乐?”

    见她这般不离不弃,杜仲鸯的心头一阵触动,她反握住霜叶的手。

    主仆两人凝视着对方,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