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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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长安漫漫(1)

    第七十二章:长安漫漫(1)

    镇海节度使府中,前厅内。

    堂上端坐着一名身着褐袍的宦官及一名穿五品内宫官服的女官,见到崔氏后,双方互相见了礼。

    待一番寒暄之后,周尚官直接秉明了来意,“两月前,这璇玑坊歌伎杜秋娘当选花魁,按照规矩,是要带到御前献艺的。我们一行人寻到璇玑坊时才得知李大人纳了这杜秋娘,所以特地辗转到润州您府上,想要请这杜娘子与我们一同回长安。”

    崔氏没想到杜仲鸯还有这么一回事,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周尚宫,王公公,这杜秋娘刚入府没多久,就水土不服的病下了,她那副样子瞧着怕是不宜舟车劳顿……”

    她这话还没说完,宦官王公公便开口道,“哦?夫人这是要抗旨咯?”他说着,略略抬起胳膊,将手中捏着的明黄色圣旨显露出来,“历届花魁娘子皆要入宫献艺,这可是圣人亲下的旨意。奴可不管这杜秋娘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的,总之,这人是死是活,都得带去长安遛一遛。”

    周尚官也笑道,“夫人莫怪,王公公这样着急也是有缘故的。眼见着已经腊月了,这花魁娘子可是要在除夕宫宴上献艺的。这从润州到长安山高水长的,路上便要耗费不少时间……还请夫人你多担待则个。”

    崔氏见这两人手中持着皇命,一时间也不好反驳,只得道,“我已经派家仆去请我家大人回来,到底他是一家之主,还是让他来领这皇命较为稳妥。”

    周尚官和王公公对视一眼,倒也不反对,两人静静地坐在上座等着。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李锜便赶回府中。

    周尚官和王公公两人将一开始对崔氏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李锜有些不情愿,但看过花魁大赛选拔初时颁下的皇命,却也无话可说。

    只得吩咐下人去秋月院准备一番,让两人将杜仲鸯送去长安。

    当周尚官和王公公看到病的面色苍白的杜仲鸯时,皆是紧皱眉头,这幅样子要是带去长安给主子瞧见,准是要被责骂一番。

    但此时此刻,也不容许他们再多考虑,只得让李锜府上安排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让杜仲鸯在长途颠簸中能少吃点苦头。

    李锜和崔氏站在门口,看到那不长不短的车队踢踏踢踏的离开时,脸上皆是面无表情,心中却各自心思活泛。

    崔氏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心里想着,走得好,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这个狐媚子能病死在半路最好。

    李锜则是眯着老眼,这或许是天意如此才让到怀中的美人转瞬离开?要不是对朝廷还有几分顾忌,此刻得隐藏锋芒,他定是不会让杜仲鸯远去长安。不过如今她名头上挂着他李锜妾侍的名号,谅她到了长安也不敢怎样,只要他手中握着璇玑坊这个把柄,她杜仲鸯就算是飞到天上钻到海里也得乖乖的回到他李锜身边。

    ……

    从润州到长安,足有两千多里的距离,若是每日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约莫要二十天的功夫,倒是正好能赶在腊月月底到长安,一路上也不会过多辛苦。

    杜仲鸯本就还在病中,纵然马车上垫着厚厚的羊皮毯子,她横竖都无法歇息好。每日在马车上总是晕晕乎乎,只有夜间在路边邸店歇下,精神状态才稍微好上一些。

    一开始得知要去长安,她还有些顾虑。但想到可以离开镇海节度使府中,又见到周尚官这熟悉的面容,一颗心倒也放进了肚子里。

    这一路上从南到北,冬日风光倒也有大的改变。南方虽是冬日,路上好歹能瞧见些绿意,而马车进入中原地段时,一路风光只剩下茫茫黄土,倒显得苍凉许多。

    马车在路上走了快十五天,总算是赶到了洛阳城内。

    在城毕之前,一行人寻到洛阳城内一处邸店落脚,马车刚停下,立马就有客栈小二热情的上前迎客,前前后后招呼张罗着,好不忙碌。

    杜仲鸯戴好帷帽,由着霜叶扶下,这脚刚踏进邸店内,霜叶就指着案几旁坐着的一名男子道,“小姐,你看,那不是之前那名侍卫吗?”

    顺着霜叶所指方向看过去,杜仲鸯的视线落在一名身形壮硕的男子身上,眼前不由得一亮,那名男子正是之前广陵郡王李纯吩咐送莲花酥来的武将李愬。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会在洛阳城内遇见。

    可还没等她上前去打招呼,另外两辆马车上的王公公和周尚官就走了过来,他们走到邸店内,径直到李愬的身边打了声招呼。

    杜仲鸯见状,皱了皱眉头,看来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安排的。

    她正了正心神,也走了过去,掀起帷帽的帘子,与李愬轻笑一下,“符直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周尚官和王公公皆是一愣,疑惑地问道,“杜娘子与李庶子认识?”

    庶子,乃官称。太子官署中设左右春坊,以左右庶子分隶之,以比侍中,中书令。

    杜仲鸯原以为李愬只是一个小小侍卫,却不知道他是正五品的官身。

    见杜仲鸯没作声,李愬笑道,“之前在金陵城见过两回。”顿了顿,他又看向杜仲鸯,说道,“我是奉公事来此。”

    “既是公事,那秋娘就不再多问。”

    杜仲鸯正准备将帷帽帘子放下,又听得李愬开口,“杜娘子且慢,这公事可是与你有关的。”他一向性格爽朗,心中藏不住事情,也不等她问,就竹筒倒豆子般自顾自的说了出来,“我是奉广陵郡王的命令,前来护送杜娘子你入长安。”

    “广陵郡王?他怎么会知道?”杜仲鸯刚问出这话就觉得后悔,自己这不是白问吗?像是李纯那样身份地位的人,想要知道什么消息,是再简单不过的。

    周尚官和王公公朝着李愬点了点头,又对杜仲鸯身旁的霜叶道,“小丫头,你家娘子一路颠簸肯定是累坏了,她还是大病初愈的身子,可得好好伺候着。快扶着上楼歇着吧。”

    霜叶一愣,看向身旁的杜仲鸯。

    杜仲鸯自然知道这是要将自己支开,她轻轻颔首,就由霜叶扶着上了楼。

    客房内虽然不大,却也干净整洁,装饰风雅清丽,被褥也叠的整齐。

    霜叶将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看着杜仲鸯坐在铜镜前面发愣,不禁出声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还是往炉子旁边坐坐吧,别冻着。”她边说着边搓着手,连连哈气,“越往西北走,这天儿越是冷,好在马车里颠簸着倒不会冷,就是晚上在被子里缩着,怎么也睡不暖和。”

    杜仲鸯听着霜叶的牢骚,缓缓回过神来。

    她起身走到炭火旁边,伸出手烤着,在烧的红通通的火光之下,她十根纤纤玉指都泛着红色,看上去像是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玉石雕成一般。

    李愬说是奉广陵郡王的命令来护送自己,而周尚官和王公公到达镇海节度使府中的时间又那样凑巧,看刚才三人的反应,这一切事情倒像是广陵郡王一手安排的?

    但她转念一想,那封圣旨是在花魁大赛之前就颁下的,若是广陵郡王安排这一切,他怎么会知道谁会赢得花魁,难道他还会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