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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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清理门户

    第四十章:清理门户

    一阵冷风过,傍晚又下了一场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到了夜里更是露重风寒。

    窗外开的正好的桂花被这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冲刷着,簌簌的从枝头打落,落到地上一片深深浅浅的黄色。

    凤临阁内,莲花底座青瓷蟠龙烛台上燃着蜡烛,灯光在萧瑟空气中摇曳。

    孙凤娘站在窗户旁,看了一会儿雨,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时,这才将窗户合上,房门也恰好打开。

    她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来人,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来了。”

    颂月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又回头看了下从外关上的门,眸中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来。她看向皮笑肉不笑的孙凤娘,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怎么回事。”孙凤娘施施然坐在榻上,端起一杯酪饮,轻轻地抿了一口。

    孙凤娘越是平静,颂月心底越是不安。

    “今天是你跑到琵琶苑到清月面前胡说的,我没冤枉你吧。”

    “……”颂月的脸又沉了几分,依旧闭口不言。

    “不说话?”孙凤娘将杯子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放,发出不小的响动来,将颂月吓得浑身一抖。

    凤娘瞧见颂月这反应,眼中的厌恶又多添了几分讥讽,“你以为你装哑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颂月,你是否还在自鸣得意,觉得你今日跑到清月面前说那些话,害的清月病情加重了,你心里就舒坦了?你可曾想过,若是清月真有点什么事情,我还能容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颂月总算是开了口,声音尖利刺耳。

    “我什么意思,看来你不仅恶毒,蠢笨如猪,还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当初若不是清月求我收留你,你现在怕是早就成了最不入流的暗娼了。如今你还以怨报德,因着你那颗嫉妒心,将清月害成这个样子。呵呵,这些年我是看在清月的面子上才饶了你,如今清月已不省人事,我正好收拾你。”孙凤娘说罢,伸手轻轻地拍了两下。

    大门很快打开,两个体型彪悍的汉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凤娘,请吩咐。”

    “凤娘,你……你要做什么?”颂月脸色大白,倏然起身,身子朝里面躲了躲。

    孙凤娘眸中波光流转,目光落在颂月惊恐的脸上转了一圈,唇边的笑意更深,“我要做什么?我璇玑坊内有自己的规矩,像你这种不安本分的,自然是发卖出去,免得脏了我这地。”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颂月一惊,她显然不肯相信孙凤娘真的这样对付她,“好歹我们当初也是一起入得教坊,我和你的情分也不比清月那个贱人的少啊。”

    孙凤娘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嗤笑出声,“真是自视过高的东西。你当初若是没那么多坏水,没那么多阴谋算计,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们是一起入的教坊不错,但我与你的情分?你是活在梦中吗?”

    颂月摇头尖叫起来,“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她清月样样都好,凭什么她总有护着,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只对她好,凭什么!我不甘心!”

    她那刺耳的尖叫声让孙凤娘都听得心烦,抬手挥了挥,那两个彪形大汉立刻明白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条汗巾子就堵住了颂月的嘴巴。

    “带出去吧。”孙凤娘不再看颂月圆瞪的眼睛和狰狞的表情,她缓缓地背过身,只听到身后是一阵悉悉率率的挣扎动静。

    这动静也只一会子功夫,伴随着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颂月就被那两个大汉给拖走了……

    孙凤娘盯着那缓缓落下烛泪,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心底却是想着,若是自己之前便能这样狠下下来清理门户,或许也不会造成如今的情况。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暗沉的夜色没有半点光彩,后花园中也只剩下一片清冷凄凉的惨败景象。

    润州城内也是淫雨霏霏,甚至比金陵的风雨还要更大一些。

    镇海节度使府中东边的雅竹楼内,灯火通明。

    宏儿正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进卧房内,刚进门就看见坐在窗旁的自家公子,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案几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已经落下寥寥数笔,只能依稀瞧出画的是一片竹林。

    “我的公子诶,你怎的起身了。”宏儿赶紧将汤药放在一旁,拿了一件墨蓝色织锦羽缎斗篷给他披上,“这身子还没大好就坐在窗旁吹风,这要是让夫人瞧见了,肯定要扒了我一层皮。”

    “咳咳……”

    李景昭将手中的毛笔搁下,将那披风盖好,清秀的脸庞在烛光之下显得有些昏黄消瘦,原本立体的五官显得越发深邃,眼圈下泛着淡淡的青色,他并无血色的嘴唇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来,“我又不是身娇体弱的小娘子,哪有那么娇贵,半点风都吹不得了。”

    宏儿看到自家公子这略带调笑的安慰话语,眼睛有些泛红,将汤药递给李景昭,“公子,趁热喝了药吧。总归是少吹点风好……”

    李景昭接过汤药,看着那黑乎乎的一碗,略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一仰头将一碗给喝了下去,随后将空碗放在案几上。

    “唉,公子,你莫要再忧思了。自从您上次与夫人争吵过后,你就病倒了。如今都过了这么些日子,汤药是一碗接着一碗喝着,补品也是每日都用了的,可半点起色没有。”

    宏儿说到这里顿了顿,满是担忧的看向他,“你的身子瞧着越发单薄了,我看着心里都难受。”

    李景昭抿唇不语,侧过头看向窗外,潇潇风雨中根根翠竹依旧傲然,竹影绰绰落在窗前,倒像是一副随意挥就的写意画。他望着那片竹子,那日在栖霞寺后山竹林里煮茶奏乐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多么好啊……

    站在身旁的宏儿看到李景昭唇边那抹温柔的弧度时,心底又暗暗地叹了口气,自从公子上次从金陵回来后,就成了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先是不知道为何惹得主母动怒,被罚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之后便病倒,一直流连于病榻之上,日渐消瘦。他还是那样温和脾气,眉间的舒朗却是再难见到,只是在看向窗外的竹林时,脸上才会有那么一丝笑意。

    宏儿将汤碗端了起来,低声道,“公子,你早点歇息吧,我先退下了。”

    李景昭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望向窗外。

    宏儿退到门口,关上门时,看到窗前那道翩然俊雅的修长身影,不禁感叹:“若是公子知道主母这两日去了哪里,怕是会闹得更僵了。唉,向来这男女相恋,往往多是女子相思断肠,可谁能想到公子他偏偏是个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