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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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险象环生

    第三十八章:险象环生

    琵琶苑内。

    门本来就是开的,想来是婉儿见那副场景就着急出来寻人,也顾不上关不关门。孙凤娘快步走了进屋内,跟在她身后的杜仲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踏进了步子。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踏进自己娘亲清月的房间。

    她曾今设想过很多母女相见的场景,却从没有料到第一次见面,自己刚刚受到折辱,脸上带着高高的红肿,而自己的母亲则是吐血昏迷,脸色苍白如纸的躺在床上——在彼此都最不堪的时候,以这种方式相见。

    一走进屋子,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重的药味,光是闻着这味道就像是尝到那苦涩难当的药汤一般,令人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屋内的摆设再简单不过,右手边是一面大窗户,外面的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内,使得屋内明亮开阔。左手旁是一张普通的雕花厢板床,上面悬挂着莲青色轻纱幔帐,此时一边的幔帐正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将床上的情形遮住了一些。

    窗下是一张高足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个棋盘和文房四宝,一柄琵琶正端端正正的放在一旁的双开拉门红曲柳木柜子上——这应该算是整个屋子里最为贵重的一样。

    杜仲鸯发现这屋内似乎少了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直到她看到地上那一滩血,还有月牙凳上放着的一方带血的锦帕,她才恍然想起,这屋子内没有一面镜子,或者是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

    女子的房间内没有梳妆镜,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然而,当杜仲鸯走到床边,看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清瘦女人后,瞬间明白了屋内没有镜子的原因——床上的清月披散着头发躺着,那长长的头发中夹杂的银丝不少,一张鹅蛋脸虽然苍老憔悴,却依旧可从娟秀五官中看出年少时的风华,只是她的右边脸,一道丑陋的疤痕从眼角到下巴,如同一条面目可憎的蜈蚣趴在脸上张牙舞爪。

    杜仲鸯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时间盯着清月脸上那道疤痕,恍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眼前的女人便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见到娘亲,她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脸会成这样?难道这就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不肯见自己的原因?

    孙凤娘拿起那块带血的帕子看了下,脸色如同乌云笼罩般沉郁,她目光幽深的盯着清月苍白的脸庞,轻声唤了两句。但床上的人早已昏死过去,对她的呼唤没有半点的反应。

    “她……她怎么了?”杜仲鸯讷讷出声,她神色复杂的盯着床上的人。

    “……”凤娘蹙眉不语。

    “凤娘,你不是说,我娘亲只是风寒吗?可风寒怎么会如此严重……”

    严重到吐出这些血来,这倒是更像痨病的症状。

    孙凤娘还是没有回答杜仲鸯,她只是沉默的坐着,目光低垂,若有所思。

    杜仲鸯站在床边,看到凤娘眉目之间的烦忧,捏紧了衣袖,不再出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门外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以及阿大的声音:“凤娘,华大夫来了,来了。”

    听到这声音,孙凤娘紧绷着的脸才稍微有了一丝缓和,她忙站起身来,朝外迎去,“华大夫,你快看看,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华思淼大夫乃是松鹤堂的坐堂大夫,据说是神医华佗的第二十六代传人,医术在这金陵城内数一数二。之前清月的病症也一直是华思淼看诊的,他将身上背着的医药箱放下,看到那块带血的帕子时,皱纹密布的老脸上也显出一丝诧异来。

    他坐在床旁,给床上的清月把了脉,又翻了下她的眼皮,神色愈发的凝重。

    “大夫,我娘亲怎么样?”杜仲鸯上前一步,忧心忡忡的问道。

    “是啊,大夫,她这是怎么回事,昨儿个还好好的,也一直按照你开的方子吃着药呢。”孙凤娘也附和着问道。

    “莫急。”华思淼摆了摆手,又将一旁案几上的那一碗已经凉掉的药端起,放在鼻尖嗅了嗅。他摇了摇头,将药碗放回去,抬头看向孙凤娘和杜仲鸯,“前两天我给她看诊时,她的状况还好。只是看她现在的情况,是气急攻心,才会吐血昏厥。想来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郁结于心,才会这样……”

    气急攻心?孙凤娘皱了皱眉,抬眸看向婉儿,“婉儿,你端药进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吐血?”

    婉儿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忽的,她似想起什么似的,眼中一亮,出声道,“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颂月姑姑从琵琶苑里出去。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的了……”

    颂月?

    杜仲鸯和孙凤娘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看去,四目相对,彼此都懂了眼中的意思,两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气氛一时间也冰冷到极点。

    华思淼大夫站起身来,摇头道,“看她现在的样子,怕是不行了……”

    这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顿时激起一层巨浪来。

    杜仲鸯只觉得心口一滞,“怎么会不行?我娘亲不是风寒吗?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风寒?”华思淼皱眉看向杜仲鸯,出声道,“她这是痨病,本就最忌动气,如今气急攻心,病气已经进了肺腑之中,再难医治。”

    “痨病,痨病……”杜仲鸯嘴里喃喃道,眼中光芒也黯淡几分。原来颂月之前说的是真的,只是凤娘瞒着自己。

    她自然是知道痨病难治,得了这病,须得一直用汤药吊着,能够苟延残喘活下来已经是不易。可现在娘亲的痨病已经病入肺腑……杜仲鸯不敢继续想下去,光是想想,她就觉得鼻子发酸,几近要落下泪来。

    “华大夫,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杜仲鸯回过神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节,一把抓住华思淼的手,一双水眸中满是哀求,“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娘亲,我求求你……”

    她双膝一弯,都准备给华思淼跪下。

    华思淼赶紧扶住她,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来。

    杜仲鸯见他眼中似有犹豫,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追问着,“华大夫,你是不是有办法?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我娘亲,你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