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如果当初
第十八章：如果当初
冷月无声，银辉黯淡。层层乌云遮住大半个月亮，只依稀透了些光，白墙上树枝影影绰绰，几只寒鸦立在枝头时不时发出几声冷骇的叫声来。
很快两人便出现在琵琶苑中，还未走近，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就能听见屋内传来阵阵沙哑的咳嗽声，那声音似乎从胸腔里用力咳出，旁人听着都觉得难受。
杜仲鸯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还未推开门，便隔着门喊了一声，“娘亲，仲鸯回来了。”
屋内的人听到这声音，停止了咳嗽声，半晌才出声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赶紧回房间好好歇着吧。”
“娘亲，让我进去看看你吧？”杜仲鸯站在门口，眼神中带着哀求与隐忍。说来也好笑，她在这璇玑坊成长三年，却还未曾见过自己亲生母亲一面。
每每当她想要进屋来与娘亲见面，总是会被娘亲严词拒绝。甚至有一次，杜仲鸯想要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娘亲不惜以性命威胁，吓得她再也不敢贸然动作。
杜仲鸯不理解为什么娘亲不肯与她见面，她问过很多次原因，却从未得到一次答复。就算问凤娘，凤娘也不明就里，难以解释。
“仲鸯，不准进来。”虚弱又坚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这一次，她还是不出意外的被拒绝在门外。
杜仲鸯用力拍了拍门，连声道，“可是你病得很重，求求你，就让我进去看看你。”
“我无妨，只是有些风寒罢了。”
“可你咳得那么严重……”
“大夫说了是风寒，你难不成比大夫还厉害？”清月的声音总是严厉又疏离的。
若不是杜仲鸯知道屋内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都怀疑屋内是不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孙凤娘对待自己的态度更像是一位母亲该有模样。
“你知道她的脾气像来如驴一般倔，既然她还是不肯见你，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孙凤娘走到杜仲鸯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好好看顾你娘亲的，放心。”
“凤娘，她……真的只是风寒，不是痨病，对吗？”杜仲鸯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
“嗯，只是风寒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这一路奔波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你还不放心吗？”孙凤娘轻声回应着，垂下来的袖筒里的手指却渐渐收紧。
见孙凤娘都这样说了，杜仲鸯只好轻轻颔首。她又看了一眼门窗，并不像往常那样可以看见那道消瘦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躺在床上了。
“娘亲，你好好保重身子，儿就不打扰你休息。等明日再来与你说说话。”杜仲鸯说完这话，又朝着孙凤娘行了个礼，“凤娘，有劳你费心了。”
孙凤娘冲她笑笑，目送着杜仲鸯缓缓离去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伤感。
她转过身，推开门走进屋子里，对着病榻上的人说道，“你又何必要这样折磨孩子，也折磨你自己呢？”
“咳咳咳……咳咳咳……”清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被子下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脸庞，“见了也只是徒增伤心，不如不见。”
“清月啊清月，你对谁都是温柔包容。偏偏对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的绝情残忍。”孙凤娘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边递给清月。
清月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那杯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又闭了闭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说到底，是我拖累了这孩子。若是能够回到当初……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
“不，我要说。”清月的脸上一片苍凉，双眼呆呆的盯着不知名的某处，说道，“如果能够回到当初，我就不应该将她生下来，白白来这人世间一趟吃苦。”
孙凤娘听着她这番话，两道柳眉轻轻皱起，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一阵唏嘘。她坐到床边，伸手拍了拍清月的背，“赶紧躺下歇着吧，你可千万要好起来，不然按那孩子的脾气，非得闹个鸡飞狗跳的。”
清月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来，“凤娘，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的。”
孙凤娘见她眉眼之间的凄凉神色，一时间只觉得喉头堵的慌，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在清月躺下之后便合上了眼睛，像是安然入眠了。
翌日，本以为昨夜里天色阴暗，今日会有一场秋雨，哪知道这日却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时飘来一阵阵金桂馥郁的甜香。
杜仲鸯一早便抱着蒲团坐垫，到琵琶苑门口坐着。她喋喋不休的将自己在润州的所见、所闻、所感，统统一股脑儿的说与屋内的清月听。当然，关于那个清早李锜想要纳自己为妾这件事情，她下意识的隐瞒住，并未告诉给清月听，免得给她增加烦恼。
“娘亲，润州虽然热闹，可我觉着还是比不过金陵。”她说到渴了，双手捧起一杯乌梅饮，放在唇边猛地喝了一大口。虽说在饮上是有四时的讲究，这乌梅饮本该是夏日里饮一杯最好，可杜仲鸯喜爱酸酸甜甜的口味，便叫着霜叶多少都备着一些，以防自己嘴馋了没有的喝。
而这一幕刚刚好被孙凤娘给撞见，免不了要说教一番，“秋娘，你这孩子的动作怎么如此粗俗不雅？怎的还箕着腿坐着？平日里礼仪嬷嬷是怎么教你的，啊？”
杜仲鸯压根没想到孙凤娘会在这个时间段过来，偏偏自己难得牛饮一次，还被抓了个现行，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她忙将手中的翠色杯盏放下，扬起一张明艳的笑脸来，撒娇讨好道，“好凤娘，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在人前端着就罢了，要自个私下里待着也要这么多规矩，那得多累啊。”说着，她还故作委屈的抽了抽鼻子，一双水汪汪的明眸朝着凤娘看去。
孙凤娘看着她又拿着这惯用的撒娇招数来对付自己，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偏偏自个就对这小丫头的撒娇卖痴毫无抵抗，只得收敛眉间气势，说道，“罢了罢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这张巧嘴的。”
屋内传来清月的招呼声，“凤娘，你来了。”
“嗯。”孙凤娘应了一声，又瞥了一眼杜仲鸯，缓缓说道，“我本来是去秋叶斋找这孩子的，可一到房里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我心里边琢磨着，她肯定是跑你这里来了。果不其然，还真在你这里守着，也难为这孩子孝顺了。”
杜仲鸯听到孙凤娘是来寻自己的，不解的抬头问道，“凤娘，你寻我有何事？”
冷月无声，银辉黯淡。层层乌云遮住大半个月亮，只依稀透了些光，白墙上树枝影影绰绰，几只寒鸦立在枝头时不时发出几声冷骇的叫声来。
很快两人便出现在琵琶苑中，还未走近，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就能听见屋内传来阵阵沙哑的咳嗽声，那声音似乎从胸腔里用力咳出，旁人听着都觉得难受。
杜仲鸯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还未推开门，便隔着门喊了一声，“娘亲，仲鸯回来了。”
屋内的人听到这声音，停止了咳嗽声，半晌才出声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赶紧回房间好好歇着吧。”
“娘亲，让我进去看看你吧？”杜仲鸯站在门口，眼神中带着哀求与隐忍。说来也好笑，她在这璇玑坊成长三年，却还未曾见过自己亲生母亲一面。
每每当她想要进屋来与娘亲见面，总是会被娘亲严词拒绝。甚至有一次，杜仲鸯想要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娘亲不惜以性命威胁，吓得她再也不敢贸然动作。
杜仲鸯不理解为什么娘亲不肯与她见面，她问过很多次原因，却从未得到一次答复。就算问凤娘，凤娘也不明就里，难以解释。
“仲鸯，不准进来。”虚弱又坚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这一次，她还是不出意外的被拒绝在门外。
杜仲鸯用力拍了拍门，连声道，“可是你病得很重，求求你，就让我进去看看你。”
“我无妨，只是有些风寒罢了。”
“可你咳得那么严重……”
“大夫说了是风寒，你难不成比大夫还厉害？”清月的声音总是严厉又疏离的。
若不是杜仲鸯知道屋内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都怀疑屋内是不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孙凤娘对待自己的态度更像是一位母亲该有模样。
“你知道她的脾气像来如驴一般倔，既然她还是不肯见你，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孙凤娘走到杜仲鸯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好好看顾你娘亲的，放心。”
“凤娘，她……真的只是风寒，不是痨病，对吗？”杜仲鸯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
“嗯，只是风寒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这一路奔波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你还不放心吗？”孙凤娘轻声回应着，垂下来的袖筒里的手指却渐渐收紧。
见孙凤娘都这样说了，杜仲鸯只好轻轻颔首。她又看了一眼门窗，并不像往常那样可以看见那道消瘦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躺在床上了。
“娘亲，你好好保重身子，儿就不打扰你休息。等明日再来与你说说话。”杜仲鸯说完这话，又朝着孙凤娘行了个礼，“凤娘，有劳你费心了。”
孙凤娘冲她笑笑，目送着杜仲鸯缓缓离去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伤感。
她转过身，推开门走进屋子里，对着病榻上的人说道，“你又何必要这样折磨孩子，也折磨你自己呢？”
“咳咳咳……咳咳咳……”清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被子下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脸庞，“见了也只是徒增伤心，不如不见。”
“清月啊清月，你对谁都是温柔包容。偏偏对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的绝情残忍。”孙凤娘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边递给清月。
清月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那杯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又闭了闭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说到底，是我拖累了这孩子。若是能够回到当初……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
“不，我要说。”清月的脸上一片苍凉，双眼呆呆的盯着不知名的某处，说道，“如果能够回到当初，我就不应该将她生下来，白白来这人世间一趟吃苦。”
孙凤娘听着她这番话，两道柳眉轻轻皱起，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一阵唏嘘。她坐到床边，伸手拍了拍清月的背，“赶紧躺下歇着吧，你可千万要好起来，不然按那孩子的脾气，非得闹个鸡飞狗跳的。”
清月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来，“凤娘，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的。”
孙凤娘见她眉眼之间的凄凉神色，一时间只觉得喉头堵的慌，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在清月躺下之后便合上了眼睛，像是安然入眠了。
翌日，本以为昨夜里天色阴暗，今日会有一场秋雨，哪知道这日却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时飘来一阵阵金桂馥郁的甜香。
杜仲鸯一早便抱着蒲团坐垫，到琵琶苑门口坐着。她喋喋不休的将自己在润州的所见、所闻、所感，统统一股脑儿的说与屋内的清月听。当然，关于那个清早李锜想要纳自己为妾这件事情，她下意识的隐瞒住，并未告诉给清月听，免得给她增加烦恼。
“娘亲，润州虽然热闹，可我觉着还是比不过金陵。”她说到渴了，双手捧起一杯乌梅饮，放在唇边猛地喝了一大口。虽说在饮上是有四时的讲究，这乌梅饮本该是夏日里饮一杯最好，可杜仲鸯喜爱酸酸甜甜的口味，便叫着霜叶多少都备着一些，以防自己嘴馋了没有的喝。
而这一幕刚刚好被孙凤娘给撞见，免不了要说教一番，“秋娘，你这孩子的动作怎么如此粗俗不雅？怎的还箕着腿坐着？平日里礼仪嬷嬷是怎么教你的，啊？”
杜仲鸯压根没想到孙凤娘会在这个时间段过来，偏偏自己难得牛饮一次，还被抓了个现行，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她忙将手中的翠色杯盏放下，扬起一张明艳的笑脸来，撒娇讨好道，“好凤娘，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在人前端着就罢了，要自个私下里待着也要这么多规矩，那得多累啊。”说着，她还故作委屈的抽了抽鼻子，一双水汪汪的明眸朝着凤娘看去。
孙凤娘看着她又拿着这惯用的撒娇招数来对付自己，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偏偏自个就对这小丫头的撒娇卖痴毫无抵抗，只得收敛眉间气势，说道，“罢了罢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这张巧嘴的。”
屋内传来清月的招呼声，“凤娘，你来了。”
“嗯。”孙凤娘应了一声，又瞥了一眼杜仲鸯，缓缓说道，“我本来是去秋叶斋找这孩子的，可一到房里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我心里边琢磨着，她肯定是跑你这里来了。果不其然，还真在你这里守着，也难为这孩子孝顺了。”
杜仲鸯听到孙凤娘是来寻自己的，不解的抬头问道，“凤娘，你寻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