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土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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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黎明,在暗无天日的棕灰色天空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这刚过去的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或物获得新生,也不知道,多少人丧失生存的机会,在这末世的铅云下,苟延残喘。

    此时的草地上,一个少年就躺在血泊里,胸口的左端靠近肩膀处,直接被一只疑似鹰爪的武器贯穿。奇怪的是这只爪子竟然有五爪。多出来的一个,毫无疑问,这样的爪子的杀伤力会更为可怕。

    少年看起来并不乐观,巨大的伤口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也格外的虚弱。受过伤的胸口像一个巨大的风箱,但鼓出来的却不是风,而是殷红的血。一股股血液从左胸的伤口中迸裂,汇到了地上的血泊中。印在他年轻的面庞上,十分的苍白。

    少年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惨白的面庞因为痛楚而阵阵抽搐,两道刀眉拧在了一起。瘦削的身体在荒野中,是那么的无助和脆弱。

    突然,少年的眉头开始慢慢舒开,脸上的痛楚也趋于平静。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以至于巨大的痛苦也开始被暂时压制了下来。

    木叶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年。那是一个春天。

    春天,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令人向往的季节。

    虽然破碎的大陆,支离破碎的家园无处不在透露出生存的狰狞和温暖。无论每一天有多么艰辛和痛苦,赤裸裸的现实有多么的残酷,然而,活着终究是大多数人的目标,不是么?

    而春天,却不是木叶所喜欢的季节。

    作为一个孤儿,木叶深知饥饿的可怕。他知道每逢春天,饿了一个冬的熊类变异兽都会疯了似得出来猎食。而每一次的变异兽猎食过后,部落的人口总会少了许多。

    “张大哥,李大哥,柱子,七斤……”木叶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幅幅熟悉的面容。那些笑容那么熟悉,又那么的遥远。

    渐渐地,木叶的眼角悄开始湿润了。一颗颗眼泪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

    泪如泉涌,打湿了面前的大片土地。也打湿了面前的一个不速之客的鞋面。

    那是十二岁的木叶第一次见到部落以外的事物。一双洁白的鞋,洁白的长裙,袖口上绣满了洁白的花,长得很白,这就是木叶的全部认知。

    十二岁的木叶,完全忘记了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对于他来说,过去十二年的生命中,除了黑漆漆的烤面包果,就只剩下了每次烤得面目全非的各种动物的肉。而这些,都是作为部落守护神的李叔给他带来的。

    木叶还记得,那是一个高高的汉子,是他收留了木叶,是他教会了木叶摘取面包果的技巧,也是他告诉了木叶如何求生和捕猎。

    也是他告诉了木叶除了部落里面的人以外,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人,她们叫女人。她们长得水灵又白净,还可以交配产生后代。

    至于为什么村里没有女人,李叔没有说。并且沉入了沉默中,仿佛沉入了遥远的回忆。

    木叶也不敢问。

    只是过了一会儿,木叶突然又有了新的问题,于是他悄悄地问李叔。

    “叔,那什么地方有女人呢?”

    “珈蓝山庄。”

    “珈蓝山庄在哪儿呢?叔。”

    李叔又是一阵沉默。渐渐地,竟然响起了鼾声。

    “叔,叔?……”年幼的木叶不停地摇着李叔的胳膊。但得到的只是一阵如雷的鼾声。

    只是后来,木叶从部落的其他人那里得知,女人是长啥样的。那还是村里最有见识的张大哥告诉他的。

    “和男人长得一样,只是胸口有两个大大的馒头。”

    然后木叶就把这个秘密记在了心里。其实木叶一直有一个梦想,但他不敢说,因为怕被嘲笑。他想去看一看女人长啥样。

    而今,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站在了十二岁面前。当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瞬间停住了哭泣。

    至于木叶为什么知道那是女人,是因为他看到了女人胸口鼓鼓的馒头,真的像张大哥说的那样,白,很白,非常白。

    然后十二岁的木叶说出了他这辈子和女人这种世界上的另一种生物的第一句话。

    “你胸口的馒头真好看!”

    少女的的额头仿佛突然皱成了一条线。胸口的双手渐渐我成了拳头。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礼之人。本来因为好奇的喜悦荡然无存。

    “这登徒子,竟然敢调戏她?”她不禁想到母亲的话,荒野上的生物都是一群毫无教养的蠢货,果然如此。

    但是教养良好的她,竟然极有耐心的等着对方解释。她想看看面前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大男孩的解释。

    木叶虽然从来没见过女人,但是他仿佛也感觉到了面前的这种生物的情况有点不对,想要发怒的样子。所以他有点慌了。难道是说的不对?

    “你胸口的馒头真白。”木叶又说了第二句话。

    然后木叶就看到面前的从未见过的生物的脸由红变黑再变红。最后变成了酱紫色。让木叶大大的吃惊了一把,感叹女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木叶突然想起了李叔说的女人的第一个特点。难道是要和女人交配?

    于是他赶紧用了最神圣的眼神和最真挚的表情问道:“我们可以交配吗?”

    然后,然后木叶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夹杂着一阵好闻的味道摔到了好远。木叶确信,那是一种从来没闻过的味道,有些甜,还有点香。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木叶才知道,那叫香水。是在旧土最贵的物品之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木叶只听到了一声含着薄怒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

    “滚!”

    木叶可以发誓,这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没有之一。

    所以尽管被摔得七荤八素,他照样很开心。因为,他觉得他又有了一个小秘密。

    他听过女人的声音。这是多么大的殊荣,恐怕整个部落就只有他一个人拥有吧。不,可能李叔和张大哥也有。

    他不禁开心了起来。不过,张大哥,张大哥已经死在了那只黑瞎子的手里了。如今,只剩下她和李叔知道这个秘密了。

    不禁好些难过。少年的心情总是这样,阴晴圆缺,变化的极快。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不禁是又气又好笑,这么多年,恐怕是很少有人敢给她这样说话了吧。作为晋城未来的少主,敢这样给她说话的人,恐怕很快就会被扔到晋城外的护城河里面去见阎罗大帝了。

    不过,想到随时陪在她身边的那群跟屁虫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不禁感觉到有些好笑,就那群白痴,恐怕就也只能在背后做出些龌蹉的事情了吧。作为晋城未来的主人,对于那群纨绔的那些把戏,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对于至于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她不禁开始好奇起来,是谁给了他巨大的勇气,说出那样的话。

    想着想着,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木叶本来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却突然听到了面前这个“奇怪的生物的笑声”。心里竟然有点阵阵发毛。

    这种生物真可怕,虽然不知道交配产生后代是什么,但经过刚才的经历。却已经让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和如此恐怖的生物交配产生后代,难怪李叔不愿意多说。

    他现在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字,“逃”,他要活着回去,告诉李叔。他今天碰到了何等“可怕的一个生物”。

    然后他边想边往旁边摞动身体,因为他知道,不能把后背留给危险,尤其是如此巨大的危险。等到摞到了旁边的一条熟悉的路上时,木叶开始夺路而逃。

    少女突然目瞪口呆,因为她看到眼前的少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对自己仿佛恐惧到了极点。然后就看到了面前的一点点摞动,她知道那是防备敌人的危险通用姿势。

    少女有些好奇,这个男孩竟然会这个姿势。但是更多的是羞恼,自己有那么可怕么?怎么眼前的男孩害怕成这样!她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然后少女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一个男孩夺路狂奔,边跑边回头看,那场景,仿佛碰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洪水猛兽,恨爹妈少给他生了两条腿。

    少女突然感觉男孩有些可爱,同时怒火砰砰砰的往上冒,这个混蛋羞辱了自己,就想跑!

    但是更多的却是好奇,自己在晋城的时候有多少人希望和自己套近乎,而现在却有人畏她如虎?想到刚才男孩的话,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向那个男孩喊到:

    “你不和我交配了吗?”

    木叶已经跑了好远,但他还是听到了那句话。顿时觉得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交配?和这么恐怖的生物?不会被吃吧!不禁加快了步伐。

    少女看着远处一瞬间跑得更快了的男孩,气的直跺脚,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么?突然想到刚刚喊得那句话,整张脸瞬间憋得通红,那叫什么话。

    “他肯定没听到吧,真丢人,要不要灭口?”少女一瞬间杀气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木叶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自己仿佛被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背心冷汗刷的就流出来了。有危险,木叶本能的往旁边草丛中一躲,然后就地一个驴打滚。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禁好些疑惑。

    少女望着那个像猫一样弓着身子,躲在草丛中的男孩,首次无言以对。

    “算了,他肯定没听到。还是办正事要紧。”少女嘀咕道。

    然后就拿起一个像指环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按下了一个按钮。然后一张屏幕就出现在了半空。

    屏幕上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尽显高贵和沉稳。方脸,鹰钩鼻,大约一米九的大块头,让人第一印象,就颇为深刻。

    这是一张冷酷到了极点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焦急。小姐跑丢了,这位未来跺跺脚就会让晋城抖上三抖的未来主人,在自诩护卫能力出众的数十人的护卫队的眼皮子底下,走失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相信,如果找不回小姐,晋城那位血腥女王,会让他去和那些不听话的家伙做伴的。

    “找,必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小姐给我找回来!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了!”

    “是,统领。”

    一群护卫战战兢兢,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一言不发,都用了吃奶的劲,一遍一遍的去寻找。

    他们深知这位小姐的智慧,因此哪怕一丝蛛丝马迹,也不敢放过。

    同时,统领也在思索,到底问题出来哪?整个人默默地祈祷,小姐可千万不能有事。

    突然,他感到受伤的通讯指环有了动静,是小姐。统领整个人喜出望外。

    “叶叔,我在这。”

    “小姐,你去荒野了?没有遇上危险吧。”

    “没有,我很好。”

    然后就按了通讯器按钮,白光消失了。

    那边的统领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少女知道,对方一定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她。

    又要回到那个地方了呢。她一点也不喜欢的地方。觉得像囚笼。

    少女皱下了眉头,一群讨厌的家伙。同时脑海中不禁开始浮现刚刚那个大男孩的身影,像他这么自由自在也好呢。

    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的生活,是男孩想也不敢想的梦中殿堂。

    木叶感觉到注视的目光消失了,长舒了一口气。真的是胆战心惊。心里都还有点发怵。女人太可怕了,不过长得真好看呢。

    果然李叔说的对,长得漂亮的东西,都是可怕的。

    等到木叶跑到部落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因为他记忆中的那个部落正在烈火中苟延残喘,一大群熟悉的人都躺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焦炭。

    烈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照在木叶的脸上,如一片火烧云般,炙热无比。

    “李叔,对,李叔呢?”当木叶往熟悉的地方跑去的时候,在部落的围墙边,找到了李叔。

    但是此时的李叔,已经奄奄一息。这个高高的汉子,仿佛一下子断成了两截。包括木叶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崩塌了。

    “李叔,李叔,李叔你醒醒!”

    “李叔,我是木叶啊,你醒醒,李叔。”

    “木叶,木叶,快跑,他们来了”

    “跑,跑得远远的,不要回来”木叶从来没有见过李叔如此虚弱,双手已经被砍断,说话已经断断续续的了。

    “李叔,他们是谁?”

    “跑啊,木叶,快跑”说不清是血是泪,已经在弥留之际的李叔眼角渐渐湿润了。

    “跑……”

    李叔终究没说完剩下的话,只说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跑,便断了气。

    十二岁的木叶抱着李叔的身体。哭成了一个泪人。这个一直待他如子的,他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离开了他。

    “是谁,究竟是谁,是谁杀了李叔。”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李叔,为什么?”

    躺在血泊中的少年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再次狰狞,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年幼时那个大个子和蔼的目光。

    但是,很快被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所取代。

    “木叶,跑,快跑啊…….”

    “不,我不能死,我还要为李叔复仇,我还要灭了珈蓝山庄。”

    然后躺在血泊中的少年的手第一次有了活动的迹象。

    而他,是木叶。

    是李叔在树下捡到他时,脖子上有一片白色的树叶,所以取的名字——木叶。

    木叶微脱,波澜不惊。

    可是他的心境,从来没有办到过,也许多年后,当他能够做到时,才会想到李叔的用心良苦吧。

    而现在,他办不到,因为:

    “我,要,报,仇!”木叶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句话,像誓言,更是诺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