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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易沧海当然不可能去结扎,他又不是脑壳坏了,先不说做那个什么劳什子手术会不会对那能力有影响,单想着他以后还指望让紫涵再怀几个孩子就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他原是打算闹一闹,不管父母同意还是不同意,总归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态度,别妄想摆布他的人生,而这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是看到那些自己为了孩子买的小东西,更添了几分真挚。

    易光荣一向是急脾气,这下更是气得脸色发红,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易希城绷着脸,扭头对弟弟怒喝:“阿海,你这话说得偏颇,爸妈是怕你识人不清才插手管这事儿的,你怎么把矛头朝着家里使?再说那女孩子的事我也听说过,她从前是跟着胡宏年的,你怎么就知道她怀的孩子一定是你的?”易希城是家中的老大,从小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不懂得转弯抹角,所以他并不知道这番话一出,不仅仅是伤了刘紫涵的尊严,更是抹了易沧海的面子。

    被易希城这么一说,易沧海这段日子压抑在平静底下的波涛翻涌而至,英俊的脸庞倏地变得狠戾阴郁,睨向兄长的眼神更满是厉色,他勾唇冷冷一笑,踢开脚边的箱子任其滚到一边,一步一步朝易希城走近,声音极轻极慢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听?”

    到底是女人家细心,徐慧觉得易沧海的神情不大对劲,还担忧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提醒他别说了,可易希城并不领情,还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继续点火说:“妈是为你好,娶妻就得娶个家世名声清白的女孩子,你别被美色蒙了心,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唔……”他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易沧海恼羞成怒给了他一拳,感觉鼻子涌出一抹腥热,他用手一揩,原来是出了血,他脸一沉,力量颇大地反手一挥,易沧海被他推倒在地,同样被打得嘴角见了红。

    易夫人看着两儿子扭打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又听了易沧海刚才那番骇人的说辞,饶是再坚强的女人也不得眼眶一红,哭喊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安心啊?”

    徐慧是拉了丈夫劝不了小叔,两边不讨好,保姆本来是喂完易蓓蓓例行带她到大院的小花园散步,哪知刚出客厅就见到这种场面,立马将孩子带回房里不敢出来。

    易沧海气急败坏,更顾不得身上的疼朝他大哥身上狠狠地招呼,只想把这段日子的憋屈气闷不爽全发泄出来,嘴里一个劲地重申:“你nnd在放狗屁!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场面越来越混乱,一屋子的狼藉不堪。

    就在这时——

    “通通给我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从门口传来。

    “爸?”

    “爷爷?”

    大家都

    吃了一惊。

    易老太爷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那”笃笃”的拐杖着地的声音在瞬间安静的大厅尤其清脆,敲得每个人都凛然屏气,易夫人扶着易光荣迎上来:“爸,您不是明儿个才回么?”

    哪知易老太爷面色不佳地绕过他们,径直往客厅主位一坐,冷冷哼着:“哼!我不回来岂不是错过了这出闹剧?”

    二哥要来拉坐在地上的易沧海。

    “做什么?不是喜欢好勇斗狠吗?就让他呆着那里!”易老太爷抻起拐杖就往易沧海身上打去,别看他上了年纪,那力道可不输任何人,又急又狠,一下一下地打得看的人都不忍心。

    易沧海不敢躲,咬紧牙拼命忍着痛,这么些年他挨打挨骂从没有哭过,被人欺负了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今天他真的觉得憋屈到了极点,也不管易老太爷的拐杖多狠,就死死地抱着他的裤腿委屈地呜咽着。

    刘紫涵是没有打电话告诉他要拿掉孩子,因为她压根不会主动跟他联系,可他安在她身边的人说她已经去医院问过情况,就说明她还是存了那心的,叫他怎么不伤心不着急。他以前觉得妻子孩子不过是跟家里好交代,谁是他老婆谁给他生孩子根本不重要,他结了婚照旧是呼风唤雨的易三少。可现在不同,不是她刘紫涵就什么都不对了,他们同意是皆大欢喜,不同意他也豁出去了。

    易老太爷抖抖腿把他踢到一边去,冷声骂道:“都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为了个女人就值得你哭成这模样?难道你就这点出息?都把我教你的都忘光了是吧?”

    “爷爷……”易沧海被易康华瞪了一眼,马上擦了眼泪,又不敢起来,索性跪在那里听从教诲,这个家里爷爷最大,把他老人家给得罪了就麻烦大了。

    易老太爷别开眼,催促他:“你喊玉皇大也没用,给你爹娘跪去!儿子跟老子叫骂像什么样?”

    易沧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爷爷,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到父母面前,本来还是一声不吭的,可易老太爷咳了两声,他再不甘心也得老老实实地认错:“爸,妈,对不起。”可那狼狈的脸上还是不服输的傲着。

    易夫人心软想让儿子起来,可易光荣哼了一声不答腔,她也只得哭着沉默。

    其实在场的人谁不知,易老太爷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他先开口骂了易沧海,又让他主动去认错,这下谁还敢再有别的意见?明里打骂,暗里护到心肝上,这么些年一贯如此,更何况这件事易沧海早早的就去给他交代了,他本就疼他,没有不帮的理儿。

    易光荣不说话,大家也不敢吱声,易希城想说点什么,却被妻子拉到一旁,对他摇了摇头。

    易康华淡定地喝着

    孙女泡的茶,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儿子瞧,易光荣一肚子的火没处撒,可在父亲面前,尤其是他老人家最疼小儿子,再倔着也没用,寒着一张脸说:“起来吧。”

    易夫人拍拍易沧海的肩膀,心疼道:“就是就是,这快过年了让别人瞧着也不好,阿海,快起来!”

    易康华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抬眼看了他们一下,慢悠悠道:“小慧,你跟老大先回去,明天领蓓蓓来我这儿,好久没见那丫头了,怪想念的。”

    “是,爷爷。”徐慧回答以后,拉着易希城回了房间。

    “老二,你带这臭小子去擦药,别出来丢人现眼!”见他不服,易康华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跟儿子儿媳说,”你们两个到书房,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愧是易家大家长的做派,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一场闹剧平静下来了。

    易沧海也想跟着去,他心里觉得这件事今天不说个明白,以后就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可跪了太久,腿都麻木了,急着起身反而又跌了回去,伤上加伤,还是他二哥易希鹏在后头扶着,温和地笑骂他:“都闹成这样你还不知道安分点,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易沧海一听来劲了,也顾不上自己此时此刻的糗样,拉着二哥的手打探道:“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消息,快告诉我啊!”

    易希鹏又气又笑,顺势拉了他一把,等他站稳了才说:“我又不是侦察兵,哪里知道什么消息。”说着也不理他,慢慢往楼梯走去。

    若是能轻易打发的就不是易沧海了,他一瘸一拐地黏在他身后嚷嚷:“我的好易希鹏,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嗯?”这一幕若被外人见了可不得了,这手段狠辣的易沧海,可是在撒娇?!

    书房——

    易康华跟儿子儿媳坐在沙发上,芳姨沏了老太爷最喜欢的铁观音,给他们都倒了一杯后又退了出去。

    许久,房间里都没有声音,似乎在比较谁更有耐心。

    易康华瞅着墙上挂着的画好一阵子,才轻缓地叹气:“老三打小脾气就乖戾,好勇斗狠,你们背地里怨我这是我惯出来的,这我都知道,今晚你们又怨我纵着他了吧?”别以为他老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

    易光荣脸上讪讪的,不过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不肯说话。

    易夫人见状,硬着头皮打圆场:“爸爸,我们没怨您。”怪谁也不能怪到他老人家身上啊!

    易康华摆摆手,打住了这个话题,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老二跟老何家的那大丫头分房大半年了?那大丫头最近还请调去了北面!”见二人一脸吃惊地彼此互瞅着,又抬眼看着他,他才冷笑道,”好啊,你们做人父

    母的怎么连这样要紧的事都不知道?这门亲事不是你们口中的好姻缘?那何卓不是你们的好媳妇?”

    二人被训得尴尬极了,这事他们着实不知情,哪里有回话的余地?

    “老二终究因为那件事跟我们离了心,脾气又倔,受了委屈也不肯跟家人提起,要不是我想着快过年了把他接回家聚一聚,好好的过年就是图个团圆,怎么知道回来又闹了这么一出?”易老太爷来气,用眼神挡住要说话的易光荣,哼,刚才不说,他现在还不让他说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教训:“我年纪大了,又念着你们才是他们的父母,我本不想管的,当年老二那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如今老三这桩,我却不得不管。你们想想看,老大跟小慧结婚多少年了?我没记错的话六年了吧,蓓蓓今年已经四岁了,易家也就这一根独苗苗,可女孩子家总是要嫁出去的,老二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老三说那姑娘有了他的孩子,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虽说是他不对在先,可我们家又不是封建家庭,难道出了这种事还怪到人家姑娘头上?”

    易夫人知道老太爷这话是针对自己的,想了想应对之策,才说道:“爸,不是我们思想保守,可那女孩先前还跟她叫舅舅的人不清不楚,事情闹得也大,要她进我们家门,岂不被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了,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

    见还是说不通,易老太爷一来气,把茶杯重重一放,‘铿锵’一声:“什么门当户对?我听说那孩子也是书香门第,配我们绰绰有余了,我们又是什么底细,你问问光荣,他小时候也吃过树皮啃过馍馍,现在有些地位了就瞧不起人了?我们嫌弃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指不定嫌弃老三的过去过得荒唐!”

    易光荣见父亲是真的动气了,瞪了妻子一眼,才温言辩驳道:“我们只是想慎重一些,您老人家也说阿海过惯了荒唐日子,不管着他只怕会更无法无天。”虽然心中不快,可他知道父亲有心脏病,不能过分激动,只能顺着他的话好好说。

    事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转过弯来。

    易康华拄着拐杖站起来,哼气道:“算了,我都七十多快八十的人了,指不定哪天两脚一伸入了土!我也没什么指望,就想抱抱重孙子乐呵乐呵,该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他把这话抛下,也不管他们夫妻二人会有什么表情有什么话要说,就慢条斯理地踱了出去。

    易康华就是易家的定海神针,易沧海笃定爷爷会替自己摆平父母那一道难关,心里已经放松不少,刚才被打的疼就开始一束束地浮上来,易希鹏拿出药箱替他上药,沾了药水的棉花一碰到伤口他就龇

    牙咧嘴地喊疼,易希鹏故意下手更狠了一些,跟弹棉花似的不轻不重打着他的软肋:“现在知道痛了?爸妈是白疼你了,居然敢说出那样的混话来气他们,你心里过意得去么?”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无论犯了什么错,大家总舍不得责骂,而得了什么好却第一时间送到他跟前,同小祖宗似的捧着哄着,所以他的性格也比较厉害,甚至有些目中无人。不过他知道他为人处世还算有分寸,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这次若不是被逼急了,他有的是法子同父母慢慢磨,而且不是真的对那女孩子上了心,哪里会这样闹?

    易沧海本来还嬉皮笑脸的,这下却抿紧了唇,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好半晌才问了一句:“哥,你还怨吗?”他问的自然是当年易希鹏被家人拆散鸳鸯,然后被迫和何家大丫头的事。那时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来得及参与,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所以他没什么感觉,只是今时今日,却感同身受,他人脉通天,哪里会不知道二哥和二嫂一直相敬如冰,到现在竟还闹到分居,她该是最难受的一个吧。

    易希鹏顿住手,愣愣失神了好一会,下巴动了动,又忽然笑道:“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倒反将我一军,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还提来做什么?大过年的,晦气!”可他的手跟他的心一起渐渐地冰冷,眼底的温柔不过是他伪装于人前的武器。

    他看似娇弱,却跟每一个易家人一样,不会将脆弱表现出来,只是半年前得知那人要结婚的消息以后,他不堪一击的防守轰然坍塌,也因此跟妻子渐行渐远,他当然怨过,还想过去死,可终究背弃了那个人遵从父母之命娶了别人,一切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易沧海定定看着二哥眼底有一层光,下意识说:“二哥,你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旁人,我也不会笑你的。”这些年,他压抑了太多太久了。

    易希鹏一怔,然后笑着打了他一下:“莫不是被大哥打傻了?净说些胡话!”他转过身收拾药箱,借以掩饰自己有些泛酸的失态,如果不是爷爷亲自去接,他根本不想回来的,他站到窗台前,夜幕已经降临,外头黑压压的一片,正当易沧海暗骂自己哪壶不该提哪壶的时候,听见他轻柔的声音说:“我不能哭,也不能后悔。”

    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不过易沧海却懂他的意思,人生路只有一条,还谈什么悔什么怨什么恨?只是如此,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向父母妥协,他也从来没有正经地妥协过任何事就对了。

    想到了今晚的事,易希鹏皱了皱眉,又重新走回易沧海身边,低头问他:“接下来你到底想怎么做?爸妈他们是关心则乱,一时被你唬住了

    ,可等他们冷静下来就能想清楚,难道到时候你又闹一次?”

    易沧海往后一靠,从口袋里拿出那条刘紫涵不稀罕的项链,搁在手心里把玩着,打磨得极为细腻的钻石在光影下折出耀眼的光芒,他半笑不笑地说:“我还能怎么办?你也说了,我再本事也不过是闹一闹,爸妈不答应我也没辙了。”

    易希鹏神色微变,知他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无论如何也逼得爸妈答应他,她却不赞同地正色道:“收起你生意场上谋算别人的坏水儿,这里是你家,我们是你亲人,打不断的血脉。我还不知你的脾性?素来得不到手绝不罢休,你说没辙骗骗外人可以,别想骗我!”见二哥突然如此疾言厉色,易沧海脸色也不好看,想着反驳,易希鹏却比他更快一步,”我是为你好,等我说完,你觉得没道理的话完全可以当是耳边风。”

    这样一来,易沧海再忍不住也只能听着。

    “我听说那女孩有了你孩子你才这么急吧?还有今晚这一闹,你也是算准了爷爷会回来?爷爷向来疼你到骨子里,你不过左右说两句好听的,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他肯定什么都答应你,况且还有孩子这一桩……你十拿九稳他老人家定会帮你跟爸妈说项,可你想过没有,即使你能顺利结婚,那结婚以后呢?她嫁给你,同时也是嫁进易家,爸妈不欢喜,你还能一直兜着?就算你们住外头,可隔三差五逢年过节你们总得回来吧,到时她如何自处?你是男人是没做过人家媳妇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家庭的媳妇,不得公婆心的该得多小心翼翼才能少看点脸色?经年累月就成了心病,是埋在你们之间的定时炸弹,你明不明白?”

    易沧海被她一句接一句犀利尖刻的问题给问懵了,坐姿变得笔直僵硬,却又不敢看他二哥,他的确是算漏了这关键的一层。他握紧拳头,那钻石刺进他的手心也感觉不到疼,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地说:“也许你说的都对。”他们是至亲家人,易希鹏自然最清楚他一贯吃软不吃硬,以为说动了他,可又为他下一句话而吃惊,”可如果连结婚这个保证我都给不了她,她恨我都来不及了,更加不可能跟我在一起,因为一开始,就是我迫的她……”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找到了情感宣泄的出口,他被教做人要喜怒不形于色,被教做事要强势,却没有人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也常常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他只是因为得不到才这样不依不饶?也许一开始是,可后来到底是不同了,尤其是现在还有了孩子这样血脉相连的牵绊,他怎么舍得了?他们都没有他自己清楚,看起来像是他家里这关难过,其实不是,最难的是

    她那里,若说他有99%的手段让家人同意,却只有1%的自信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只是他还固执地不想承认罢了。

    ……

    等易希鹏离开后,易沧海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很久,心里很烦乱,想抽烟,却在看到那个打火机的时候沉默了,这是他”逼”刘紫涵送自己的,像他贴身的东西,衬衣、领带以及钱包等等他都要求她送,好像这才是男女朋友,才有她属于他的感觉。

    忽明忽暗的火苗,在黑夜里幽幽地闪晃着,他想了很久,才拨了一串最近知道却已经滚瓜烂熟的号码,响了好一会儿,那边的人才接起来,是他熟悉的软糯细柔的声音,他一句话没说下意识地就挂了电话,如同之前很多个夜晚一样。

    只是下一秒,他又再拨了一次。

    刘紫涵傻看着屏幕显示的”无号码来电”,又想起这些天莫名的电话,已隐约知道是谁,她其实也不想接,可是想起周妮妮的话,还是接通了,这次不同,她第一句便问:“易沧海?”

    易沧海有些意外,却还是缓缓说:“是我。”手里的打火机”啪啪”地一开一合,忽明忽暗的火光影得他影影绰绰。

    一时间,只听见电话里微弱的电流声。

    刘紫涵倒是直接:“你有什么事?”十分疏离的口吻。

    他不答反问:“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关心。”她冷淡地答,也识趣的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新号码,只是好不容易开始的新生活,却不想也不能再被他搅了。

    “最近天儿冷,你记得穿暖一些,别被冻着了。”

    “嗯。”

    “别吃太咸或者太辛辣多油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嗯。”

    “别看那么多电影,也别总是哭,很伤眼睛的。”

    “嗯。”

    一热一冷的对话,其实没多大意思。

    易沧海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紫涵,真的要放弃我吗?”

    这次刘紫涵却没有回答,她其实早已分不清,却知道不能跟他在一起。

    易沧海难得地笑出来,半开玩笑地说:“幸好你没有‘嗯’下去,否则我得去撞墙了。”他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易沧海还想说话,可刘紫涵已经低喃:“易沧海,以后别再打来了……”

    易沧海心一抽紧,笑意渐渐消失,居然也顺着她的话说:“嗯,不会了。”

    他道了一声晚安,自觉挂了电话。

    刘紫涵将手中拿着的调羹放下,面前是她爸爸特地给她买的新鲜出炉的巧克力蛋糕,撒了一层厚厚的巧克力粉,很甜很香,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很喜欢吃甜的……

    临近过年,天气冷得让人发怵,刚停的雪又洋洋洒洒地飘起来。

    易光荣夫妻俩商量了一

    晚上,也没有个结果。吃早饭的时候易沧海又没出现,易光荣以为他还要闹,绷着脸很不悦地皱眉,有易康华在,他也发作不得。倒是易希鹏提了一句:“阿海有几声咳,该不是病了吧?我去看看他……”

    “你吃饭,我去。”无论如何,易夫人是倔不过儿子,儿子不过是猜测,她就急急忙忙的上楼,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这才开门,远远看,易沧海还躺在床上。

    她走近又唤了一声:“阿海,先起来吃早餐。”还是没回音,她这才觉着不好,拉开他的被子一瞅,易沧海一脸不正常的潮红,额头过手也是火烫的,易夫人急红了眼,一边打内线叫人请医生来一边急着喊,”阿海,你别吓妈妈!”

    易沧海被动了几下,这才有些醒神,好像越烧越清醒,见母亲在身边,他还像往常一样笑:“妈,您怎么了,我没事啊,就是觉得困,您让我再睡会儿吧。”

    哪里是没事,是烧糊涂了。

    很快易家的其他人也都来了,易康华看了一眼,又对儿子哼了一声,拂袖离去,其他人也被易夫人通通打发了去。很快医生就来了,易沧海已经烧到四十度,嘴里一直朦朦胧胧地呓语着,易夫人听不清,可感觉像喊着谁的名字,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焦急地看他挂点滴吃药,又想起他昨夜那番激烈的话,心里拎不清是什么滋味儿,谁也不喜欢被人胁迫,尤其还是被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大闹。可胳膊拧不过大腿,真把人逼急了,或许做得更绝,有儿等于没有,也不是个事儿,希鹏就因这样不喜欢回家的。

    易夫人叹了口气,这时昏睡过去的易沧海慢慢醒了过来,动动僵硬的手臂才知道自己被扎了针,他也没糊涂,沙哑着嗓子说:“妈,你回去歇着吧,我真没事了。”他现在完全醒过来了,虽然全身都很难受。

    易夫人哪里肯依他,怕药性伤胃,让他坐起来吃了点东西,他也乖乖照做把一大碗粥全喝光了,脸色也没那么难看,这才蹙起眉说:“你就算要跟我们斗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年纪大了,禁不住你如此这般折腾。”

    易沧海立即笑说:“我哪里敢?昨天是一时糊涂,真的。”

    易夫人凝视着他,不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还是又打什么别的主意,不动神色地试探着:“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和……”

    “妈!别说了!”易沧海打断她,呼吸有些急促,咳了几声才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既然这样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二哥的话他是听了进去的。

    不敢置信儿子只一晚就改变了想法,倒让易夫人有些吃惊,可很快拧起眉说:“阿海,同妈说真话。”

    易沧海却坚持:

    “这就是真话,我也想通了,即使你们接受了,她也不可能嫁给我,不过是我一人演的独角戏。”

    “怎么回事?”这跟易夫人知道的有些出入。

    易沧海若无其事的笑,突然又想起了昨晚那通电话,心里越发难受,像蔓藤似的缠得他不能呼吸,事到如今,他也无所谓了,完完全全地跟母亲坦白了一切,只咬重了一点,是他负了刘紫涵,是他对不起人家。

    易夫人越听心越沉,这些弯曲的情感纠葛是隐藏在调查资料后的另一面,她不顾儿子还在病中,狠狠地呵斥他:“这样出格的事儿你也敢做?你疯了不成?”

    “是啊,我疯了。”易沧海靠着母亲的肩膀,疲惫地闭上眼睛,”妈,我累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放心,你们喜欢谁我就跟谁结婚,这总可以了吧?”

    易夫人一听,不知是喜还是怒,听听这像话吗?什么叫做他们喜欢?可回头一想,好像又是这么一回事,他喜欢的他们不喜欢,他们喜欢的他看不中,肯定有一方得妥协的,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服了软。

    她没推开儿子,一边温柔地替他搓发凉的手臂,一边却板着脸问:“那女孩的孩子呢?你不是还要去结扎?”

    “她……定了今天,去做手术拿掉孩子。”易沧海仿佛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逐字逐字的说完这句话,昨夜他打电话,其实就是想问她这件事,可还是没说出口。易夫人一怔,当下也明白过来,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喉咙也哽着,易沧海反抓着母亲的手,又孩子气地说,”妈,我不会去结扎的,就是不知道,他下辈子还愿不愿意投胎再做我儿子,怕是……不肯了吧?”

    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易夫人手背上,她吓了一跳,却不知自己也红了眼。不管是否已经为人父母,都该知道,无论如何,没了这一个孩子,就算再有下一个孩子也是不同了。

    易夫人猛地站起身,也没有看他,语气变得冷淡地说:“我也累了,回去歇一会儿,你别东想西想,正经把病养好咯。”然后她快步离开了他房间,在门口却碰着二儿子,愣了一下,却一言不发地走了。

    易希鹏本来想来看看弟弟,却正巧听了这番话,母亲眼里,分明是泪水,分明是心软了。

    他忽然想,怪不得爷爷常说,易家四个孩子,还属阿海最聪明,她一直都觉得那是老人家的溺爱偏心,可如今却改变了想法,软硬兼施,没人比他更在行了。

    可她不知,易沧海是真的难受,因为刘紫涵定了今天要做手术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这个消息就比杀了他还难受千百倍,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