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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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陈年旧事

    济鼐再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已经孝衣一身,整齐的妆容,不施粉黛,不吵不闹,只是跪在棺材一旁,眼里止不住的泪水缓缓流着。心里装着无穷无尽的悲伤,伴随着涌出的泪水,又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济鼐笼罩其中,任由旁人如何劝说,她都不理不睬,只是静静的跪守一边。

    代善陪同努尔哈赤来的时候,爱新觉罗家的贝勒、台吉、阿哥、公主和格格们都已经就位了,规模比瓜尔佳氏的本族人还齐全。努尔哈赤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他除了悲伤没有丝毫的怒意。

    努尔哈赤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棺材。

    跪在一边的济鼐,蹭着膝盖挪到自己玛法身边,趴在他的腿上,一句“玛法”便泣不成声。

    努尔哈赤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也被引了出来,抬起手轻抚着济鼐的头发,眼里再没了往日的神韵,空洞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那副不远不近的棺材,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已经是白发苍苍了,如今又添上几分憔悴,苍老之态尽显。

    这一老一少互取安慰的同时,也牵动了灵堂上所有的哀痛。一瞬间整个灵堂上每个角落里都飘荡着哭泣声,抽噎声,久久环绕,不能散去。

    济鼐应该是悲伤的。在这个府里,她是衣食无忧的,也许老夫少妻不能尽如人意,可是恩宠和荣华却也是切身感受的。纵然明天过后她可以随国欢回府,可是另一条路的将来还不是一样的茫茫无期。

    努尔哈赤也是悲伤的。这个同自己久经沙场、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这样离世了,走的如此悄无声息。这对一个老人来说,只是一场开始,是五大臣还有他努尔哈赤,甚至是更多一路走来人的开始,即使他们的铁骑可以踏平天下,生死却只安天命,人力不可控。

    费英东下葬的这一天,济鼐哭的惊天动地,几欲昏厥。国欢阿哥很合时宜的向大汉提出请求,带济鼐回府暂住,换个环境,也可以舒缓情绪,休养身体。

    这话说的就有学问了,因为是暂住,所以瓜尔佳府里的份例自然是一分不能少,济鼐又是这府里的大福晋,这每月的月银足可以让她安稳度日。至于住多久,那可是堂堂杜度台吉府邸,不是瓜尔佳府里的人能过问的。

    努尔哈赤本就感念济鼐孤苦,又怜她触景生情,当即就答应了国欢的请求。而国欢的举动,让努尔哈赤觉得杜度兄妹之间虽然失去了所有的倚靠,孤苦无依,难得他们还可以互相关爱,恻隐之心大动,举手之间就对杜度兄妹恩赏一番。

    蓝熙儿冷眼看着一切,果然大宅院里长大的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连她心中从来都是厚道谦卑的国欢哥哥,三言两语也是可以扭转乾坤的。此刻她甚至觉得那天国欢肯出面

    让济鼐回府,都是算计好利弊的吧。

    费英东的葬礼处理完了,努尔哈赤却一直郁郁寡欢,萎靡不振,众人也都是小心翼翼。

    整个赫图阿拉城都是毫无生机。

    终于大汗自己打破了僵局,发出一个让满城人都沸腾的旨意——迁都萨尔浒城。

    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赫图阿拉城都忙碌起来。新城市的规划,贝勒、公主府邸重新分配,整个建州军队在这两座城间来来往往,历时四个月,真正迁都的日子才定下来。

    “你二舅真是越来越没谱了。”莽古济从院子里进来时就是满脸怒气。

    “额娘,额娘,出了什么事啊?”娜琪雅跑到额娘身边,这听热闹的劲头,真是不亚于她额娘啊。

    莽古济领着小女儿的手,坐在大女儿对面,瞄了一眼大女儿练字的样子,心中唉叹,她一度觉得让女儿学习汉文化是不是错了,这个女儿已经学习的越来越迂腐了。就像刚才,给自己请了安后,就继续面无表情的练字了。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的。

    “你二舅啊,大摇大摆的抢了人家岳托的新院子,自己之前选好的那个,现在又不要了,硬是换给岳托了。”

    莽古济提到岳托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话音一落,屋里瞬间就安静了。

    蓝熙儿抬起头,发现额娘、小妹、两个嬷嬷和兴尼,都望着自己。回想了一下额娘刚才的话,苦笑一声,岳托真是和自己拴在一起了。

    “岳托台吉真是厉害,这么年经就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了。”屠嬷嬷端来茶水递给公主,她是公主的陪嫁丫鬟,一辈子都留在了公主府。在这屋里说话也随意些。

    “那当然,立了这么多功,如此的优秀,在这个家族里也是独一份的。”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大女儿。她是看出来了,岳托对女儿绝对有心思,可是女儿却总是淡淡的。

    蓝熙儿心中轻叹一声,收起自己的纸笔,她觉得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清净。

    “十天之后,我们就迁都,搬到新家了,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莽古济撇了一眼要出屋的女儿,大声喊了一句,就闷闷的坐下喝茶了。屠嬷嬷忙给公主打着扇子。让她顺顺气。

    只是这屋里谁都没有看见蓝熙儿听见迁都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格格,奴婢陪您走过去吧。”兴尼看着眼前的小路,眼里既有担心又有不解。

    “你和他们都在那边安安静静的等我,听明白了吗?”兴尼显然一愣,格格虽然不爱说笑,但是很少大声对自己说话的。

    蓝熙儿也觉得语气重了,再看兴尼时,她眼眶竟有些发红。忙又安慰一句:“这一片都是镶红旗的领地,你觉得谁敢对格格我怎么样啊。”

    兴尼听见这话,还是抬眼望了望远方,虽然有些远,确实是可以看见镶红旗的军营,而格格走过这条小路,就是一条河流和一个山洞了。

    兴尼以前也陪着格格在河边看落日。大概的路况她是知道的,既然格格执意如此,她也只好点了点头,带着马车和护卫都退到格格指定的地方。

    蓝熙儿走过小路,在河边站了站,望着远方,看着河流又看着镶红旗的营地,心中还是不自觉的轻叹一声。片刻后,才走到山洞边上,挖出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手掌的大小,轻轻打开盒子,一束头发被一条红绳捆绑着,安安静静的躺在盒里,蓝熙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坐在山洞边上,蜷起腿又看着河流发呆。

    过了好一会,蓝熙儿望着手里那束头发,发出声音的时候,悲伤终于泄了出来,眼泪滴在了手上,哽咽的道:“素心,你们走后,屋里的奴婢都是新的了,我也发生了好多事。如今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额娘,这与素心有什么关系?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蓝熙儿一双惊讶的眼睛望着自己额娘。年经的小格格这一刻才懂得公主两个字的威力,转念之间就可以要了自己屋里所有奴婢的性命。

    “若不是她们胡言乱语,怎么会有那样的谣言。”莽古济的眼里已充满了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额娘,素心她不会的。”蓝熙儿还想说什么,可是莽古济留下一个屠嬷嬷看着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额娘。”蓝熙儿试图推开要锁上的门,可是她铆足劲,房门还是毫无疑问的上锁了。

    “额娘,素心不会的。素心不会的。”蓝熙儿跪在门前,不停的重复着。谣言的主角是她,可是额娘就这样处置了素心,还有她屋里的所有人。

    “格格,听公主的话吧,公主都是为了格格。”屠嬷嬷见蓝熙儿没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忙把她扶到床边。

    “嬷嬷,额娘最听您的话,您帮我劝劝额娘,素心她们是无辜的啊。”蓝熙儿握住屠嬷嬷的胳膊,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说话间就要下跪恳求。

    “格格,您快起来,奴婢受不起啊。”屠嬷嬷再一次把蓝熙儿扶坐床边,轻捋着她额头间散乱的头发,这是她看着长大的格格,她不像她阿玛那样懦弱,也不像她额娘那样霸道,从来都是甜甜嬉笑,此刻泪眼一双,心中一痛:“格格,忘了她们吧。”

    屠嬷嬷的这句话,蓝熙儿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涌了出来,那双眼睛一下子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韵。过了很久,她轻轻出声:“嬷嬷,她们都还活着吗?”

    屠嬷嬷却只是看了看蓝熙儿,没有回话。

    蓝熙儿望着河水,滚滚东去,儿时的欢笑似乎也没带走了,

    陪她来这里的人也不会再出现了。含着泪,吸了吸鼻子,倔强的望着天空,只是泪水还是沿着脸颊流了出来。

    “素心,我们要迁都了,把你葬在这里,是因为这是我曾经最开心的地方,现在我也要走了,来带你一起走吧,好不好。”

    一阵马蹄声突然袭来,惊醒了蓝熙儿的悲伤,警觉的收好头发,握住首饰盒。站起身唯一的路径,两人两马并驾齐驱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