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男两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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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若是结局

    时吾君叩了叩手指,“我明白了,所以王爷才要率军深入璧琉打击叛军。”

    卫二默不作声。

    “这样的话……”时吾君叹笑一声,“我这边的计划,也得调整一下了。”

    卫二看着时吾君眉目如画的面容,不知怎么的,轻轻打了个冷战。

    厉晫说到做到,他的动作很快,又过了不过月余,就有消息传来,说他已经将叛军大部剿灭,剩下残余已经不成势力。

    朝中顿时又掀起一阵将厉晫招回来的物议。

    然而未等这议论有歇,又有军报呼啸而至,刚继位不久的璧琉王连恒,暴毙。

    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满朝文武包括明光帝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连恒正直壮年,又刚刚平了叛军,国内初初安稳,怎么会突然暴毙?

    偏军报上写得含糊不清,并未说是因病暴毙还是因伤暴毙,实在是令人费解极了。

    最可能的当是叛军余孽行刺,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写明的呢?

    这话题一时又惹起了无数猜测,简直考验大家的想象力。

    不过明光帝却没有心情想这么多,他现在不甘极了,若是连恒不死,他就算并无对厉晫不满,也可以人为做出些不满的流言出来,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命厉晫出兵剿灭璧琉。

    可连恒死了,为表大国风度,他非但不能趁虚而入,反而要帮助璧琉扶助新主,顺利度过难关,将璧琉收归版图之事,自然就不能成行了。

    明光帝觉得十分懊恼。

    不过犹豫了一两天,军报又至,大孚十万大军压境,与厉晫在璧琉境内形成对峙之态。

    战事一处即发。

    明光帝再不能动璧琉的打算,否则就是将璧琉推向大孚,而就算大泱自恃强大,若腹背受敌,也定会有一番损失。

    尤其现在储位之争虽表面上暂时平静了,暗地里却是越来越激烈,若在这个时候起了大战,明光帝立权王为太子,荆王怎么可能安心戍边?若是立荆王为太子,其远在边地,又如何能顾忌帝都风云?

    立相王就跟不可能,他那两个有权有兵的兄长还不活生生吞了他!

    这样一来,大泱毕会大乱!

    连恒怎么就死了呢!

    明光帝恼怒得一把将身边的小温氏推开,“宣安王进宫!”

    没人知道当日明光帝和安王是如何谈的,着安王续娶嘉阳公主厉萱、继璧琉王位的圣旨虽然令人惊讶,但毕竟是小国小事,远远比不上归义侯出卖军情,勾结璧琉叛军和大孚,意欲在战场上置荆王于死地的消息令人震撼。

    据说这个消息是宋西风宋将军在紫澜关截获的,宋将军知道事关重大,便即刻亲信入宫,将所得证据一一呈上。

    当时明光帝才写好放质子连动回国继位的消息

    ,闻言大怒,将一块绝品端砚生生摔成两断,直接宣了三司入宫,命禁卫包围了归义侯府,直接将归义侯压进宫中对质。

    是夜,归义侯被押入天牢,明光帝暂未有判决。

    第二日,军报传来,大孚犯进,大泱与之交战与沃野,小胜,大孚并未退去,反而隐隐有蓄势待发之相。

    明光帝下旨查抄归义侯府。

    帝都瑟瑟,人人自危。

    时吾君在这个时候入宫请罪,哭诉因为察觉到温侯不轨之心,却苦于没有证据,无奈之下只得暗中推了流言一把,以天下民声企盼父皇出兵救回厉晫。

    大孚压境,厉晫正在前方领兵抗敌,明光帝自然不能拿时吾君如何,不止轻轻放过,且还赏赐诸多以作安抚。

    又过一月,边境处泱与孚大小交战数次,各有胜负。而归义侯通敌的证据则不断被清查出来。

    消息渐渐透出来,朝野上下均清楚,此番温家是逃不过了。

    所以当玉婕妤被一杯茶水毒死在温妃宫中之时,大家也并不觉得如何意外,狗急跳墙,虽知道温妃如今这个半疯子在想什么。

    不过一个从冷宫出来不久不算得宠的和一个即将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他们事不关己,除了唏嘘闲言,并不觉得如何。

    但厉旸显然不这么想。

    在接到母妃被毒死在温妃宫中的消息,尽管得知明光帝已经下旨赐死温妃,可他仍冲入宫中,在三尺白绫绞上温妃的脖颈之前,活生生将一杯牵机酒灌进温妃的口中,看着她痛苦折磨至死,又冲进小温氏的宫中,一把捏断了她的脖子,这才到明光帝面前请罪。

    明光帝如今也不能拿他如何。

    一个儿子在边关涉险,且身子也不大康健,一个儿子母族有污,自身也不见得多干净,若再将剩下治了罪,他这般年纪若有个万一,主少国疑,外有大孚虎视眈眈,大泱国本将动。

    那他岂不是晚节不保!

    是以他只有重重训斥一番,罚了俸禄以作惩罚,然后下旨,以贵妃位厚葬玉婕妤,并允许其入葬皇陵。

    这算是极大的恩宠了。

    稍后,明光帝又下旨,将温家诛九族。

    这其中,未尝没有安抚厉旸的意思。

    明光帝自觉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厉旸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满。

    厉旸确实对明光帝没什么不满,但是他心里依旧不甘心。

    于是本来就性情暴戾的相王,越发里暴虐无常起来。

    一时之间帝都之人皆谈相王色变。

    而在这种甚嚣尘上的喧闹之中,质子安王连动回国大婚继位之事已经准备就绪,择吉日出行。

    明光帝为表关怀友好,亲率文武百官将连动回国的队伍送出城外。

    连动表示感激涕零,三拜九叩之后离开了帝

    都。

    当夜,相王府传来消息,说相王世子得了急症,请荆王妃去瞧瞧。

    送信的不过一个普通侍从,言语笨拙,并无威胁之意,反而一脸恳切。

    时吾君将那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了半晌,挥手让那人回去,道:“回禀王爷,说本妃一会儿就过去。”

    时吾君吩咐若拙,“去将那只未镶珊瑚的、雕着夹竹桃的攒金发篦找出来。”又吩咐若初将卫二找来。

    当卫二过来的时候,若拙正好将东西捧出来,时吾君示意她将东西交给卫二,“你将这个送去安乐王府,亲自交到世子手中,就说本妃在相王府等他。”

    卫二接了东西,听说将要离开她身边,有些着急,道:“王爷命属下保护您。”

    时吾君站起身来,摇摇头,“只你一个,护不了我,反而怕要将命搭上。”她见卫二一副豁出命去的样子,从容沉稳地一笑,道:“你放心,你且按我的吩咐去做,必然不会出事的。”

    周锦在一旁凝重地道:“属下认为,您虽应了故世子妃照看世子,但那时候面对临终的是世子妃,谁也不忍心拒绝,然而这并非就表明世子就从此成了您的责任。尤其是,如今新世子妃也有了,王爷又在边关为国征战,这个时候,您就是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我才不得不去,此时不去,以后到了那个时候……就难免成了话柄。”时吾君慢慢摇头,“我倒不是在乎……但绝不允许是因为被人算计了的缘故。再说,有些事,我总要与他谈一谈……”

    周锦下意识问道:“这个他……”

    时吾君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回应,让若初给自己披上一条火红貂皮的大氅,独自上了马车。

    相王世子的房中没有世子,靠窗处,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清俊潇洒的身影。

    时吾君听着背后的门被关上的声音,冷笑着看着面前没有回头的背影,“连动,果然是你。”

    那身影轻轻一动,背过身来,正是本该已经出了帝都的连动。

    他手中掐着一只莹白如玉的兰花,笑吟吟地叫了一声:“君儿妹妹。”声音里脉脉春色,仿佛含着无限情意。

    他一身玄衣,宽袍大袖,被夜风鼓得飘飘荡荡,只在腰间紧紧扎一根同色的带子,显得腰身劲瘦,身姿飘逸,他缓步走到时吾君面前,“你既然猜出是我,还敢来?”抬手将那兰花扎进时吾君的鬓间,柔声道:“你该知道,我是要杀你的。”

    时吾君挡开他的手,笑道:“你多疑谨慎,虽是设了计要杀我的,但我来了,又猜出是你,你这时候当不敢杀我,总要看明白我的意图再说。”

    连动轻笑出声,“知我者,君儿也。”

    时吾君四下看看

    ,问:“相王呢?”

    连动笑道:“世子急症,亲自去求药了。”

    时吾君道:“那世子呢?”

    连动轻轻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吾君走过去,掀开轻轻的窗幔,世子小小的身子就躺在床上,伸手一探,已经凉了。

    她心里是难过的,毕竟是她费心去救的孩子。

    “一个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连动笑道:“不然,我能怎么办?厉旸表面暴戾,独对母亲和儿子一腔赤诚,若有了这牵绊,日后他如何放得开手去?如今权王失势,荆王掌兵,又有你相佐,相王不疯,如何能敌得过你们夫妻?”

    “所以,你想我死,剩下王爷一人,再留下一个混乱的朝廷,你回到璧琉之后,娶了公主,又有大孚虎视眈眈,王爷就算登位,也只得与你保持友善。”时吾君淡淡地道:“这么说来,玉贵妃之死,也是你的手笔吧!”

    连动外头一笑,“你有证据么?”

    时吾君道:“温妃狗急跳墙,虽想要保命,但也不至于就求到昔日的仇人身上,她就是要求,也要选择如今势头正盛的德贵妃,找玉贵妃……又有什么用?”

    连动道:“不错,是我让人送信给玉贵妃,说温妃想找她叙叙往事,而温妃呢,本来高高在上之人,见玉贵妃不请自来,往日的自尊也容不得她闭门不见。温妃如今势微,宫内人心浮动,我找个人下个毒还不容易?只要玉婕妤死在温妃宫里,以温妃如今情势,必然没人为她出头。我再稍加挑拨,相王暴怒,亲手了结了温妃,她一死,死无对证,此事也就罢了。”

    时吾君垂下眼,“温候勾结大孚和璧琉叛军这件事,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连动一笑,云淡风轻,“我说过,你和厉晫这对夫妻太厉害了,我没办法看着你和他同时活着。”他抬眼,眸中柔情似水,“我原不想你死,便只有打厉晫的主意了。可惜……你救了他。”

    时吾君冷哼一声,“你见不害不了王爷,便提前进行计划,让公主暗杀了连恒。”她眼一眨,“还是,璇玑?”

    以厉萱只能,若想背过璇玑独自暗杀连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连动收服了璇玑?

    连动笑道:“这并不难,首先,你说了,这本就是计划,我只是将它提前了而已,璇玑早知道这个计划,虽未接到厉晫的命令,但我只要费心哄一哄,她也就信了。”

    时吾君道:“你怎么哄的她?”

    连动笑得暧昧,“一个女人,能怎么哄呢?许个贵妃之位,想来已是足够了。毕竟,厉晫的命令是让她长守公主身边,与其做一个老死宫中的嬷嬷,做我的贵妃,岂不是更好?”

    “确实更好。”时吾君没什么表情,道:“我

    还有个问题。”

    连动很大方地道:“你想问,温氏叛国的证据?”他点点头,“没错,是我假借宋西风的名义送进宫的。”他狡黠一笑,“这还是借鉴了你的主意。”

    时吾君假冒军士入宫报信,连动假借宋西风名义入宫告密,虽不是真的,但却令人无法揭发。

    时吾君默然思考一阵,道:“我提醒过相王。实在没想到你竟哄得他如此信你。”

    连动道:“这很容易,我只要跟他说,温氏一倒,权王势力大损,不足为惧,荆王自然会把目标调转成他,所以我告诉他,若想打击荆王,必要先处置了你。”他温柔地看着时吾君,“这无关相信,只不过利益使然,他更相信,他的兄弟,为了皇位不会放过他。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

    时吾君重重叹气,“温氏一倒,权王顿失所依,狗急难免跳墙。相王没了牵挂,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只怕,你还会告诉他说温妃毒杀玉贵妃,德贵妃在推波助澜,让他对王爷恼恨。如此,王爷就算得胜回来,只怕还有数不清的麻烦。”她寻了把椅子,缓缓坐了下来,抬眼看他,“但你今日若是杀不了我,只怕这些麻烦,都不会成为麻烦。”

    连动正要答话,忽然听见三声门响,两快一慢,他立时警觉,往门口靠近几分,低声问:“什么事?”

    屋外有暗哑低沉的声音,“安乐王世子正在往里闯。”

    连动听了高高挑了挑眉,看回时吾君,“我没想到,你竟引了他来……”他转了转眼珠,笑道:“这主意不错,厉荣一来,安乐王自然紧跟着来,只要厉荣舍命救你,他就不能眼看着你死。但他如今处境也不太好,就算做了什么也不能张扬,正好能将事情捂在水面下。”他啧啧两声,“你倒是忍心将他利用得这般彻底。”

    时吾君看着他沉默。

    “是不是觉得同我无话可说了。”连动露出一个极温柔伤感的笑容来,仿佛雨后梨花,他走近她,抬起手,以手背抚着她姣好的轮廓,“正好,我也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手指轻轻落在她的颈间,“你倒是有一手好算计,只是厉荣成事不足,他这般硬往里闯,耽误的时间足够我杀你了。如今我看破了你的用意,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手下一动,毫不犹豫地收紧手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忽地从屋顶落下两到人影,一前一后扑向连动,几招将他逼至门口。

    门亦同时打开,两名神色冷厉的卫士瞬间闪入,护在连动身前。

    “荆王的暗卫?看身手,只怕不比越琊低多少,原来他心里确实有你。”连动眯起眼认了认卫二,他不认识卫二,但猜测这等身手,必然是荆王派出的人,目光落

    在另一人的身上,眼中有些惊讶,“李大人?”他歪头看了看两人,再看看时吾君惊讶的目光,猜测道:“你不是君儿叫来的,你是跟着荆王的暗卫来的。能跟上荆王的暗卫……我从不曾听说李大人的武功竟然这么好……你,究竟是谁?”

    时吾君不等贺兰擢秀回答,抢先道:“你今日杀不了我了,你还不赶紧走?”

    连动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叹了口气,“君儿,我是真想杀你,但我也真是喜欢你。只可惜,这辈子,我只能这样想着你。”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干脆地转身,带着两个护卫飞快地隐没在黑暗中。

    时吾君回过头,狠狠地看向贺兰擢秀,“你不该来。”

    厉荣还罢了,若是一会儿被安乐王看见了,那要如何收场?

    贺兰擢秀直直地看着她,不说话。

    卫二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又不敢多说,只得默默地护在时吾君身边。

    可时吾君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阵金戈之声从院内传来,有一把豪爽的声音传进来,“这不是安乐王吗?这么晚了,你到这相王府做什么呀?”

    接着便是安乐王的声音,在寒夜中沁着冷气,“宋将军不在边关镇守,又是为何出现在相王府呢?”

    宋西风声音朗朗,“末将奉荆王爷命令,护送密报入宫面圣,如今密报已经入宫,身为王爷下属,得知王妃有难,自然责无旁贷。”

    “该是王爷命他来的。”贺兰擢秀听到此处,缓缓开口,“从如今前线的形势看……王爷,是真的担心你。”他顿了顿,又道:“今夜,你不该冒险。”

    连动,是真的对她动了杀机。

    他虽然走得看似毫不留恋,但他为了杀她,确实精心布下了今天的局。

    时吾君有些颓然地坐进椅子里,她忽然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贺兰擢秀还不知道宋西风对她的心思,宋西风何许人,若他不愿,怎么会大材小用到护送什么密报入宫?

    可他来做什么?

    忽然,外头响起一声焦急的叫声:“姐姐,你在里面吗?”

    她的心忽然剧烈地疼了起来,像被无数条绳子牵引着,往四面八方拽着。

    这一世上一世,她爱的、觊觎她的、想杀她的,纷繁纠缠的,竟仿佛在这一夜纷纷到齐了。

    一时间,什么天下家国,前世今生,竟都不存在了。

    也许许多年后,也许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许到头来终究会众叛亲离、曲终人散,可这一刻,他们的心里,竟真的,都是有她的。

    若这就是结局,大概,也不枉此生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