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男两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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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利益一致

    明光二十八年底的那场宫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很久以后,有人说那是还算克己复检的明光帝登基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宫宴,如果不是出了一点意外,很可能会持续一个通宵。

    厉晫同一千精兵遇伏失踪的消息是在三更过半的时候传进宫的,因为宫宴的缘故,宫门没有落匙,揣着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兵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明光帝的席前,一脸大无畏的表情,双手将急报高高举过头顶。

    明光帝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那破碎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吵闹的丝竹管乐之声瞬间消失无踪,满宫之人的动作都在霎那间停滞下来,或胆战心惊、或忧心忡忡地看着明光帝。

    “真是!岂有此理!”明光帝涵养城府甚好,登基数年,已经少有这般震怒失态的样子,他推开身旁的娇娥,大骂道:“孚,欺人太甚!来人,传朕……”

    “陛下!”归义侯忽然站起,大步来到明光帝面前,躬身道:“陛下,容臣斗胆一言。”

    明光帝一手按在红木长桌上,忍着气问:“这等要紧时候,你要说什么!”

    厉晫是他的儿子,他要打要杀是他的事,无论是为君还是为父,自家儿子,都容不得别人欺负!

    大孚这是在打他的脸!

    归义侯显然懂得帝心,他沉着地道:“且不说以荆王殿下之能,大孚是否能轻易诱王爷中计,只说我大泱浩浩国威,十万兵马,大孚区区五万人焉敢以鸡蛋碰石头?不怕余下人马将其营帐乱马踏平吗?”

    归义侯此言一出,在场武将纷纷沉下脸,战场之上,若非面对面的两军阵前,十万对五万的输赢并不能一口咬定,归义侯能说出这话,无论他目的是什么,都说明他对军事一窍不通。

    不过他的话明光帝却是听进去了,他也并未领过兵马,故而觉得归义侯说得有几分道理,重要的是,他不相信自己的面子就这么被大孚摔到地上踩!

    “那么,归义侯的意思是,这消息有误?”

    “臣不敢断言!但臣以为兹事体大,若贸然行事,恐伤了两国和气,泱与孚和睦多年,若为此事坏了边境和平,最后辛苦的还是百姓啊!”归义侯满脸忧虑,很是感概地道:“荆王殿下为国征战多年,所谓的不就是边疆安定吗?臣想,若眼下需要做决定的是殿下,他也定然会谨慎从事的。”

    所谓老奸巨猾,不过如此。

    什么“需要做决定的是殿下”,国家大事,能做主的只有帝王,归义侯此言隐隐挑起了明光帝对有资格继承自己帝位的儿子的微妙反感,令他下意识地对这个儿子的安危生出了一些作壁上观的想法。

    明光帝明明白白地犹豫起来,即使有几个深明大义的臣子谏言相劝,依旧没能改

    变他的想法。

    贺兰擢秀也在劝谏之流,只是碍于他此时的身份伪装,他尽管心里担忧,却不敢死谏。

    犹豫再三,他到底忍不住悄悄瞥了时吾君一眼。

    时吾君没有看他,她微微低着头,眼尾却是上挑着隐晦地望着明光帝,唇角紧紧地抿着,深邃的眸子深沉无光。

    贺兰擢秀的心便一寸寸地凉下去。

    若此消息为假,那么她唇畔该是带着洞悉一切的嘲笑的,绝不会是这般的不动声色。

    厉晫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他悄悄地舔了舔唇,若厉晫真是陷入困境,那么他……

    “父皇。”

    就在情况就此陷入僵滞之时,时吾君清越的声音响起,伴着她越众而出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时吾君规规矩矩地在明光帝面前行了大礼,抬头,眼中波光闪动,“儿臣愚昧,不懂什么真假,儿臣只知道王爷的身体尚未痊愈,只要这消息有一分为真,王爷的身体都承受不住啊!父皇,王爷此番驰援璧琉,最终为的还是大泱和大泱的百姓,王爷遭难,大泱岂能坐视不理呢!”

    明光帝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归义侯见状,大声道:“荆王妃此言诧异,皇上何时说过不管荆王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将此事调查清楚再做打算!荆王妃您身为大泱子民又是皇上儿子,怎可随意妄言!”

    “归义侯!”时吾君忽地仰头,眼中的愤怒仿佛熊熊烈火一般喷出来,“传信兵是我大泱的兵,信是我大泱将士的亲笔,这种消息怎会有假?难不成除了王爷之外,我大泱十万兵卒竟连一个确实的消息都穿不出来?归义侯千方百计阻拦父皇营救王爷,置父皇声威于不顾、置前方战事于不顾、置大泱、璧琉之和平于不顾、置大泱、璧琉边境百姓于不顾、置王爷安危于不顾,本妃倒是要问问你,你是何居心!”

    “王妃休要血口喷人!臣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了陛下为了大泱!”归义侯被时吾君一连串的质问激的脸色泛红,也在明光帝面前跪了下去,“皇上明鉴,臣所言确实出自一片忠心啊!”

    明光帝因归义侯一番话虽然偏向暂时不做结论,但心里其实也有犹豫,怕耽搁了对亲儿子的救援,日后传出消息去自己的名声不好听。

    所以,他也不是说一定就否决立即出兵救援,但如果这个梯子是时吾君递过来的话,他身为皇帝、身为公公的尊严便让他没办法顺着下去了,尤其是于时吾君打对台戏的是归义侯,一个是内命妇,一个是臣子,在这个时候,他总不能枉顾臣子的意思而顺从一个内命妇。

    再看看其他人,这时候竟都不作声了,仿佛在等归义侯和荆王妃争执的结果,明光帝微一皱眉,目光缓缓转向时吾

    君,“荆王妃,此乃国事,不是你一介妇人该过问的事情,还不退下。”

    时吾君仰头,眼眸泛着红,却不见一滴泪,“父皇,王爷再怎么样,也是您的亲生儿子!”

    这话显然有些过了,明光帝眼一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喝道:“放肆!若不是看在老五身在前线,以你今日之言行,朕便可以废了你这王妃的位置!还不退下!”

    时吾君脸色瞬间白了起来,那种惨白之中又隐隐透着几分激荡的血色,她猛地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地磕了个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本来的座位走了几步,忽地回身,死死盯住归义侯,“侯爷,你最好记住了,若王爷不能平安归来,本妃誓与侯爷,不死不休!”

    说完,她竟等不及明光帝训斥,竟身子一晃,晕了过去,仿佛那一瞬间的仇恨与决绝就像飞快滑过的流行,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人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四下陡然安静了下来。

    少顷,贺兰擢秀迈步上前,躬身道:“臣请旨调查荆王遇伏一事。”

    身为孤臣,他不能偏心任何一人,他所做的,一定是明光帝所希望的。

    “准。”这下,明光帝很痛快地应了,并命兵部从旁协助。

    安排好了这件事,他也觉得十分丧气,目光往被侍女扶着的仍在昏迷的时吾君身上瞧了一眼,心绪猛地一乱。

    方才那满是仇恨的目光当真很像她的母亲,但,她的母亲,却绝不会这般的沉不住气。

    再想起这是厉晫的媳妇,明光帝冷冷地扫过同样脸色惨白却僵坐着不动的德贵妃,满意于她的识大体,“好好教教她!”手一伸,拉过躲在一旁的宝林的手,摆驾回宫去了。

    皇帝离席,宴会上最大的便是德贵妃,然而此事她也没什么心情主持大局,发话下去让大家自便之后,有些厌弃地看着昏迷之中的时吾君,挥挥手让宫女送她出去。

    她觉得时吾君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如果缓缓图之,未必不能劝得明光帝立刻下令出兵,她这么一闹,反而坏了事。

    真是,平日看着是有些小聪明,怎么到了大事上就这么沉不住气!

    若是因此害了她的儿子……与厉晫有几分相似的凤眼眯了眯,宽大的礼服袖子一甩,她扶了宫女的手慢慢上了撵车。

    儿子喜欢她,碧落黄泉,定然舍不得离开她的。

    德贵妃离开之后,宫妃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在后宫的主子们都走了之后,大臣和命妇才敢离席。

    归义侯也没多做停留,与厉晞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与夫人一起相携离开了。

    得意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厉晞颇有风度地含笑应对过来告辞的大臣。

    厉旸在不远处看着,冷笑着自言自语,“装

    模作样!”

    “是啊!装模作样。”

    一把阴柔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厉旸略偏了头看了眼,冷笑道:“本王以为,你最近和他们走得很近。”

    那人道:“最近正好有些事与他们利益一致罢了。”

    “本王尚未见过一个人如你这样,能将如此无耻的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厉旸转过头,抱臂看着那人,“那这会你过来同本王说话,显然你我是有利益一致的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