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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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朝堂之上

    御花园赏花宴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自然也透过了乾宁宫的宫墙。周太后说是不掺和,当然不会真的放手不管,此时,佩儿正毕恭毕敬地跟周太后汇报毓秀宫的情况。

    “敏妃娘娘从宴会回去后在毓秀宫大发雷霆,把卧房里的东西全砸了,还处罚了好几个宫女。”

    周太后摸着鎏金护甲,神色恹恹:“她这又是闹得哪一通,要办什么赏花宴皇上也让她办了,技不如人能怪得了谁。”

    “敏妃娘娘怕是担心那两个贵人越到她头上去。”

    周太后皱眉道:“两个小丫头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佩儿犹豫地看了看周太后,小声道:“怕是皇上太过看中这两个女子,听闻赏花宴上,竟还拉着歌贵人坐到身侧,那可是皇后才有的殊荣……”

    周太后听罢,立刻沉下了脸:“真是胡闹,皇上怎么这么没分寸!”

    身为帝王本来就要雨露均沾,而自打朝家姐妹入宫以后,独宠夙央宫也就算了,如今在花宴上又明着偏袒,这不是寒了一众妃嫔的心吗?再说她是知道奚晏的脾性的,他的心思向来不在女人身上,这次是怎么了。

    那两个小丫头手段真的这么高吗。

    周太后长眉拧皱,护甲在楠木金丝椅臂上轻轻扣动,半晌招手道:“佩儿,给哀家准备纸墨。”

    “喏。”佩儿福身下去。

    纸墨都准备妥当后,周太后静气凝神,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三思后行。

    她下笔极稳,写出来的字挺拔劲秀,竟不像是出自女流之辈之手。

    写完之后,周太后反复看了看,这才吩咐道:“等墨迹干了后送到御书房,就说是哀家闲来之作,请皇上品一品。”

    “奴婢记下了。”

    此时,太和殿御书房中,奚晏正在看何青渊送来的密信,乃是书上次换禁卫军右将军的事,一张纸上只有简单的“可用”二字。

    他让周青渊去考察黄皓的品行,如今看来是可用之才,何青渊他一向信得过,稍一思索,便提笔写了一份密信,打了个响指后,身边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奚晏将密信递那道影子,低声吩咐道:“送到吏部去。”

    那个影子没有言语,接过密信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而暗影前脚消失无踪,小禾子后脚便进来通报:“乾宁宫来人了。”

    奚晏早就料到了,今日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恐怕已经传遍后宫了,到明日前朝估计都已经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示意小禾子把人带进来。

    佩儿款款进了御书房,行过礼之后,捧出一个卷轴双手呈递,恭声道:“奴婢拜见皇上,太后娘娘今日得空提笔书了一幅字,特命奴婢拿来让皇上品一品。”

    小禾子立

    刻接过递给奚晏,奚晏淡淡扫了一眼,心下却有些嘲讽,他的好母后恐怕是忘了,自己的字还是她教的吧,三思后行,这是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吗。

    他握着卷轴的手微微有些用力,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甚至像是真的在细细品看。

    周太后的手伸得可真长,他在国事上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其干涉,现在连他宠爱哪个女子都要插手了。

    他究竟是皇帝,还是他周太后的傀儡。

    当年母妃就是因为太过得宠而招致了还是皇后的周泽慧的妒恨,到后来母妃不知忍受了多少痛苦,躲过了多少毒害才平安生下了自己,可未曾想到,这个老妇还不肯放过他们母子,为了取得自己的抚养权千方百计害死了母妃。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忍受着她,甚至将不共戴天的仇人称作母后,可他时刻不忘杀母之仇,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定要将整个周家倾覆,将周氏碎尸万段。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是得忍,忍到有一天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将整个周家一举拿下,到那时候,自己身上遭受的痛苦,他一定要让周泽惠千倍百倍地偿还。

    奚晏定神想了想,随手拿起笔架上的狼毫,提笔一挥,“随心而安”四个字便跃然纸上。

    他示意小禾子拿给佩儿,出言道:“劳母后记挂了,朕这里也有一副字,你且带回去让母后品一品,看看朕的字可还入母后的眼。”

    佩儿拿了卷轴,一刻也没有耽误便回了乾宁宫。而周太后得到奚晏的回应后,竟一时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从小由她看管的孩子长大后心思越发沉了,连她都看不透了。

    周太后在殿中踱步,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提笔写了一张字条给佩儿,只说道:“带出宫去。”

    奚晏正像初出雄鹰一般,欲展翅翱翔,可她却不能任由他展翅,这岱国的天下,始终要握在周家的手中才安心。

    翌日,朝堂之上。

    奚晏坐在龙椅之上,听着朝臣们做一些不痛不痒的例行汇报,在工部汇报完修整皇城西门的事宜后,刑部侍郎张典站了出来,奚晏挑了挑眉,知道重头戏来了。

    果然,张典行了一礼,说道:“臣有事启奏。”

    奚晏的目光透着锐利,一字一句道:“爱卿请讲。”

    张典行了一礼,语气稳重:“臣听闻,皇上前几日册封的两位贵人品行不端,妖媚惑主,臣上书请皇上将她们姐妹二人贬为庶人,逐出宫去,并责令永不得踏进皇城半步。”

    奚晏冷冷一笑,薄唇上抬。

    “张典,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妄议朕的后宫。”

    张典立刻跪了下去,语气仍旧坚肯:“皇上恕罪,忠言逆耳,臣也是为了皇上做虑。”

    “那你倒是说说

    ,朕的贵人如何妖媚惑主,若说不出来,朕便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张典显然是有备而来,不卑不亢地说道:“其一,她二人乃罪臣之女,皇上开恩饶她们不死,她们本应在掖庭安安分分地做事,却使了狐媚手段当上贵人,入主夙央宫;其二,被皇上封为贵人后,更是将宫中的规矩视为儿戏,仗着皇上的宠爱骄横跋扈,多次顶撞敏妃娘娘,这两点足以证明歌贵人和阳贵人品行不端,妖媚惑主。”

    “张爱卿对朕的后宫还真是清楚啊。”奚晏幽幽道,撑着手臂身子往后一挪在龙椅上换了个坐姿,“那不知道朕每日何时起何时歇,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昨日夜宿何处,这些张爱卿是否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张典猛地一震,正准备说话,奚晏却拍桌而起。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窥伺后宫,朝臣就该有朝臣的本分,身为刑部侍郎不想着抓捕逃犯、推行律令、整改刑狱,却整日想着揪朕的妃子的错,真是无法无天,朕问你,上次的城郊无头尸案有头绪了吗?”

    张典万万没想到皇上还记着这个案子,无头尸自发现至今已两月有余,刑部到目前还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皇上提起,这可不太妙啊。

    “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张典连连喊着恕罪,却悄悄把求助的眼光投给南阳候,南阳候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蠢东西真是太不争气了,正欲替他辩解几句时,奚晏怒声喊道:“好你个张典,区区一个小案都破不了,却还有闲心管朕的家事,来人啊,把刑部侍郎张典拖下去重则二十大板!还有,朕限你十五天内破了此无头尸案,否则官降两级,这刑部侍郎你也不必做了。”

    皇宫里的二十大板打下去,那可是皮开肉绽,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自己还哪能在十五天内就破案。

    张典这下是真的慌了,喊声中都带了哭腔:“臣知错了,请皇上开恩!”

    素来与他交好的工部郎中正想为他求情,奚晏却喝道:“立刻执行,谁敢求情,同罪。”

    立即有侍卫将嚷嚷不止的张典捂住嘴带了出去,半刻钟的时间不到,外面就传来了他哭爹喊娘的声音。

    朝堂上一片静默,再没人敢多说半句,南阳候周泽衫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奚晏一眼,心里暗暗地想自己一直看不起的黄毛小儿不一样了,看来以后得更加谨慎了。

    等外面的哭喊声停了之后,侍卫便进来汇报:“禀皇上,二十大板执行完毕,张大人也晕了过去。”

    奚晏只略略摆了摆手:“送回去吧。”

    “诺。”

    奚晏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刚打完张典,就有人不怕死地站了出来,说道

    :“关于歌贵人和阳贵人,臣也有本启奏。”

    皇帝看了底下的人一眼,居然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薛卿,你也要来凑这个热闹吗?”

    礼部尚书薛正业认真道:“臣不是凑热闹,此事本就该我礼部来管,只是被刑部侍郎抢了先而已。”

    对于这个礼部尚书,奚晏还是颇为头疼的,一来礼部掌宫礼、嘉礼、宾礼等无关痛痒的事务,历来得不到重视,自然也不属什么派系,二来礼部尚书曾在他幼年时教过他一个月的礼仪,自己该喊他一声先生,让他当堂教训先生,这事他还真干不出来;三来薛正业年事已高,自己总不能像对张典那样打他几十板子,那样估计就能直接通知尚书府的人来收尸了。

    所以该怎么应对,奚晏一时居然没想出来。

    周家党羽自然也知道这层关系,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薛正业,希望他能上奏将朝家姐妹逐出宫去,别人的话皇上听都不听,但薛尚书的话皇上或会考虑。

    但薛正业却没像张典那样张口就是妖媚惑主,他只说道:“皇上应雨露均沾,不该独宠一宫,臣只此一言,皇上理知分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