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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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博君一笑,两不相欠

    经她这么一提醒,即墨玉衡立马回想起那一幕,眼神略有闪烁,微微斟酌,尽量保持着镇定,神色平淡无奇,从容应答:“王上,此等小事,我怎会记在心上?换言之,您是国君,就算错了,也无人敢怪罪您。”言罢,他顿觉惆怅不已,在心中絮语:盛北辰,你对我一笑再笑,你对我一忍再忍,殊不知,我却如临深渊,只怕离你再近一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话中有话,此人是在故意挖苦自己,盛北辰没有吱声,而是缓缓起身,朝前面迈出几小步,坐下来,更加挨近他,眉毛一挑,两眼发出光辉,嘴角勾出弯月般的弧度,欢喜的笑容荡漾在脸上,悠闲地讲出口:“原来王爷认为那是小事一桩啊,看来是孤多虑了。孤虽为一国之君,但也知错能改,你有何不满,尽管直说,孤虚心受教。”她探出脑袋,脸逐渐靠近他的面颊,右手抬起,指尖触及他的肩膀,轻掸他肩上的衣服,柔声慢语:“王爷直说无妨,孤不怪你。”拿掉手。

    望着这个人清澈如水的双眼,他安然不动,挤出几个字来:“我对您,并无不满。”

    “喔。”她有点失落,面部悬着的笑容僵住,稍微低头,露出呆滞的眼神,过了不大工夫,眉头蹙起,直勾勾地看着他,开口:“那你觉得孤待你如何?”

    虽然不懂她为何有此一问,但是即墨玉衡反应很快,不假思索地应声:“甚好。”

    眼前的人说得好听,然而,他的态度总让自己很寒心,盛北辰目含哀怨,满脸的愁容,高声问道:“王爷既然觉得孤待你甚好,那王爷为何对孤这般冷淡?”

    见她陡然变得闷闷不乐,即墨玉衡知道其中的缘故,佯装糊涂,郑重其事地表明:“那是王上的错觉,我岂敢对您如此?”

    此人说得理直气壮,让自己无法反驳,她哭笑不得,高昂起下颌,提出要求:“孤不信,除非你笑一笑。”

    闻言,他一脸的茫然,大为吃惊。“笑?”

    盛北辰用力地点了点头,看似很无奈,“孤坐拥秀丽江山,能许你锦衣玉食,保你此生荣华不尽,奈何难博你一笑?”她止不住连连叹息,上半身倾斜,面无变色地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添上一句:“王爷,试问怎样才能让你对孤真心一笑?”言语中夹杂着悲凉的韵味。

    细细思量这些话,他依旧不解,国君到底是有心刁难,还是出自真心的发问,沉住气,淡定应对:“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我身处雲烟国,命不由己,让我对您一笑,又有何难?”感受得到此人掌心的温热,暖意袭上心头。

    盛北辰盯着说话的人,冷笑三声,直言:“王爷若强颜欢笑,那不笑也罢。孤很好奇,求你真心一笑,当真比登天还难吗?”

    她的耳边响起动静,目光转移到门口,只见一人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东西,那人正朝着桌子走去,迅速站起来,逐步过去,双脚立定,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吐字清晰:“怎么是你?”困惑的口吻。

    来人的腰间别着竹笛,放下东西,慢慢挪动脚尖,面朝问话的人,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平声答道:“师命难违,不得不来。这是师父为王爷特地熬制的药膳,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毒的。”说完后就提起膝盖,匆匆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屋子。

    注目来人的背影,盛北辰向前踱了一步,急忙叫住他:“慢着,孤有话要对你说。”

    水彦没有回头看她,眼中依稀闪现泪光,双唇禁不住颤抖。往事记忆犹新,他深知,烙印在心口的伤痕无法抹去,克制悲痛的情绪,平和地说:“物是人非,说多了也只是徒添伤悲。反正,你无需多言,邑俊王已经替你还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此刻,我没有杀你的念头,以后更不会有。”

    这个抉择应该很难,对于此人,盛北辰确实是心怀感激。“多谢你的不杀之恩,从今往后,孤必当实行仁政,任人唯贤,让雲烟国的百姓们安居乐业。”

    他皱了皱眉头,语气加重:“但愿王上能言出必行,爱民如子,成为这乱世中的明君。”

    就在此时,一人冲了进来,疾步走到他的面前,哈哈大笑道:“水三弟,你果然在这儿!”

    看到熟悉的人来了,水彦的脸色骤改,浅笑着问:“木二哥,你找我有事?”

    木二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灿烂的笑容挂在嘴边,大大咧咧地道出:“不是我找你,是师父找你。他老人家说,自己前阵子不小心损坏了弥勒佛的画像,心中有愧,故而想让你重新画一幅。”

    水彦点头应声:“我知道了,这就去。”

    “嗯,去吧。”木二目送他离开,转而来到床边,笑意浓浓,“王爷,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即墨玉衡不以为意,摆出一张冰山脸,答得简单:“无碍。”

    木二拱手在上,略微低下头,恭敬地吱声:“木二久闻王爷大名,我早就听说您博览群书,诗词歌赋,那是无一不精啊,因此我十分仰慕您的才学。我闲来无事,也颇爱吟诗作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向您请教一二?”话毕,脑袋抬起,笑脸以对,流露出真挚的眼神。

    “不行。”盛北辰冲口而出,猛地甩起袖子,直接奔向说话的人,站在他的旁边,随即射出锐利的目光,眉宇间透着几分愠色,厉声喊道:“你虽有这个雅兴,但他如今卧病在床,身子虚弱得很,孤不想他费神。请教一事,休再提起。”

    为了此事而触犯龙颜,实在不值得,若让师父知道了,也必然会责怪自己,掂量轻重过后,木二转动几下黑亮的眼珠子,笑意未减分毫,连声附和:“是,是,王上说得极是!怪我考虑不周,王爷伤势未愈,我怎能让他费神呢?那我就先退下了,我去看看金大哥、火五弟和土四弟有没有回来。”

    她仍旧怒气未消,扭过头,眼波流转到门口,冷冷言道:“不送,麻烦你把门带上。孤有些话,想单独和王爷说说,不想旁人听见。”

    幸好当初没有涉足官场,否则,不知下场何等凄惨,自己纵然能言善辩,可不一定能讨得国君的欢心,想到这里,木二看上去是喜笑颜开,实际上是捏了一把冷汗,拍着胸脯说:“我向您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搅的,我立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