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上的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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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父亲的追问

    袁安听得张大了嘴巴,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

    “你说你们几个?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吗?”

    忧丽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的爱人叫卡戎,是我们国家的一员猛将。他异常勇猛,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如果这场战争胜利了,他很有可能会获得将军之位。在家园毁灭最后的日子里,领袖经常召见他,给予了很多极高机密的任务。我想,如果家园没有被毁灭的话,他甚至有可能就是未来的领袖……”

    说道这里,忧丽双手掩住脸颊,不住地抽泣了起来。蒙瑞缓缓地搂住了忧丽,让她就这样哭泣。等到忧丽逐渐恢复了平静,蒙瑞讲起了自己父亲的那段日子:

    忧丽说的没有错,我父亲亲手塑造了整个国家当时的文化规则和科学技术。在当时有着极高的声誉,他是我和我弟弟蒙洛的骄傲。

    有一天,我从前线回来,和基地的部队完成轮换。我带着战场上最新的详细战况向父亲汇报。回到家之后,我看见父亲凝神在思考什么。他一直非常宠爱我,我没有顾忌他此时的思绪,一下抱在他背后,倒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们寒暄了之后,我便开始向父亲描述战场上的点点滴滴。告诉他我们是如何用他发明的武器痛击侵略者,是如何用战术将敌人吸引到埋伏圈的。父亲张大了耳朵,听得非常仔细,很多我没有表述清楚的细节,他还反复地追问。

    我知道,父亲发明的这些舰船、武器,虽然比起我们以前的装备实在先进太多,但是就单兵武器来说,还是远远不及伊缪恩的侵略者。现在我们之所以能够占据优势,完全是因为我们太熟悉自己的星系,再加上我们的人数比侵略者要多很多。而且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场光荣的圣战,每个人都情绪高涨。天时地利人和,让我们能够略胜一筹。

    我以为父亲一直为自己没有能够研制出彻底压制侵略者的武器装备而懊恼。但是,我突然发现,每当我说我们的战役是如何精彩,取得了何种胜利,对方损失多么惨重的时候,父亲的表情就变得异常严肃,而且脸上流露出深深的不安,甚至是一种担心的神情。可是当我说,对方没有被彻底歼灭,还有一些有生力量逃窜之后,父亲的眉梢反而舒缓了一些。

    我对此甚是不解,就试探性地问他,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反应如此反常。难道不为我们的胜利而感到高兴吗?

    父亲的回答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们用无数的生命换取战争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当我们的同胞的数量已经没有办法保证战争胜利的时候,我又发明了人造人。可是这群人造人是硬生生地被我造出来了,他们一开始就要面临这样残酷的战争,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又要被销毁。这对于他们来讲,面对的是比我们更残酷的命运。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们的种族在数量最多的时候,曾经有一万亿同胞,现在被打掉了一大半,只有两千亿还不到。如果有人告诉我,当时我们就保证两千亿人的规模并不再繁衍,就能够避免这场战争,你说我们当时会不会就能主动维持数量来避免战争呢?

    而且,战争就是战争,什么正义的圣战还是邪恶的侵略,最终都是以一方的失败,或双方的失败而告终。如果对手是迫于无奈对我们发动战争,否则他们就会灭亡,那么这场战争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一定是邪恶的。你说对吗?”

    我当时被父亲的话弄得非常糊涂,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我回答道:

    “对方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们任何谈判的机会,我们只知道他们疯狂的侵略。那些人造人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否则我们就会沦陷的。父亲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这并不是什么耻辱。”

    父亲说道:

    “对方不给我们谈判的机会,而且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谈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灭了我们。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有这样的行为方式?我们根本就和他们没有接触,也没有什么恩怨。你想过没有,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们有必须消灭我们的原因,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我打断父亲的话,然后坚决地说道:

    “就算他们一定要杀死我们,就算他们有千百个理由,我们不可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自保、必须反击,必须让我们的种族延续下去,回到我们以前幸福的生活,保护我们的家园和这片能源基地。对于我们自己来说,这场战争就是正义的,就是我们的圣战,这就是我们不断前仆后继的力量源泉。”

    父亲听了我的话,毫无力气地摇摇头,苦笑了一阵之后又是一声叹息:

    “有些话,我们现在还不能说,也不敢说,当然我更不知道该不该说。也许我快死了,也许我还能再活下来。也许我是我们同胞中极少数能活下来的人,也许我是最早死的人。谁也不知道我会发生什么。但是至少我可以让你和你弟弟活下来,只要我什么都不说,你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我的心愿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换回和平,甚至是销毁武器,削减人口。然后过着简单朴素的日子。但是领袖因为我的意见,把我完全撤职了。”

    我听着父亲的这番言论,彻底惊呆了:

    “父亲,您没有什么问题吧?这些武器和技术是您的成果,而且现在是战争的关键时刻,也不是您想销毁就能销毁的。再说,即使武器销毁了,那为什么还要削减我们的人口。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了啊。而且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于心何忍,而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和平,生存!”父亲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想我投来询问的眼神说道:

    “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会再失去一千五百万同胞,最终取得胜利你会不会坚持战斗?”

    我严肃地回答:“会,我会坚持!”

    “如果全军覆没,最终战争失败,你是否会坚持?”

    我庄重地回答:“会,我会将圣战进行到底!”

    “那么,如果我们经历多年的战争,每个人都生活在战争的煎熬中,最后战死一千五百万人取得胜利。另一方面,我们自己杀掉一千五百万人,然后轻轻松松地度过战争换来和平,不受战争的摧残煎熬,你会如何去选择?”

    我完全没有想到父亲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时我突然发现,如果要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单个人的意见能做到的,必须群体性的讨论。但是谁又会愿意成为被杀的那一部分人的?即使我们杀死了同胞,避免了战争的煎熬,那么良心上的谴责将会永远地折磨我们。想到这里,我回答道: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接受战争的煎熬,因为道德的谴责远胜于战争的折磨。”

    父亲笑了一下,然后问出了一个让我更加猝不及防的问题:

    “如果我们自己杀死同胞就能换来和平,换来种族延续的话,而不这么做就会被对方灭族,那么你会做什么?”

    我几乎被这个问题击溃了,这也就是说要用同伴的鲜血来换取胜利,而且是要我们亲自动手。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被全部杀死。我沉默了,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思考这种令人痛苦的假设,这对于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