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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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雨之夜

    深夜。

    几刻钟前,暴雨瓢泼而至,雨势之凌厉,像一支攻城的军队正在冲击最后一座顽抗的城池。

    东方的天际响起了沉闷的雷声,犀利的闪电随着暴雨释放,香江仿佛就处在暴风雨的中心,正在接受来自于上苍的神怒与天罚。

    七星商务酒店。顶层天台。

    陈韶蓝打着伞倚在栏杆上,顺着伞流下来的雨水在他的四周形成一道绵密的银色帘幕。

    方才选举胜出后,大家簇拥着陈韶蓝来到剧院旁边的酒店说要好好地庆祝庆祝。此刻三鸡他们就在下面的包厢里豪言壮语、推杯换盏,笑言欢歌的分贝之大,使得天台上的陈韶蓝顶着暴雨声亦可耳闻。

    又一顶伞出现在天台上,是骆颖思。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陈韶蓝倚在栏杆上,没有回头。

    “谢我不如谢你自己。我也是刚刚接管星星社,不稳得很,需要你的帮助。而且,阎罗是我的对立派,我和他迟早会开战。”骆颖思十分坦诚。

    陈韶蓝看着远方,不语。

    “你家里面出了叛徒,他会不会去做警方的证人?”骆颖思问。

    陈韶蓝回头看着骆颖思,他不知道她指的是花鼠还是,安小辉?

    “在剧院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他?”骆颖思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

    陈韶蓝扭回头,他听出了骆颖思问的是花鼠,“在我们太阳社,功是功,过是过,花鼠曾经为太阳社立下过汗马功劳,就算是他要争龙头搞内斗,也罪不至死,逐出社团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

    “那如果他联合三黑联盟再杀回来呢?那时候他要的就不仅仅是你太阳社龙头的位子了,他想要的,怕是整个香江吧。”骆颖思的声音很轻,但是夹杂在风雨中居然是最冷的那一支箭。

    “到了那一天,我会召集太阳社十一个堂口的全部人马,腰间插满钢刀,怀中藏着*,找到他,把他绑到铜锣湾,在关二哥(作者注:因为黑帮普遍信奉‘义’,所以九十年代的香江社团将武圣关羽作为他们的保护神,但凡有重大活动都会祭拜)面前执行家法。”陈韶蓝迎着冷风坚毅地说。

    “以你对花鼠的了解,你觉得他杀回香港的几率是多少?”

    “花鼠不是会认输的人。”陈韶蓝停顿了一小会儿,“十有八九他会回来找我。”

    “明知道放了他还会回来报仇,为什么还放?”

    “因为这是两码事。”

    忽然,从街道对面一家百货铺的檐下飞出一只灰雀,它大概是想穿过连绵雨幕飞到这边的高台上来。但当它脱离屋檐的护佑以羽翅与暴雨短兵相接时,便马上发觉不对,扑棱着翅膀旋飞回了檐下。

    “活在这世上不容易,谁都惜命啊!”陈韶蓝说。

    骆颖思方才扭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笑着旋转伞柄,伞上附着的水珠都飞旋出去,于是以伞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喷泉,“所以,我们才要打伞呀!”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你没有让我失望,你的确是传闻中的那个陈韶蓝。”骆颖思笑着,离开了。

    骆颖思刚刚离开,三鸡就踩着陈年木梯“咯吱咯吱”地上来了。

    三鸡端着一杯酒。但是他没有喝,只是轻轻地摇晃着,看琥珀色的液体撞在玻璃质酒杯上,腾起至一定的高度最终又翻滚回去,像是有着极大的不情愿似的。

    “安小辉怎么样了?”三鸡问。

    “左臂上中了一枪,不是很严重。狙击手打偏了,12.7mm的钨心弹,如果贯穿手臂,整条胳膊就废了。”陈韶蓝说。

    “我就知道,那小子,他的命一直都大。”听到安小辉没事,三鸡释然了,“说说吧。你的计划。”

    当陈韶蓝在剧院宣布以叛家之罪处置安小辉时,三鸡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计划。因为三鸡了解安小辉,安小辉不可能背叛太阳社,或者说,他不可能背叛陈韶蓝。

    “谈不上什么计划,我们被人袭击事发突然,当时认为是花鼠暗中派人干的,小辉又受了伤,我想不如将计就计,干脆造成他背叛太阳社的假象,让他去投靠花鼠当卧底。结果后来陈飞海查出是阎罗想致我于死地。”陈韶蓝淡淡地说。

    “下一步呢?”三鸡问。

    “花鼠就此低头认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已经有了孙有德和龙大的支持,但他一定会去找阎罗。在要致我于死地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的目的非常一致。小辉是我们安在花鼠身上的窃听器,他会告诉我们花鼠和阎罗的行动以便我们做出反应。”陈韶蓝仰起头,任长发在风中飞舞。

    “他不止是窃听器,他还是一桶*,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把花鼠和阎罗这两个叛逆者,甚至于三黑联盟,通通炸个粉碎。”

    “不过小辉是为了保护我才中的弹,有两个人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一个是中了刀的小四九仔,他还活着,不过陈飞海已经安排好把他送出香港了。还有一个人比较棘手。”陈韶蓝把额头上的垂发往上捋,露出紧皱的眉头,“就是藏在远处的那个狙击手,他一定通过瞄准镜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而且能被派来作为暗杀我的主力,他应该是阎罗的心腹,至少也是得力干将。”

    “所以不能让那个狙击手看到小辉,他会毫不犹豫地揭发小辉是卧底。”三鸡马上反应过来问题的严重性,他捏紧手中的酒杯,倒吸了一口冷气,“妈的!可是花鼠一定会去找阎罗,小辉一旦暴露的话他就死定了。”

    “没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狙击手,想办法让他离开阎罗,必要的话,解决掉他。”陈韶蓝说。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亲自去查。”三鸡仰起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杯子从天台上丢了出去,顷刻间清脆的破碎声混着雨声从下面的街道上传了上来,“如果那个什么混蛋狙击手威胁到小辉的话,我会让他像这只酒杯一样,粉身碎骨。”

    三鸡下去了。

    不多时,下面传来一阵骚动,陈韶蓝看见太子和韩宾搀着又叫又喊的阿龙走出来,马上有四五个手下撑开雨伞遮上来。他们把阿龙送上一辆黑色平治,转身又进了酒店。

    陈韶蓝知道,阿龙又喝醉了。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暴雨如箭一般地射在伞上,激起阵阵水花,帘幕般落下。陈韶蓝对风雨的暴戾置若罔闻,他遥望着远方,那里有几点星星灯火在雨幕的遮覆下闪着虚弱的微光。

    香江,这回可别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