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眠如影
生不如死，这样的想法在归云旗心里蠢蠢欲动。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敢翻身，生怕影响妻子程美睡觉，也担心再次引起老婆半梦半醒的呢喃，便悄悄地下了床。
归云旗光着脚，轻手轻脚地落地，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刚才躺在床上醒着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纯敏，不曾想，脚一沾地，脑子里混混沌沌，且头疼欲裂。他坐在床沿上，一手支撑在床上，一手使劲揉着太阳穴。忽然，程美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今天学校的活动你记得去。”
昏昏沉沉的归云旗一听，依稀记起，儿子归程的学校，今天举办科技节，校通知要求家长参加。“不是说好你去的吗？”头疼得人软绵绵的，他干脆举双手按揉太阳穴，边无力地说。
程美眼睛都没睁：“我单位有事。”说罢，鼾声轻起，似乎又睡着了。
“奥！”归云旗不再多问，答应了一声后，下床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一时稳不住，只感觉头重脚轻，不得不用手扶住了墙，才不至于跌倒。
好一会，他在稳住身体，移动轻飘飘的双脚，走出房间。这时，他又想到了死，可是，儿子是他的牵挂。
归云旗慢慢地径自走到儿子的房门口，推开房门一条缝，只见儿子摊手仰天而卧，只有已被角盖在肚子上，一双手，一双脚露在被子外。他移动脚步，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帮儿子盖好被子，静静地凝视了一会，这才复又退出，再一次来到了阳台上。
一阵冷风吹来，归云旗感觉舒服了一些，尽管头还在疼，但脑子清醒了许多。
跳出去的念头，始终在若隐若现。
“哎！”他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眼前出现了儿子的影子，是鲜活的样子。他闭上眼睛，痛苦地趴在窗台上，心头乱极了。
就这样，归云旗一动不动地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彻底放亮，窗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凌乱，这个城市苏醒了。
归云旗收住了跳出窗外的心，要跳，也得等参加完儿子的科技节再跳；要跳，还得等剧本发出去再跳。他想到了儿子，是儿子让他收了心；他又想到了剧本，是剧本让他死了心。
就是这么矛盾，心情就像打了一个结，松松紧紧，儿子是他的精神寄托，剧本是他的崩溃之源；儿子是希望，剧本是绝望。
归云旗是一个极重信用的人，答应了人家修改剧本，这件事就一定要完成，而且要按时完成。他站直身子，抬头看了看天，见时间还早，还没到叫醒儿子起床的时间。于是，他努力保持住平稳，极力压抑住头疼带来复杂念想，强迫自己慢慢地渡向书房。
趁这个时间，既然睡不着，不如尽快完成修改稿。早点完成，早点交差，早点解脱。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手机的吱吱声。屋外的街道苏醒了，屋内的房间依旧寂静，手机的震动声，也就显得分外刺耳。“喂？”是程美带着睡醒懵懂的语调在接听。
归云旗不以为意，继续走向书房。就在他经过自己房间时，程美突然披头散发地冲出了房间，两人在过道里狭路相逢。
归云旗一时愣住，收住脚步，定定地看着程美。
程美一眼瞥见归云旗，似乎吃了一惊，脱口而问：“你干嘛？”
归云旗没来得及回话，程美把手机附在耳边悄声说：“没说你，等会！”说罢，对着归云旗继续问：“你站在这里干嘛？”
归云旗说：“起了早了。”
程美转身走进卫生间，在关上门的瞬间，说了句：“你的脸咋这么白？回去再睡会。”也没等归云旗回话，人已然闪进，门随即关上。
归云旗因为头疼脑晕，听觉失去了灵敏，却因为屋内实在太过安静，程美手机中传来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发出的问话，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的脑子里嗡嗡响，大清早，一个男人的电话！
她，还躲进卫生间接听！
太过蹊跷了，归云旗不得不产生联想，她这是在干什么呀？刚才，她说单位有事，不能去参加科技节活动，难道是为了这个男人？
归云旗没有回到书房，而是站在原地。身体没动，脑子在动。
他希望老婆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是，程美在卫生间呆了几分钟出来，通话已经结束，手机已经收起，唯独没有解释是谁的电话，说了什么事，而是对归云旗说：“我今天要出去一天，吃了晚饭回来，你们爷俩的晚饭，别指望我啊！你们自己解决。”
归云旗点点头：“嗯，好！”他很想知道，刚才到底是谁来的电话，但他没有问，只是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把心头的疑问，一起咽下了肚去。
程美风风火火地梳洗打扮，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匆匆忙忙地上班去了。
归云旗自始至终没有多话，却也没有修改剧本，只是疲软地坐在书房，默默关注着妻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今天上班，比以往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有些反常。
程美临走前，又关照了一句：“你别忘啦，记得去学校。你这样，你等会把儿子送到学校后，你就别回来了，干脆等到十点开幕式，参加完一个来钟头的活动再回来，省得你来来回回跑。”
归云旗简短地回答：“嗯！”
归云旗和程美结婚十几年，平常的交流不太多，一问一答，有问必答，但这样一个字的回答，倒是很少见。
程美走后，归云旗的心沉到了谷底，再也没有心思修改剧本了，便合上笔记本电脑，装在了笔记本包里。然后，他走进了儿子的房间，见儿子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他，便坐在儿子的床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儿子，默默地想着心事。
归云旗出了一会神，无暇再去理会老婆躲进卫生间接电话的事，构思剧本情节，按照制片人和导演的要求修改，才是眼前迫切需要做的事。
写剧本，好像打仗。归云旗一直把编剧当成一场战争，他把自己当成战士。
他一旦走进剧本中，脑子里再无杂念，眼前浮现的尽是角色流动，故事铺成与植入广告，衔接既要不突兀，又要相互合情合理。修改腹稿，渐渐地占满了他的心胸，直到闹钟响起，归云旗回过神来，温柔地摸摸儿子的脸，轻声叫道：“程程，醒醒喽！我们要上学去啦！”
归程翻了个身，赖了一会床，与平常一样，很快醒了。
在刷牙的时候，归程问：“妈妈呢？”
“上班去了。”
“啊？不是说今天不上班的吗？”
“你妈单位有事，今天请不出假。”
“怎么可以这样的？妈妈不是答应我要去参加科技节的嘛！”
“我去参加活动不行吗？有爸爸在，你慌什么？”
“妈妈说话不算话！她，她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说？”
“哎呀，还不是担心你不开心啊！这叫做先斩后奏。”
“哦！”归程想了想，突然说：“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听儿子说“秘密”，归云旗的心“蹭”一下，猛烈地跳了跳，脑子再次嗡嗡作响。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敢翻身，生怕影响妻子程美睡觉，也担心再次引起老婆半梦半醒的呢喃，便悄悄地下了床。
归云旗光着脚，轻手轻脚地落地，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刚才躺在床上醒着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纯敏，不曾想，脚一沾地，脑子里混混沌沌，且头疼欲裂。他坐在床沿上，一手支撑在床上，一手使劲揉着太阳穴。忽然，程美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今天学校的活动你记得去。”
昏昏沉沉的归云旗一听，依稀记起，儿子归程的学校，今天举办科技节，校通知要求家长参加。“不是说好你去的吗？”头疼得人软绵绵的，他干脆举双手按揉太阳穴，边无力地说。
程美眼睛都没睁：“我单位有事。”说罢，鼾声轻起，似乎又睡着了。
“奥！”归云旗不再多问，答应了一声后，下床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一时稳不住，只感觉头重脚轻，不得不用手扶住了墙，才不至于跌倒。
好一会，他在稳住身体，移动轻飘飘的双脚，走出房间。这时，他又想到了死，可是，儿子是他的牵挂。
归云旗慢慢地径自走到儿子的房门口，推开房门一条缝，只见儿子摊手仰天而卧，只有已被角盖在肚子上，一双手，一双脚露在被子外。他移动脚步，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帮儿子盖好被子，静静地凝视了一会，这才复又退出，再一次来到了阳台上。
一阵冷风吹来，归云旗感觉舒服了一些，尽管头还在疼，但脑子清醒了许多。
跳出去的念头，始终在若隐若现。
“哎！”他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眼前出现了儿子的影子，是鲜活的样子。他闭上眼睛，痛苦地趴在窗台上，心头乱极了。
就这样，归云旗一动不动地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彻底放亮，窗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凌乱，这个城市苏醒了。
归云旗收住了跳出窗外的心，要跳，也得等参加完儿子的科技节再跳；要跳，还得等剧本发出去再跳。他想到了儿子，是儿子让他收了心；他又想到了剧本，是剧本让他死了心。
就是这么矛盾，心情就像打了一个结，松松紧紧，儿子是他的精神寄托，剧本是他的崩溃之源；儿子是希望，剧本是绝望。
归云旗是一个极重信用的人，答应了人家修改剧本，这件事就一定要完成，而且要按时完成。他站直身子，抬头看了看天，见时间还早，还没到叫醒儿子起床的时间。于是，他努力保持住平稳，极力压抑住头疼带来复杂念想，强迫自己慢慢地渡向书房。
趁这个时间，既然睡不着，不如尽快完成修改稿。早点完成，早点交差，早点解脱。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手机的吱吱声。屋外的街道苏醒了，屋内的房间依旧寂静，手机的震动声，也就显得分外刺耳。“喂？”是程美带着睡醒懵懂的语调在接听。
归云旗不以为意，继续走向书房。就在他经过自己房间时，程美突然披头散发地冲出了房间，两人在过道里狭路相逢。
归云旗一时愣住，收住脚步，定定地看着程美。
程美一眼瞥见归云旗，似乎吃了一惊，脱口而问：“你干嘛？”
归云旗没来得及回话，程美把手机附在耳边悄声说：“没说你，等会！”说罢，对着归云旗继续问：“你站在这里干嘛？”
归云旗说：“起了早了。”
程美转身走进卫生间，在关上门的瞬间，说了句：“你的脸咋这么白？回去再睡会。”也没等归云旗回话，人已然闪进，门随即关上。
归云旗因为头疼脑晕，听觉失去了灵敏，却因为屋内实在太过安静，程美手机中传来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发出的问话，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的脑子里嗡嗡响，大清早，一个男人的电话！
她，还躲进卫生间接听！
太过蹊跷了，归云旗不得不产生联想，她这是在干什么呀？刚才，她说单位有事，不能去参加科技节活动，难道是为了这个男人？
归云旗没有回到书房，而是站在原地。身体没动，脑子在动。
他希望老婆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是，程美在卫生间呆了几分钟出来，通话已经结束，手机已经收起，唯独没有解释是谁的电话，说了什么事，而是对归云旗说：“我今天要出去一天，吃了晚饭回来，你们爷俩的晚饭，别指望我啊！你们自己解决。”
归云旗点点头：“嗯，好！”他很想知道，刚才到底是谁来的电话，但他没有问，只是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把心头的疑问，一起咽下了肚去。
程美风风火火地梳洗打扮，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匆匆忙忙地上班去了。
归云旗自始至终没有多话，却也没有修改剧本，只是疲软地坐在书房，默默关注着妻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今天上班，比以往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有些反常。
程美临走前，又关照了一句：“你别忘啦，记得去学校。你这样，你等会把儿子送到学校后，你就别回来了，干脆等到十点开幕式，参加完一个来钟头的活动再回来，省得你来来回回跑。”
归云旗简短地回答：“嗯！”
归云旗和程美结婚十几年，平常的交流不太多，一问一答，有问必答，但这样一个字的回答，倒是很少见。
程美走后，归云旗的心沉到了谷底，再也没有心思修改剧本了，便合上笔记本电脑，装在了笔记本包里。然后，他走进了儿子的房间，见儿子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他，便坐在儿子的床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儿子，默默地想着心事。
归云旗出了一会神，无暇再去理会老婆躲进卫生间接电话的事，构思剧本情节，按照制片人和导演的要求修改，才是眼前迫切需要做的事。
写剧本，好像打仗。归云旗一直把编剧当成一场战争，他把自己当成战士。
他一旦走进剧本中，脑子里再无杂念，眼前浮现的尽是角色流动，故事铺成与植入广告，衔接既要不突兀，又要相互合情合理。修改腹稿，渐渐地占满了他的心胸，直到闹钟响起，归云旗回过神来，温柔地摸摸儿子的脸，轻声叫道：“程程，醒醒喽！我们要上学去啦！”
归程翻了个身，赖了一会床，与平常一样，很快醒了。
在刷牙的时候，归程问：“妈妈呢？”
“上班去了。”
“啊？不是说今天不上班的吗？”
“你妈单位有事，今天请不出假。”
“怎么可以这样的？妈妈不是答应我要去参加科技节的嘛！”
“我去参加活动不行吗？有爸爸在，你慌什么？”
“妈妈说话不算话！她，她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说？”
“哎呀，还不是担心你不开心啊！这叫做先斩后奏。”
“哦！”归程想了想，突然说：“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听儿子说“秘密”，归云旗的心“蹭”一下，猛烈地跳了跳，脑子再次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