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斯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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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奇妙山林之行

    “你自己走不出去。”他的语气平淡,又带着不可反抗的威慑力,换上迷彩服后都不能把他当成个弱军医看。

    我踩着石头粒子走了一段路,鞋跟时不时嵌进石缝里,微微皱眉,热的有点浮躁,此处深山林中,鸟鸣清脆,山顶上应当会清凉些。

    接近七点,天微微昏黄,山路崎岖,前路车开不进去,隐约可以看见前面有一处洞穴,我立刻蹲下:“走不动了,晚上在走吧。”

    唇微微撅起,表示自己的不满。

    西泽尔走在前面的身影停住,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烦闷,他微微侧头,望见我蹲在山坡下,愣了一下,朝我走来。

    伸出手将我拉上来,他看着我面色在光线明亮下更显病态的苍白,轻蹙眉:“你有器官系统的疾病?”

    此刻外头马上就要烈日灼灼了,没有病我也得说有:“暂时在山顶里休息吧,我有些晕—”

    他:“你是低血糖?”

    看见他要去翻医疗包,我马上制止:“走太久太急岔气了,我现在只需要休息。”

    西泽尔看了下天色,便同意了去山顶里休息。

    进山洞阴凉处,浑身烫的燥热瞬间沉静下来,找一处平稳干燥的石地,就地坐下。

    一瓶水递过来。

    我看了眼西泽尔,摆了摆手:“你喝,我不需要。”

    他仰起头,灌了一口水,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去,我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外面阳光越来越大,我往山洞里面走了点,脸靠着冰凉的石璧,半躺下来。

    他看见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走上来:“哪里不舒服?”

    “胸闷、饥饿、乏力、困倦。”我脱下外套,罩住头:“我睡会儿,睡醒了在赶路。”

    他没有异议,我闭着眼睛,脑子十分清晰。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稀稀疏疏衣服摩擦声,他站了起来,脚步渐行渐远。

    悄悄拿开衣服,山洞里已经没有西泽尔的身影。

    空瓶子被拿走,方圆内可以听见潺潺流水声,许是去接水了。

    我卷着衣物,两眼直勾勾的发呆。

    洞外的光线小了,应该是下午三点,树林里开始逐渐暗下来,乌云笼罩山间,起风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我赶紧又罩住头,假装熟睡。

    他进来,拎着一只野鸡,还在‘咯吱咯吱’的扑闪翅膀。

    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一阵,又从背包中拿出一把军用小刀,又走出去。

    估计他要生火做饭,也没打算着急赶路,我放下心掀开外套,走到洞边阴暗处,瞧着外头的身影。

    他把野鸡按在地上,小刀轻巧的捅进鸡脖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腕也不免喷到了血液,灵活的翻转刀柄,由鸡的头部开始切割向下。

    放血流到了地上摆的一张树叶折成的小碗,不一会就接满一树叶,又换上一张新折的叶子。

    我瞳孔一缩。

    他要血干什么?

    西泽尔早就察觉到了我,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土鸡被大卸八块,剥离下的鸡肉用树叶包裹,一个个摆放好。

    我光盯着那碗血看了,他摆弄好,转身对我说:“你看着,我去捡柴火。”

    说完,就转身往树林丰富的地带走去,我还微愣着,疑惑的看他的背影。

    十足的机会,我端起一碗鸡血饮下去,味道酸涩难喝,一碗就没了胃口。

    将其余的鸡血平均分,大致上看不出来,实则每一碗都少了一点。

    昨晚这一切,又隐进了山洞里,靠着石璧,懒散的向外张望。

    他刚好回来,手里抱着几枝细干的枝条,在山顶里摆好木架,用打火机点了火。

    将树叶包裹的鸡肉扔进火堆里,拆开一包无菌纱布,沾上水瓶接的流水,擦试手上的血迹。

    西泽尔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他似乎才记起摆在外面的血浆,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我专心的看着火架,不一会儿,他回来了,两手空空,又坐下来拿起一根较粗的树枝翻动着火里的鸡肉。

    两人之间都没有交谈,我想了想,好奇心促使开口:“鸡血你接来干什么的?”

    他微微抬下颚,撇了我一眼:“扔了。”

    “……那你还接它干什么?”

    十分不解。

    “血液会引来蛇、或其他凶猛野兽,最好的方法就接起来倒进河里。”他挑出一块鸡肉,剥开树叶,看着没烤熟,又扔回去。

    我感觉哪里怪怪的,也没在继续追问下去。闻着烤肉的香味,看见他捡起一块烤好的,仔细着咬了一口。

    什么调料也没有,单单就是肉,他也吃的面不改色。

    我装模作样的啃一个,肉没啃干净就放在一边—

    他没有看我,我却是有在观察他,西泽尔只潦草嚼下去两小块,就收了手收拾残局。

    或许是没调味去腥的肉实在难吃,我不得而知。

    做完这一切,日已经渐落下去,大致上是五点前后,看着他去收拾背包,我走近问:“还有多远?”

    “大致三个小时能到达人烟地段。”

    我抿着唇,又问:“目的地是哪里?”

    西泽尔把小刀上的血迹仔细擦干净,收回刀柄,略微思考一阵:“你到了小镇上就可以离开。”

    “你要放我走?”

    “你不是佛罗里达州的居民。”他目光一凌,仔细看我微表情:“城市战乱,机场已经停止运行,你最好从布尔什维克坐轮船到巴塞乘飞机。”

    “如果好走我早就溜了。”我想了想:“身份证连带着手机钱包身份证都压在废墟里,一样没带出来。”

    西泽尔有一阵无语,他自顾自的收拾好,不再说话,步伐稳健,转进山林。

    “你等等我。”

    —

    “到达萨鲁卡城边境,代号西泽尔,完毕。”

    听着男性低沉的嗓音,我坐在副驾驶位,张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过眼满目破败的楼房,每家每户贴着反对战争的横帘,裸露半身的当地黑人男孩儿,张着好奇纯净的双眼四处张望。

    理论上,在这个小镇租到一台车应该是不容易的事,而这一台车的来历及其离奇—

    过程是这样的。

    当晚,我们找到了大道,顺着车轮压出的痕迹直行,就来到了一个城郊区。

    西泽尔从内衫拿出银色金属眼镜,看上去像个文艺分子,敲响了一家楼房,原以为不会有人开门,谁知道不仅这家的主人开了门,还是个熟面孔。

    就是第一天见到的瞎眼坡脚的退役老兵,现职翻译。

    他看见我们满身泥泞,就知道我们是从山头翻越过来的,待看清楚我的脸,一下就浮起了笑容:“是你。”

    我主动和他交谈,了解到联盟军已经入侵了奥斯城,炸毁了军事基地,打击了武装派的势力范围,城内支持两党制的民众从昨日开始游街反抗,处处都不和平。

    “你应该早点回国内。”查理打开门,邀请我们进去:“如果哪天政府就搞武装镇压,机关枪突突突的开,要是正好在街上—噢,不敢想象……”

    我这下子才看见时间,挂钟指针准确对准七点八刻。

    临近吃饭,厨房里有一个忙活的妇女身影,查理解释:“我的夫人在做饭,你们可以留下来吃饭。”

    我:“噢,不必了,我们有其他事相求。”

    “先坐下吧。”查理看着进来后就默默不语的西泽尔,笑言:“这位是—”

    他进来之前就将迷彩外套外套脱下放背包里,只一件单高领衣,目光算是柔和,与我对视一眼,我没帮他介绍。

    西泽尔:“朋友。”

    “曾经的顾客就是上帝,顾客的朋友……你来头不小。”查理开玩笑,瞎了一只眼看上去精神也很好。

    他的夫人替我们泡上一壶伯爵红茶。

    西泽尔双手交握着放在小腹,腕上的金表吸引不少视线。

    查理:“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呢?旅游?还是需要我翻译?”

    我看一眼西泽尔,和他说:“能借我们一辆吉普吗?”

    在大楼外停了一台小吉普,看来也不是完全的‘无产’主义,我们就是看见这点才来敲这一户,目的就是为了借汽车。

    查理摊开手:“这恐怕有些困难,你们应该清楚、现在‘兵荒马乱’,谁还敢把车压给陌生人…赎我无法帮助你们。”

    西泽尔没有表态,垂下眼眸转动着茶杯盏,观察着杯延浮起一层水雾。

    我:“我的行李弄丢了,需要借车去市中心政府一趟,沿途都不是高危险地段,等我找到行李,会付给你一比不菲的押金。”

    查理:“女士,这不是我小气、又或者不放心你们……”

    看他脸上不为所动,我靠着椅背,也无法在劝说下去。

    西泽尔尝了一口伯爵红茶,粗略夸赞了查理夫人泡茶技术,拿起行李站起身:“既然如此,就不叨扰了。”

    查理显然没想到我们就那么轻易的放弃了,面色有些古怪,他站起身:“各位不留下用晚餐吗?”

    我观察着,见西泽尔依旧往外走,便几步跟上。

    查理见状,到门口来送我们。

    玄关口处,我俯下身换鞋,见西泽尔抱着手,望着壁画出神,他笑一下:“1921的歌剧院画像,喜爱音乐吗?”

    查理见家里的珍藏被懂行的发现,也神气了些:“纯粹爱好,哪里懂什么歌剧音乐,只希望在保存个几年能送去拍卖行换个好价钱。”

    西泽尔:“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当然。”

    查理去取下挂起来的画框,想了想,将画的纸张从框里拿出来:“您瞧瞧,这可是正品。”

    西泽尔用指腹摩擦纸页,笑着与查理交谈:“打算卖多少钱呢?”

    “一千五百美金,保底。”查理笑的灿烂。

    西泽尔思索着,要将画放下去,查理又急忙说:“如果您能买下这幅画,我可以借你们车。”

    我意外的看了一眼西泽尔,他面无表情,我心想一个军营的小医生,哪里有那么多现金,便要往外走。

    西泽尔:“我没有现金,这个或许能先抵着。”

    他摘下金手表,摆在玄关的储物柜上,查理接过去,掂掂重量,又拿指甲盖掐下去,嗑出一个印子。

    “如果你不来赎这个金表,我更满意。”查理精明商人模样,我虽看不出那块表价值如何,见他的德行,也能猜八九不离十。

    西泽尔:“车钥匙?”

    “马上给您。”查理朝厨房里喊:“亲爱的!去卧室取车钥匙过来—”

    ……

    站在户外,夜已深沉,应是晚上八点半,面前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驶到面前,路中央,查理从上面下来:“这可是我的宝贝爱车,小心行驶,别磕碰着了。”

    他将钥匙递给西泽尔:“已经晚上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实惠的住所—”

    从查理的面上读出:房主是我的亲戚,算是推给他们一个人情。

    这小念头被西泽尔打破了:“不用了,今天晚上就赶路。”

    查理消极下去,争取着开口:“走大道去奥斯城中心,要三个多小时呢……”

    西泽尔已经上了车,我站在路边说最后告别:“再见。”

    “啊……那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画已经包装好放在后备箱里。”查理站在门口,朝我们告别挥手:“朋友,下次见。”

    我爬上座椅,摸门边的手蹭了一层的灰,仔细看去破旧的海绵坐垫都有不小的洞:“借给我们辆快要报废的车,另外一边停着的新车倒是一句也没提。”

    西泽尔:“你会开车吗?”

    我都坐上副驾驶了,侧头看他拿着钥匙有些迷惘。

    “你难道不会开车?”

    “不。”西泽尔解释:“我找不到这辆车的启动方式。”

    “我来找。”我一眼看去,就发现了一层掉皮革后的钥匙孔,疑惑道:“这不是吗?”

    车内黑暗中,摸索着的西泽尔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将钥匙插进去后顺利开火。

    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太暗,他才看不见。

    但至少查理没给我们一个没油的车。

    西泽尔把持方向盘,我路途上无聊,我便扣着车里掀起边角的皮革,磨蹭时间。

    他把玩着打火机,边打开窗户,风灌进来,让我的发丝吹的肆意张扬。

    车内灌入夜晚的新鲜空气,旧吉普的脏皮革味冲淡了些。

    窗外张望,一路上都是弯弯曲曲的山路,昏暗的车头灯,一望无际的树林道路。

    我瘫软下去,头磕在车窗边,感受风撞击脸颊,渐渐的,意识昏沉。

    察觉到自己的困倦,便自此沉溺下去。

    我轻声道:“晚安。”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