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好，欧阳心圆
最近几天面试都排的很满，一大早起来跑去珠江新城，然后在天河，越秀几个区域间周转。
最终，一家做幼儿摄影的公司录了我做市场总监。
“韩小姐对我们公司有什么疑问吗？”面试我的是创始人，信佛，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手里还转动着一串。
“其实挺担心未来理念会不同呢，毕竟我的顶头上司是传媒出来的。”刚刚和顶头上司见过面，纸媒出来的一个男人，比我大个五六岁。
“哎呀，没事没事，我对他了解的很！”创始人的意思是他认命的纸媒出身的ceo。
“他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来给点不一样的碰撞，要不然我这里又不是做报纸的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连日的奔波和心绪不平让人疲惫，我甚至不想再继续折腾，在这里落脚好了。
约定好三天后入职。
晚上没有去看大华子，一个人跑去中大旁边吹风。
南方冬夜依旧温柔的冷风带着潮气吹在我的脸上，中大后面有条韩国街，很多韩国人在这里开烤肉店。在江边吹了好久的风还是没想明白我和雨鹏的事情，丧气的起身穿过中大校园走到韩国街上的烤肉店里。
店面很迷你，只有四张桌子，老板用韩语招呼着伙计，见我一个人笑着问候：“小姐一个人吗？一个人吃烤肉呀？”
我笑笑点点头。
“那如果不介意，可以做到楼上阁楼的小桌子上，一个人也落得清静！”老板很会招待客人，明明是怕我占用空间，却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我踩着木头台阶爬到二楼，二楼是专门为单身客人准备的空间，打斜的屋顶稍显压抑，所有人都是盘腿坐在垫子上料理着自己眼前的小炉子。
我点了些肉和蔬菜拼盘，和一瓶米酒。
单身客人难免互相打量着，看哪个孤单鬼和自己一样一个人吃烤肉。窗边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的户外装备，正憋起嘴唇喝着浓烈的韩国烧酒，脸颊已经有些泛红。
这个人应该是最孤独的吧，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繁华作伴，早早占据了孤独美食家最有利的位置。
想着想着不禁觉得好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来啦，小姐你真是会吃，今天的牛腿肉特别新鲜！”老板笑容可掬的为我摆布着小桌面，一边把牛腿肉放到我面前。
“诶？刚才我点怎么没有啊？”窗边男子发话了，老板愣了一下赶忙说：“哈哈你来的太早啦，不是有句中国话说什么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位姑娘就是来得巧！”
男子也不是存心挑衅，只是没吃到心水的食物，朝我这边晃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我被他吸引了过去。
好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炉子上的肉已经滋滋啦啦的往下滴油水了，我赶忙拿起镊子给它们翻个面。
一定是见过的，可能是小时候的朋友？就是叫不出名字来……
男人瞄完我的牛腿肉顺带也看了眼这个幸运的女人，表情僵了下，很显然他已经认出了我，而我还在苦苦思索。
肉熟了，沾着粉末吃到肚子里前所未有的满足，之前的阴霾和不快乐似乎都好受了许多。
我把牛腿肉平铺在小炉子上，牛肉纹理中的香气一下子散布开来，男人这次没有回头看我，而且一直把头扭向窗户，似乎窗外有什么难以移开眼睛的风景。
吃的浑身热乎乎的，狭小的空间让我有些头晕。熄灭了炉子想让自己清醒点，看见男人从我桌边猫着腰走过，往木阶梯上踏去。
这个致命的瞬间，他的侧脸完全暴露在我眼前，心里像过电一般拉下闸门，唤醒了所有回忆。
是他！！！
这张侧脸曾经带着我从省城开车一天一夜去苏州，然后和我一起在苏州的星巴克里等待阮然，在阮然自杀后的一个清晨跌进门里，最后在大学中黯然道了告别……
他叫什么？想不起来了，他的身子正完成一只虾米的弧度，踩着木阶梯逐渐消失，我爬起来身子匍匐到了地上，头刚好露出在台阶出口。
正在下台阶的男人回头望了我一眼，复杂，忧郁，逃避，磊落……这个眼神让我们相认了。
男人并没有过多留恋，径直走去前台结账，转身离开。
他怎么在广州……当年的他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许多女生心里的偶像，当年为了赎罪他自动退学而后再无音讯。
他比我大一岁的，可是看起来那么苍老，眼神里的灰白是那种谁也不相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能真的高兴的惨淡。
我很想追上去问一句，你过的好么？但也许这样的分别才是对相遇和往事最好的交代。
老板走上来收拾他的桌子，拿起桌上的一盒烟：“呦，落在这里啦！烟鬼居然能忘记拿烟。”
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很熟悉。如果我追问，守候肯定能再见到他，如果见面我要说什么呢？
说阮然已经彻底离开不再回来了，你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用尽全力的快乐，尽兴的活……
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我没有回头，耳边充斥着韩国人欢快高频的语言，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来。
我要把最后的尊严，留给他……
在出租车上，我的脸靠着车窗疯狂的流泪。
阮然，我好想你。
阮然，生活何其苦，活着是最累的选择。
车子开上广州大桥，桥两边圆润的灯亮了，旁边是波光粼粼的珠江，这是我最爱的一条路，有点像旧上海，就那么优雅安静的存在着，不多话，不争抢。
车子在广州大桥上飞奔的时候，欧阳靖的电话进来了。
“红……红豆，你快来！华子她…….”
我一下子清醒了，从烤肉店阁楼那缺氧狭小的空间里清醒了……身子一下挺直，手紧紧握着电话。
“大华子怎么了？！”
“她羊水破了！”欧阳靖终于说了句完整话，我赶紧让司机下桥右转赶去医院。
羊水破了，在肚子里跟了大华子两个月的孩子等不及了，可是这一遭是他人生中最凶险的一遭，可能刚呼吸到人世间的空气就……
我不敢再往下想，大致在脑子里过了遍医生曾经交代过的话，到了医院我塞给司机一百块钱跌跌撞撞的跑到大厅。
手术室，手术室……跑到手术室被护士骂了顿，才反应过来产房不在这层！
电梯等待的人太多了，我跑着上了五楼，老远看见欧阳靖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
“诶，诶……”我累得说不出话，蹲在地上。
“进去好久了，还不知道。”欧阳靖紧张的抱着自己的双臂，指甲深深的陷在胳膊的肉里，我和他一样揪心紧张，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况且还是两条人命！
我俩并排蹲在产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产房的方向。
三个小时过去了，不好的预感快要把我折磨疯！欧阳靖更是魔怔一般两眼死死剜着产房的大门，一动不动……
“秦华的家属！”护士出来的时候，我和欧阳靖同事趴在了地上。腿麻的像一万根针藏在肉里，两个人把护士吓了一跳。
“诶诶，我说你们放松点好吗！”护士转身从产房里抱来一个粉红色的面团，那面团似乎在动……
“女儿，才四斤六两，属于早产儿现在要进保温箱，你们家属看一眼。”
女儿……女儿！！！
我和欧阳靖对视一眼，极度小心的用手指拨开那粉红色的襁褓，一个瘦瘦的小人儿蜷缩在里面，胎毛浓密湿润的服帖在脑门上，小手握成一个拳头，着急的挥舞……
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不要泪水影响我看孩子的时间，欧阳靖在我身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那种嗷嗷的，成年人最悲痛的哭泣。
“好了，都好了。”
护士也跟着红了眼圈：“没事了，秦华很坚强，这小姑娘也很给力，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欧阳靖坐在地上，像是刚打完一场激战！我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望着护士和那粉红面团的背影掩面而泣。
日子突然变得有滋味了起来……
小粉红在保温箱里吃得好睡得好，一天天圆润长大了。我开始了新工作，虽然无法适应传统纸媒出身的领导过时的思维，但忍忍，宽宽心也就过去了。
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跑来医院看华子母女俩。
欧阳靖这天拿了个本子神神秘秘的：“红豆，你看选哪个好？”
“什么？”
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几个名字：“欧阳希，欧阳心圆，欧阳安，欧阳菲……”
我笑了，每个名字都很好，都是爸爸对女儿的希冀：平安，美好，希望……
“我喜欢心圆这个名字，既温暖，又团圆。”
“我也是。”欧阳靖兴奋的看着我，在欧阳心圆旁边打了个对勾，我俩都哈哈大笑……
“大华子，你当妈妈了。有个漂亮的小公主等着你醒来带她去公园，给她买裙子呢！她叫心圆，心心念念，平安团圆。”我握着大华子的手，一遍遍的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最终，一家做幼儿摄影的公司录了我做市场总监。
“韩小姐对我们公司有什么疑问吗？”面试我的是创始人，信佛，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手里还转动着一串。
“其实挺担心未来理念会不同呢，毕竟我的顶头上司是传媒出来的。”刚刚和顶头上司见过面，纸媒出来的一个男人，比我大个五六岁。
“哎呀，没事没事，我对他了解的很！”创始人的意思是他认命的纸媒出身的ceo。
“他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来给点不一样的碰撞，要不然我这里又不是做报纸的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连日的奔波和心绪不平让人疲惫，我甚至不想再继续折腾，在这里落脚好了。
约定好三天后入职。
晚上没有去看大华子，一个人跑去中大旁边吹风。
南方冬夜依旧温柔的冷风带着潮气吹在我的脸上，中大后面有条韩国街，很多韩国人在这里开烤肉店。在江边吹了好久的风还是没想明白我和雨鹏的事情，丧气的起身穿过中大校园走到韩国街上的烤肉店里。
店面很迷你，只有四张桌子，老板用韩语招呼着伙计，见我一个人笑着问候：“小姐一个人吗？一个人吃烤肉呀？”
我笑笑点点头。
“那如果不介意，可以做到楼上阁楼的小桌子上，一个人也落得清静！”老板很会招待客人，明明是怕我占用空间，却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我踩着木头台阶爬到二楼，二楼是专门为单身客人准备的空间，打斜的屋顶稍显压抑，所有人都是盘腿坐在垫子上料理着自己眼前的小炉子。
我点了些肉和蔬菜拼盘，和一瓶米酒。
单身客人难免互相打量着，看哪个孤单鬼和自己一样一个人吃烤肉。窗边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的户外装备，正憋起嘴唇喝着浓烈的韩国烧酒，脸颊已经有些泛红。
这个人应该是最孤独的吧，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繁华作伴，早早占据了孤独美食家最有利的位置。
想着想着不禁觉得好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来啦，小姐你真是会吃，今天的牛腿肉特别新鲜！”老板笑容可掬的为我摆布着小桌面，一边把牛腿肉放到我面前。
“诶？刚才我点怎么没有啊？”窗边男子发话了，老板愣了一下赶忙说：“哈哈你来的太早啦，不是有句中国话说什么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位姑娘就是来得巧！”
男子也不是存心挑衅，只是没吃到心水的食物，朝我这边晃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我被他吸引了过去。
好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炉子上的肉已经滋滋啦啦的往下滴油水了，我赶忙拿起镊子给它们翻个面。
一定是见过的，可能是小时候的朋友？就是叫不出名字来……
男人瞄完我的牛腿肉顺带也看了眼这个幸运的女人，表情僵了下，很显然他已经认出了我，而我还在苦苦思索。
肉熟了，沾着粉末吃到肚子里前所未有的满足，之前的阴霾和不快乐似乎都好受了许多。
我把牛腿肉平铺在小炉子上，牛肉纹理中的香气一下子散布开来，男人这次没有回头看我，而且一直把头扭向窗户，似乎窗外有什么难以移开眼睛的风景。
吃的浑身热乎乎的，狭小的空间让我有些头晕。熄灭了炉子想让自己清醒点，看见男人从我桌边猫着腰走过，往木阶梯上踏去。
这个致命的瞬间，他的侧脸完全暴露在我眼前，心里像过电一般拉下闸门，唤醒了所有回忆。
是他！！！
这张侧脸曾经带着我从省城开车一天一夜去苏州，然后和我一起在苏州的星巴克里等待阮然，在阮然自杀后的一个清晨跌进门里，最后在大学中黯然道了告别……
他叫什么？想不起来了，他的身子正完成一只虾米的弧度，踩着木阶梯逐渐消失，我爬起来身子匍匐到了地上，头刚好露出在台阶出口。
正在下台阶的男人回头望了我一眼，复杂，忧郁，逃避，磊落……这个眼神让我们相认了。
男人并没有过多留恋，径直走去前台结账，转身离开。
他怎么在广州……当年的他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许多女生心里的偶像，当年为了赎罪他自动退学而后再无音讯。
他比我大一岁的，可是看起来那么苍老，眼神里的灰白是那种谁也不相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能真的高兴的惨淡。
我很想追上去问一句，你过的好么？但也许这样的分别才是对相遇和往事最好的交代。
老板走上来收拾他的桌子，拿起桌上的一盒烟：“呦，落在这里啦！烟鬼居然能忘记拿烟。”
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很熟悉。如果我追问，守候肯定能再见到他，如果见面我要说什么呢？
说阮然已经彻底离开不再回来了，你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用尽全力的快乐，尽兴的活……
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我没有回头，耳边充斥着韩国人欢快高频的语言，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来。
我要把最后的尊严，留给他……
在出租车上，我的脸靠着车窗疯狂的流泪。
阮然，我好想你。
阮然，生活何其苦，活着是最累的选择。
车子开上广州大桥，桥两边圆润的灯亮了，旁边是波光粼粼的珠江，这是我最爱的一条路，有点像旧上海，就那么优雅安静的存在着，不多话，不争抢。
车子在广州大桥上飞奔的时候，欧阳靖的电话进来了。
“红……红豆，你快来！华子她…….”
我一下子清醒了，从烤肉店阁楼那缺氧狭小的空间里清醒了……身子一下挺直，手紧紧握着电话。
“大华子怎么了？！”
“她羊水破了！”欧阳靖终于说了句完整话，我赶紧让司机下桥右转赶去医院。
羊水破了，在肚子里跟了大华子两个月的孩子等不及了，可是这一遭是他人生中最凶险的一遭，可能刚呼吸到人世间的空气就……
我不敢再往下想，大致在脑子里过了遍医生曾经交代过的话，到了医院我塞给司机一百块钱跌跌撞撞的跑到大厅。
手术室，手术室……跑到手术室被护士骂了顿，才反应过来产房不在这层！
电梯等待的人太多了，我跑着上了五楼，老远看见欧阳靖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
“诶，诶……”我累得说不出话，蹲在地上。
“进去好久了，还不知道。”欧阳靖紧张的抱着自己的双臂，指甲深深的陷在胳膊的肉里，我和他一样揪心紧张，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况且还是两条人命！
我俩并排蹲在产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产房的方向。
三个小时过去了，不好的预感快要把我折磨疯！欧阳靖更是魔怔一般两眼死死剜着产房的大门，一动不动……
“秦华的家属！”护士出来的时候，我和欧阳靖同事趴在了地上。腿麻的像一万根针藏在肉里，两个人把护士吓了一跳。
“诶诶，我说你们放松点好吗！”护士转身从产房里抱来一个粉红色的面团，那面团似乎在动……
“女儿，才四斤六两，属于早产儿现在要进保温箱，你们家属看一眼。”
女儿……女儿！！！
我和欧阳靖对视一眼，极度小心的用手指拨开那粉红色的襁褓，一个瘦瘦的小人儿蜷缩在里面，胎毛浓密湿润的服帖在脑门上，小手握成一个拳头，着急的挥舞……
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不要泪水影响我看孩子的时间，欧阳靖在我身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那种嗷嗷的，成年人最悲痛的哭泣。
“好了，都好了。”
护士也跟着红了眼圈：“没事了，秦华很坚强，这小姑娘也很给力，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欧阳靖坐在地上，像是刚打完一场激战！我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望着护士和那粉红面团的背影掩面而泣。
日子突然变得有滋味了起来……
小粉红在保温箱里吃得好睡得好，一天天圆润长大了。我开始了新工作，虽然无法适应传统纸媒出身的领导过时的思维，但忍忍，宽宽心也就过去了。
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跑来医院看华子母女俩。
欧阳靖这天拿了个本子神神秘秘的：“红豆，你看选哪个好？”
“什么？”
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几个名字：“欧阳希，欧阳心圆，欧阳安，欧阳菲……”
我笑了，每个名字都很好，都是爸爸对女儿的希冀：平安，美好，希望……
“我喜欢心圆这个名字，既温暖，又团圆。”
“我也是。”欧阳靖兴奋的看着我，在欧阳心圆旁边打了个对勾，我俩都哈哈大笑……
“大华子，你当妈妈了。有个漂亮的小公主等着你醒来带她去公园，给她买裙子呢！她叫心圆，心心念念，平安团圆。”我握着大华子的手，一遍遍的告诉她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