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又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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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几天来,兆盛带回来了一个媳妇的事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逢人就七嘴八舌说起这件新鲜事。

    人们都说兆盛这小子厉害,大哥二哥都还单着身,他倒是先找着媳妇了。

    “姑娘长什么样?”

    “大眼睛水灵灵的长得跟标致勒。”

    “一来都这些天了,也不见下山来串门子。”

    “姑娘害羞着哩。”

    “什么时候去看看兆盛带回来的姑娘去啊。”

    “嘿嘿,我昨天刚去看过……”

    “行啊,这事你倒是利索得很啊。小心你那婆娘知道了,晚上不让你上床睡觉。”

    “嘿嘿……”

    大家都要来瞧瞧兆盛带回来的对象,独户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王家热闹起来了,来往的人一茬接着一茬,自从国泰去世后,这样热闹的时候还是头一回。谷母觉得脸上有面子,脸上整日地笑开了花,只要是有人上门,那是来者不拒,烟茶瓜子伺候着,王家已经很久没这样大气了。

    十年前满达闹的笑话一直让谷母耿耿于怀,这回她觉得是扬眉吐气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李叶兰其实嘴很甜还挺勤快,是个好庄稼把式,尤其是村里人都给她道喜,说了一堆一堆的奉承话。谷母现在觉得李叶兰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只要有人来,谷母就得意地跟人聊天,话匣子里的话仿佛说不完。

    “你家三宝的眼光真好。娘娘儿,你有福啊。”

    “那是,要说叶兰啊,嘴很甜,还很勤快哩,我这几个儿子就数三宝有出息。他的眼光能差嘛!”

    “几天前还说要收拾人家的话,现在看她就这里也好那里也好了,咱妈的脸变得太快了。”待在一旁的满达想到这,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日子过了一个月,人们对这件事的热情已经消退,兆盛在家里也闲不住了,开始往田湾跑。山村人户分散,田湾是村里四个人户较为聚集的地方之一,在山脚处。平时,燕家台、文家坡、七云塔,青湾的散户茶余饭后、逢年过节地都会来田湾串门、打牌。兆盛带了一瓶酒,从家下山后,沿着沟在河滩里七弯八拐地走十多分钟来到了田湾。

    见到兆盛下山了,田湾的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嘿嘿……新姑娘舍得让你出门啦?”

    嘿……嘿……

    前面的木房子屋檐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眯着眼倚在靠椅上晒太阳。

    “梅儿外公!梅儿外公!我来看你来啦。”兆盛对老人喊到。

    “三宝来了?”谷忠梅懒懒地睁开眼睛,看到兆盛手里提着酒,来劲了,“孝敬我的?”谷忠梅眼睛眨了眨。

    兆盛说:“我是专程送酒来孝敬您的。”

    “我还以为你被你带回来的女人绑住了脚。回来一个月了都不晓得下来看我来。有了女人就把你梅外公都忘记了。”谷忠梅有点不悦,头一扬,眼睛向仓库看去,“把你的酒提回去,我家里有的是酒。上次臣宽孝敬我的包谷酒还有半瓶没喝完勒。”

    “这可不是包谷酒”,兆盛被谷忠梅说了一顿,也不申辩,嘿嘿地说,“这可是我在外面好容易弄到的正宗的杨梅药酒!对身体好着勒,你要不喝啊,我还提回去。”

    兆盛说着转身就要走。

    谷忠海急了:“站住!小子!人走可以,把我的酒留下。”

    兆盛转过身来,“您不是不要我送的酒嘛!我怎么敢不听外公您的话。”

    “你少跟我贫嘴,说了是孝敬我的,哪有又拿回去。国泰要是在世看你不挨他家伙。”谷忠梅显得很无奈。

    “嘿嘿!省省吧,梅儿外公。“兆盛说到:“你那套拿来对付我老子还可以,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你还敢反了天?把酒给我提进去放好啦!”

    “得勒。”兆盛笑着把酒提进去,却没有急忙出来,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换地方了,梅儿外公,你放哪了啊?”

    “小子,瞧到里面那个抽屉了吗?你把它打开了。”

    兆盛就把那个抽屉打开来,一副象棋就摆放在里面。

    兆盛把象棋拿了出来,“梅儿外公,好久没下象棋了,快来杀他几局,解解瘾。”

    “哎,不下不下,没意思。天冷得很,我还是多晒晒太阳。”

    “也是,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又下不赢我,我还是回去吧。”兆盛给谷忠梅使激将法。

    谷忠梅哪里肯向小辈认输。

    “我赢不了你?来,你把棋盘摆上,我来教你两下。以后跟人下棋至少也认得个蹩腿马,不要让人笑话了。”谷忠梅语重心长地说。

    兆盛一边摆棋一边应承着,“好!我来认认蹩腿马。”

    兆盛和谷忠梅斗嘴斗得起劲,田湾凑热闹的人也来劲。看他们每次嘴斗得厉害,起哄一定要他们两个来分个胜负,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于是贾忠海和赵盛相约来十局,围观的人从火坑里拿出火炽来在板壁上画正字,准备来见证他们决个高低。

    当中炮……

    马起灶……

    ……

    太阳慢慢往西边斜,十局紧张又精彩的对局似乎很快就过去了,板壁上是两个正字,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好了你们俩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看来是分不出高低了。”

    两个人都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行,一定得分出个胜负。”

    对局一直进行着,懂棋的人看得入神,时不时捶手说好。外行的看到有人说好也跟着喝彩,还有一些人看局势不妙着急得不行,一个劲地指点这方指点那方,场面何其热闹。

    直到太阳沉下西山,月亮挂在了天上,这栋木房子的屋沿下还是围了很多人,人群的中间点着一支蜡烛照亮了棋盘,下棋能当饭吃,看棋的人回家吃完饭又来看他们挑灯夜战。

    没有人想过要劝他们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弈,最后还是李叶兰找来了,李叶兰在家里一天都没见到兆盛,眼看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影。李叶兰问妈兆盛去哪了,她已经改口叫谷母妈妈,她一个人不听劝,乘着月光摸黑下沟里往田湾来了,竟一点都不害怕熊瞎子,不时风刮过树梢的声音,秋虫的喊叫让人不寒而栗,李叶兰双手抱在胸前直沿沟往外走。十多分钟后,她来到了田湾,走进了一家灶屋烧着火的屋子。

    “这不是叶兰妹子吗?你是来找兆盛的?”

    “嗯嗯,你看到兆盛了吗?”

    “那,好多人的那儿,”

    “兆盛哥……兆盛哥……”知道兆盛就在那人堆里,她边走过去边叫兆盛。

    “哟,新姑娘总算舍得出门啦。”围观的人笑开来,“哎!三宝!你女人来接你回家了。”

    兆盛听得说如此眉头一皱,转而又恢复正常,说了些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起身正待和李叶兰离开。

    此时桌面上正是关键时刻,板壁上左边谷忠梅18个正字,王兆盛19个正字。

    “不准走,想用这种方法来赢我?那是不得行的。”

    兆盛不好意思地挠头,对李叶兰说,“叶兰,让我下完这一局吧,你看都快下完了。”

    “哎!三宝,什么时候请我们上山去吃你的喜糖啊?”人群有人起哄。

    兆盛应到:“嘿嘿……这事还要跟我妈商量好才行……”

    “梅儿爷爷,人家女人都来接了,你不放人,小心姑娘记你的仇,晚上在床上给兆盛吹枕边风勒。”

    李叶兰羞得脸通红,站在兆盛后面,两只手扯着兆盛的衣服下摆。

    “你们少起劲,马上就下完了。”谷忠梅连连摆手。

    兆盛此时已经是心不在焉,一招不慎,本来占优势的一局给葬送了。

    “很不错,兆盛这些年跟我学象棋学出点门道了,棋艺都快赶上我了。不愧是我的徒弟。”

    谷忠梅以师自尊得意洋洋地对兆盛说,“行啦,你回去吧。好好把喜糖喜酒准备好,大伙都要去沾沾喜气勒。”

    “嘿嘿……一定的、一定的……梅儿外公教得好、教得好……”

    兆盛和李叶兰走了后,人群散了。谷忠梅现在感觉到饿了,生火下了碗面条吃。从桌子底下把兆盛送的那个杨梅酒打开了呷上一小口,果然是好酒,酒香而醇,入口柔和,有劲又不辣喉。

    “国泰生的这个歪种还真孝顺。这小子可真是传下了国泰的精明会算计,一点都没有他老子的暴脾气,他家里那几个小子还就数他最孝顺。人鬼精鬼精的,厉害,不知道那老大老二什么时候才能迎娶个媳妇回来。”

    谷忠梅舍不得一次就把好酒喝完,呷了几口后放了酒瓶,将火坑里的火用火钳埋好后,并不洗手洗脚,爬上床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