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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欣欣最近有点儿忙,她从来没像这段时间这样真切地感受过,作为一名记者的使命感和冒险精神。这令她十分亢奋。

    暗访地下卵市的事情有了惊人的进展。现在她已不仅仅对买卖卵子的黑市感兴趣,而是将报道矛头转向了天满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她隐隐觉得,这家医院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光鲜,而是一定存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从事着某种不予外人知的勾当。

    这主要是因为她的一次微信暗访。

    那天在天满医院外与那位自称收购卵子的妇女聊过后,陈欣欣抱着多收集些素材的想法,又用微信试着与几家卖卵小广告上的联系人互加了好友。她模拟着大多数第一次尝试出售卵子的年轻女性的口吻,问了一些普遍关心的问题。无非都是围绕着“手术安不安全”、“具体怎么操作”以及“价格如何”等等。几个联系人都很积极地回应了她,并竭力游说她,只要卵子的质量高,其它一切都好商量,还说很多女孩子卖过一次,尝到了甜头,身体恢复之后便还会来卖。这些人越是这样说,陈欣欣就越强烈地感到地下卵子交易明显还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不禁产生疑惑:真的有那么多人有购买他人卵子的需求吗?

    她脑海里随即浮现出妇女暗指天满医院会收购大量卵子时的眼神,一点点得意,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恐怕连那女人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意外。这一点非常可疑。但这也是一个合理的思路:即如果在本市交易的一部分卵子被批量卖给了天满医院呢?那么疑惑就得解了。

    这样想着,陈欣欣再次游移着拿起手机,又试探性地通过微信向几个联系人问及到卵子有可能的去向。

    很快,回复便接踵而来:

    “我们会负责约见买方给你,买家也想当面跟你沟通,有些话还需要你们双方面对面讲清楚......”

    “相信姐,大部分姑娘都不愿意知道自己的卵子卖给谁了,你要是真想知道,哪天姐给你约买家,见见也行,随你哈!”

    “哎呀,这个得看时机哦,取你卵子的时候要是刚好我们这边来了客户,就能让你们见见,不然也不会影响你这边手术的安排,你的卵子取出来,我们会先保留好,直到有客户了再卖给对方。”

    “这位美女,你想知道这个干嘛?我们有规定的,你跟买家是一次*易,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所以知道了也没用,何苦给自己添堵?”

    “卵子的去处嘛,有两条路可以选。”

    ......

    最后一条回复非常简短,却立刻引起了陈欣欣的警觉。于是她迅速向对方发问道:“都有什么可选?”

    过了没一会儿,那边有了回复,看得出态度还挺认真:

    “一条路,你可以选择跟一个买家见面,我们行内也叫‘面试’,主要是让买家看一下你的条件他们是否满意,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你可以当面跟买家沟通,特别是如果像你自己说的,你的条件那么好,说不定价格方面还有商量的余地,这需要你自己跟买家谈,我们就起到中介的作用。这条路比较适合对自己的卵子特别有自信的女性。”

    没等陈欣欣再问,对方便又发过来一段话:

    “第二条路嘛,其实更简便,效率也更高。就是按照我们说好的价格,你将卵子出售给我们,我们自有销路。你在整个过程里完全不需要任何额外的付出,做完手术,拿钱走人就行。”

    这个口吻跟白天遇到的女人如出一辙,甚至自有一股值得信任的味道。陈欣欣心里一阵激动。为了多套话,她假装傻傻地问:“那我的卵子会生出小孩吗?”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犹豫了好一阵,竟然回复了一句颇有水平的话:

    “这恐怕要看缘分了。”

    陈欣欣暗暗想笑,这些从事卵子黑市的人干着见不得人的买卖,居然还自认为做着人道的好事。不过她仍然继续装傻似的问:“如果我的卵子不是用来生小孩,那会用来做什么呢?”

    另一端明显耐着性子接着回答道:

    “这......我也没法回答你,我也只是拿钱办事的。但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销路绝对正规。”

    陈欣欣决定主动出击,于是直接问:“这方面的正规销路,那只可能是医院喽?”

    没想到对方居然打过来一个笑脸,夸赞道:

    “你其实挺聪明的。”

    话已至此,陈欣欣干脆打出了“天满不孕不育?”几个字,激动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果然,这一次,对方的语气不再和善,而是充满着警惕和恼怒: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就够了。恼怒就等于承认。

    陈欣欣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微笑,满意地退出了微信界面。

    陈欣欣用手机得意地敲打着手掌,看来天满医院在从地下卵市购买卵子是事实无疑了。短短一天时间,她就已经发现有两家地下卵市的黑中介从事着向天满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兜售卵子的交易,而如果仅从这一天的数据来看,跟天满存在私相授受的黑中介比例绝不在少数,几乎占到了五分之一。从交谈中陈欣欣还探得,每周中介都会组织至少3、4名卖卵者一起接受手术,如果每一位卖卵的女性每次被抽取18到20颗卵子,这样的黑中介运营一星期,仅一家一周就可向天满医院提供至少50颗左右的卵子,就算一颗卵子只卖2万块,50颗也要100万,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于是新的问题立刻就产生了:天满医院要这么多卵子究竟做什么呢?

    没理由不采访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陈欣欣成了天满医院的常客。

    她先是自称患病,到天满医院的各个科室都报了个到,几乎每种检查都让医生给自己安排了遍。结果她发现天满医院拥有着所有私立专科医院的优势:就诊便利、服务热情、医生和气、护士周到、价格昂贵。非但没有发现任何与地下卵子交易相关的线索,还搭了万八千块钱,知道了自己是个各方面都十分健康的育龄妇女。

    既然大面儿上查不出啥,随后她单单瞄准了试管婴儿专科。其实她一开始就想直奔这一科,但无奈国家有规定,必须是结婚两年没能够自然受孕的夫妻才可以申请做试管婴儿。于是她好不容易“强迫”社里一位跟自己搭档得最多的摄影记者同意与自己假扮“夫妻”,还为此弄了张假结婚证,才敢到医院来一探究竟。可费了这一通周折,结果也还是令人失望。试管婴儿是天满医院最为引以为傲的项目,已经做了十几年,各方面都已流水线操作,每一环节间联系紧密,专业性极强,但分别由不同的医生负责,比如负责催卵的是一个团队,负责实际抽取卵子的又是一个团队,负责试管培养的自然又是另外一个团队......大致了解下来,陈欣欣认为如果有人想在这个过程中动什么手脚,必须全面统筹并买通各个环节,实际操作起来是相当困难的。

    无奈,陈欣欣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采访。说是最后一招,可陈欣欣心里清楚,大张旗鼓地去采访,其实是最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收获的一招。接待她的人是天满医院办公室的主任,一听说她是《前沿新闻》的记者,别提多热情了,有问必答,且回答得犹如教科书一般精彩流利。陈欣欣拐弯抹角地问到“天满为什么不建立自己的‘卵子库’?”、以及“对现在潜藏的地下卵子市场了不了解?”,这个主任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摆出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且义正言辞地批判私人卵子交易,还大谈美国的经验,最后竟然举出一大堆例子,表明他们医院始终在呼吁前来做试管婴儿的夫妻能够无偿捐献多余的卵子,当真是在用实际行动保证了天满作为行业标杆的表率作用,支持当今国内的捐卵事业!陈欣欣只听得阵阵无语,赔笑到两颊肌肉发酸。

    总之,陈欣欣折腾了一大圈,至今为止的结论是:天满作为一家面向公众开放的私营专科医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可谓既专业又完美,简直无懈可击。

    但经过半天冷静的思考,她开始察觉到问题:天满太完美了,根本找不出问题,或许这正是最大的问题!因为这样的完美或许还意味着一个事实,那就是邪恶隐藏在普通患者根本触及不到的地方,并且还能够保证让整个医院都做到天衣无缝的配合和伪装。这说明什么?

    陈欣欣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欣欣?”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敲响,陈欣欣一惊,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划过晚上8点,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呆坐在屋里好几个小时了。

    她赶紧拉开房门,陈正强穿着拖鞋站在门外,面露忧色。

    “爸。”陈欣欣乖乖地打了个招呼,心想他什么时候回家的,都没听见。

    “我和你妈都吃过晚饭了,你不吃?”

    “算了,减肥。”陈欣欣懒懒地回应着父亲。

    陈正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身上虽然穿着家居裤和一件质地舒适的毛背心,可脸上却突然流露出一股威严的神色,陈欣欣知道,这是爸爸在工作中才常有的状态。

    “怎么了,爸?”她不禁疑惑地问道。

    陈正强深深抿着双唇,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跟女儿开始这场对话。过了片刻,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陈欣欣房间里这么晚了却并没有开大灯,而是只开着一盏写字台上昏黄的台灯,桌面上的电脑旁杂乱地铺满了各种文件,女儿此时身上也还是外出时的装扮,显然是连家居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一切都仿佛在无声地向他说明:女儿为了某件事,正在茶不思饭不想地苦战。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与陈欣欣对视着,简短低沉地问道:“在查天满?”

    陈欣欣被父亲的样子搞得有点儿迷茫,但还是点头承认道:“对。”

    她知道爸爸的消息一向神通广大,这次自己的行动,肯定是跟自己搭档的摄影记者说漏了嘴,又指不定被社里的什么人秘密汇报给了陈正强。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她的任何动向在陈正强这里几乎都是透明的。而且不光如此,她觉得社里的高层一定渗透进了陈正强的眼线,舆论或社会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与陈正强这位省委宣传副部长沟通,为落实到文字上的报道定调。其实大多数时候,陈欣欣都不反感父亲的做事方式,反而认为这是必需且值得夸耀的。况且她自己往往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没少沾着父亲的光抢到第一手新闻。也因此在社里的地位可谓是说一不二,实际比总编还受宠。但她心里偶尔也会怀着揶揄的情绪认为,要是放在地下战争时期,陈正强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情报工作者,说不定为了生计,还会成为情报掮客。

    不过她的这些想法,陈正强此时显然没关注到,只见他一脸严肃地继续问:“查到什么了吗?”

    “一点点。”陈欣欣缩着脖子小声回答。

    “嗯。”这个答案似乎并未出乎陈正强的意料,他依然脸色深沉,无端地问道,“是萧程让你查的吗?”

    陈欣欣听到这问题有点儿惊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问。随后有些赌气地大声说:“没有人让我查,是我自己发现了问题。”

    “哦?”陈正强眼角一动,看向女儿的神情里竟多了几分赞许和期待,“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陈欣欣心虚地结巴起来:“我怀疑天满医院跟地下卵子交易有关,但我现在并没有证据......他们做得......太隐蔽了......”

    “如果找到了证据,你打算怎么办?”陈正强并没放过陈欣欣言辞间的闪烁,而是咄咄逼人地问道。

    陈欣欣则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父亲的目光:“曝光他们!近来我查了很多资料,卵子不仅仅可以用于培养试管婴儿,还可以拿来做许多生化研究,就比如......对人类的基因进行改造。”

    陈正强意味深长地与女儿对视了几秒,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缓慢又坚定地说:“我要给你一些东西,跟我到书房来。”

    书房位于二层,陈欣欣默默地跟随着陈正强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这里是陈正强个人在家中的办公地点,平日里,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连陈欣欣的母亲都几乎不会步入。

    陈正强径直在书房最靠里的一排书柜下站定。他本身属于身材比较高大的,但由于书柜与墙体是嵌入式的,即便是他踮起脚尖,也够不到最顶层。但陈正强没有游移,而是气定神闲地拿过一个专为书柜设计的攀登梯,稳健地向上迈了几步,随后熟练地在书柜最顶层的中间位置翻找着。陈欣欣注意到那里并排摆放着几个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名堂的纸簿。陈正强最终抽出了其中一本,小心地拿在手里后,从梯子上走下来。

    陈正强将手里的纸簿递给陈欣欣,自己则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沉声说:“你发现的问题,我两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而且我还派人搜集到了这些材料。”

    陈欣欣狐疑地从父亲手里接过纸簿,直感觉沉甸甸的。纸簿里大部分是打印出来的资料和照片,偶尔会有几篇像是从报刊或杂志上剪下来的报道类文章。她下意识地浏览起来。但仅仅几分钟后,她的表情就从一开始的疑惑转变为震惊,颤抖着声音问:“这......这些......都是真的?”

    陈正强则早就料到女儿会有这样的反应,淡淡地说:“其实最开始,我只是发现副省长董明申对这家叫天满的私人医院格外照顾,怀疑他们之间存在不正当的钱权交易。”

    “所以说你只是一门心思在抓董明申的把柄喽?”

    面对女儿不留情面的问话,陈正强显得既无奈又有些生气:“当然不全是,不要把你爸爸想成只会在官场上勾心斗角的政客。”这就是女儿对自己最大的误会,可悲的是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能改变。

    “虽然我的出发点是怀疑董明申滥用职权中饱私囊,但想要拉对方下马,毕竟最终是检查机构的事,我一个宣传部长就算掌握了什么资料,也不一定能成为证据,况且做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由我这个级别的人来出头。”陈正强不打算隐瞒女儿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些官场里的道道,他认为女儿有必要了解一些,如果陈欣欣一直像现在这样天真又莽撞,即便再对新闻事业抱有热情和天赋,在他眼里也是一件危险的事。

    可陈欣欣显然没能明白父亲的苦心,依然皱眉打量着他。陈正强知道眼下的关键并不是这个,便将话题重新引回到面前的纸簿上,正色道:“但后来,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随着收集到的情报和材料越来越多,我发现这里面的事情远不像我之前想象得那么简单。”

    陈欣欣想起材料里提到的内容,震惊之情瞬间又涌上心头。材料里提到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她本能地意识到这些都是百年难遇的大新闻,甚至比她从业以来报道过的所有新闻都更有价值,一旦公之于众,势必会令她一夜之间名利双收,一举跃升为国内最顶尖的记者。

    可是父亲将这些材料如此郑重地交到自己手上,仅仅是为了这个吗?以她对陈正强的了解,她觉得断不可能。

    “你把这些材料给我做什么?”她睁大眼睛冲口问道。

    陈正强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把这些东西交给萧程。”

    “萧程?”陈欣欣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但随即她转念一想:是了,材料里提及的那些看似不同寻常的事情,萧程一定会给出最权威的解答。

    陈正强则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十分严肃地叮嘱道:“记住,你必须亲手将这些东西交给萧程,不能给其他任何人,尤其是一直帮助萧程跟你们媒体打交道的那个邵毅平。”

    陈欣欣转动了一下眼珠,说:“我知道,邵毅平是董明申的秘书。”

    “恐怕还不止那么简单。”陈正强吐出一口气,眼神看向了室内的一片虚无。

    “爸,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陈欣欣试探地问道。

    可是陈正强却半躺倒在舒适的办公椅里,微微摇晃着身躯,双手交握在腿上,有些事不关己,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只知道,邵毅平这个人可谓八面玲珑,他的才干在全省委都是出了名的。可一般人绝对想不到,他在成为董明申的秘书之前曾经是戴林钟教授麾下最得力的研究人员之一,名号甚至排在萧程之上。所以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让人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他为什么放弃研究工作?”

    陈欣欣却不以为然地表示:“搞研究很枯燥的嘛,可能是他受不了了,觉得自己在别的领域更有机会大展宏图?”

    “科学研究固然枯燥,却最容易守住自我,不需要每天伪装自己。像邵毅平这样聪明的人,搞科研就像一条毫无挑战的平坦大道,走下去,虽不一定有大成,但却是前途无忧,总之对他来说应该比走仕途轻松得多。”陈正强交握着的双手食指相互点了点,像是对邵毅平的为人已琢磨过多遍,最后喃喃低语道,“除非,他有了野心。”

    “野心?”陈欣欣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不成他还想当卫计委主任??”

    陈正强立刻笑着否定道:“你这想法太狭隘了,邵毅平可没有你这么单纯。他的野心,八成是一种对科学家来说很危险的野心。他们做科研的人,一旦产生了不该有的野心,同时又具备去实现它的能力,其实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野心会促使他不择手段,比如,转入仕途。”

    陈欣欣咬着嘴唇:“可我还是不懂,转入仕途对实现他的野心能有什么帮助?”

    陈正强摊开双手:“这恐怕就要问他自己了,我能想到的是,至少他能够在这条路上找到权利上的同盟者。他需要权利为他提供便利,而那些已经有了权利的人,则往往同时还想要有钱。要知道,所有卓越的科研成果,其价值都将不可限量。”

    “我懂了。”陈欣欣恍然大悟地望着父亲,而陈正强正笑容深邃地回望过来。父亲的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邵毅平在卫生部最紧密接触的官员,不就是董明申吗?!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纸簿。

    这些至关重要的材料、天满不孕不育专科医院、董明申、邵毅平......所有这一切已经初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锁链。这些材料一旦曝光,这条锁链上的每一环都将无从遁逃。陈正强就像个暗黑者,早已瞄准了必置之于死地的目标,只待时机。

    “可是,”陈欣欣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爸爸,你凭什么断定萧程就没有产生科学家的野心呢?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险?”

    “萧程嘛,上次开会见一面就知道了,根本就不是个聪明人。”陈正强讪笑道,“我只简单地替他解围了几句,他就对我毫无戒心。”

    陈欣欣立刻不服气地争辩道:“爸,可我觉得萧程的这种简单和专注,才是大智慧。”

    陈正强没有否认女儿的观点,撇撇嘴说:“不过他那种自信和执拗却刚好可以利用,而且我安插在‘兹扎’实验基地那边的眼线也说,萧程的确在研究上有过人的天才。你说的也有道理,世道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潜规则,但实力还是永远的硬道理。”随即,他眯着眼睛问道,“闺女,你是不是喜欢萧程?”

    “一点点啦。”陈欣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话一出口,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似乎也是今天自己第二次对父亲说同一个词。

    “哎,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爸爸省点儿心?!萧程是不错,不过还是配不上你。这次的事你们能互利互惠,可以后,他不过就是一个搞研究的学者,在很多方面都不一定能帮得上你。”陈正强在女儿的私事上一直不怕苦口婆心,好在陈欣欣跟交往过的那些不入流之辈也向来没有准谱,陈正强对此已完全没有了脾气。

    “总之,你要尽快将这些材料交给萧程,相信他肯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陈欣欣则调皮地冲父亲扮了个鬼脸,不耐烦地应承道:“知道啦!”

    陈正强却依然不放心,再次用厚实的手掌拍打着桌面上的纸簿,严肃地叮嘱道:“你听着,这次的事很重要,我保证是你做记者以来最劲爆的一次新闻素材,爸爸这是在给你的事业创造机会,你一定要稳妥谨慎的对待。而且,我还需要你记住,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都要说你报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针对谁,只是出于一个记者的社会责任感,就算出了危险,被人发现材料是经你手流出的,也一定要假装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严重性,将责任全都推到萧程身上,懂了吗?”

    陈欣欣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听话地朝父亲点了点头:“爸爸,放心吧,我懂,这些东西目前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些零散的材料,只有萧程,才能将它们变成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