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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同时,穿帽衫的年轻人和苏左均说出这三个字。

    苏左黑洞洞的枪口此时距离年轻人不过两米之遥,可依然晚了一步。

    “嘿,嘿,冷静......”只见刚刚还泰然自若的萧程此时如同人偶般举着双手,焦急地阻止着苏左不要再靠近。或许是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令他的脖子正在以一种不适的姿态支撑,萧程轻微地耸了耸肩,满脸不情愿的表情。

    此时场内的警察已将舞台围成了一个牢固的圆圈。

    “乔伊森,你跑不了了!”苏左冲躲在萧程身后的年轻人喝道。

    “谁说我要跑了?”年轻人此时已扔掉鲜花,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浅棕色的双眼中流露出怪异的神色,“我只是来找萧博士帮个忙。”

    说话间,他突然双目充血,好像承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叫着:“你们知道什么?!我不是有意的,我身体里面有我爸爸的‘犯罪基因’,是它们诱发我去像我爸爸一样杀人,我是病人!我要求萧博士为我作证,并且承诺对我进行基因治疗!”

    说完,他把手中的枪又向萧程的太阳穴顶了顶:“萧博士,对不起了,委屈一会儿,你这么值钱,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萧程在他的威胁下丝毫不敢挪动,不断用眼神示意着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的苏左不要轻举妄动。

    “你以为我们都不懂吗?”苏左仿佛也不再打算向前,而是换上一幅嘲弄和不屑的口吻,紧握配枪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你说的犯罪基因不过是maoa,你可以问问萧博士,目前科学界到底有没有实验数据能够表明这种基因具有遗传性?我告诉你,maoa我们一半的人都有,你想靠基因治疗为自己脱罪,别做梦了!”

    听到苏左的话,乔伊森思考了几秒,眼神越来越怪异,竟霎时泪流满面地哀嚎起来:“可是我真的没想杀人,我总梦到我爸爸要我杀了那个女人,虽然那个女人很凶,但我不敢,他就当着我的面杀了她,还挖出她的眼睛,要我每天盯着她看,说什么时候我也敢去杀掉那些虐待病人的女人,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了......我感觉爸爸的基因在我身上复活了,不断引诱着我去杀掉更多的人。”

    由于情绪波动过大,顶在萧程太阳穴上的枪口此时也随着乔伊森的哭喊声开始微微颤抖。

    苏左暗忖,嫌犯看上去早已情绪不稳,挟持的举动已让他接近崩溃的边缘,这样的情况对当下的局面来说是把双刃剑,意味着能够一枪击退嫌犯的机会随时可能出现,但也有可能嫌犯在没有预计的瞬间彻底失控,从而威胁人质的生命安全。苏左与身边的美国探员交换着眼神,似乎没人能做出更妥善的决定。

    就在大家踌躇之际,萧程却猛然毫无征兆地蹲下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样尖尖的东西,反身飞速向着乔伊森的颈动脉扎去。

    乔伊森立刻惊觉颈间一阵冰凉,神色大变,拿着枪的手也迅速再次朝萧程的太阳穴指来。

    突然,从苏左的枪中传出“砰”一声巨响,一样黑色的坚硬物体应声飞出。乔伊森原本拿着枪的手臂登时一片血红,而苏左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乔伊森反应过来,已上前牢牢锁住了他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臂。

    “你这个人渣!你爸爸当年杀人是为了给你妈妈报仇,没强奸被害人,你却一次杀害了三个无辜的护士,还强奸了她们!就算maoa能遗传,到你身上也是变得更差了!你简直让人恶心!”

    面对苏左的怒斥,乔伊森却没来得及再做出任何回应,就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见到这种情况,苏左惊愕地瞪向萧程:“你把他怎么了?”

    萧程此时已恢复常态,冷静地站在一旁,无辜地撇撇嘴,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的针管:“镇定剂而已。”

    这时fbi的几个警员走上前来,将昏睡中的乔伊森押下了讲台。

    台下的观众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在美国警方的紧急措施下安全疏散,没过两分钟,空空如也的礼堂内就只剩下苏左和萧程两个人。

    “你怎么随身带着那种东西?”苏左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年轻的科学家,指了指萧程依然握在手里的针管。

    “我想到他会来。”萧程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很精明,知道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我和警方答应他的要求,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今天,可以说是他最好的机会。”他说这番话时并未注视苏左,而是手法娴熟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消毒器具,仔细擦拭过手中长长的针管,然后翘着手指,将针管轻捏着放入一个犹如警方使用的证物袋般的封口袋子里,又缓慢地一点一点将袋子封紧,最后居然又拿出一个小塑料盒,将针管平平整整地放到里面并满意地听到盒盖“叭”扣紧的声音后,才算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好了,可以扔掉了。”

    苏左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连串动作,:“你每次用完针管都要这样处理吗?”在她看来,萧程对于一个小针管的处理简直比警方收集案发现场的物证还要繁复。

    萧程好像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这样问,反而十分惊讶地正色道:“医疗垃圾是危险的病毒传播源,稍不注意就会为无辜者带来疾病。”

    这幅小心的样子夸张得令人想笑,不知该怎么回应,苏左只好干眨了两下眼睛。她本想追问萧程何以知道这个案件,但随即便发现是自己反应迟钝了,于是难掩惊讶地向对方确认道:“那个在网上留言的人就是你?!”

    萧程好像被人识破了般尴尬地用一只手轻搓着鼻尖,竟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想到,重案组的组长原来是名女性。不过,关于基因的问题,你知道的还蛮多的,功课做得不错,果然是精英警探。”

    “你说maoa?”苏左心领神会,不以为意地解释起来,“我也是在看到嫌犯登陆的基因学网页后才了解到的,我想他极度怀疑自己的父亲之所以存在严重的暴力倾向,是因为携带了maoa基因,并且假想自己也是maoa携带者,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再加上童年时残酷的经历,最终导致心理扭曲而犯罪。不过,据说maoa的确是一种‘暴力基因’,许多诸如谋杀、殴打等暴力型重罪犯体内都存在maoa。”

    萧程对苏左的话不置可否,一谈论到学术相关的话题,他立刻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态:“的确曾有科学论著和一些数据说明maoa的低水平代谢和神经元细胞膜的功能障碍可能是极端暴力犯罪行为的病因,但这并不代表含有maoa基因的人就一定会犯罪,你刚才也提到过,可能超过一半的人都携带有maoa基因,但他们中的99.5%都能成功遏制住自己敲碎别人脑袋的冲动,所以,我并不喜欢将‘maoa’定性为暴力基因。而且严格来讲,maoa是否具有遗传性,以及表现特别严重的maoa异常究竟算不算一种疾病,都还没有定论。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建议警方给乔伊森做一个基因测序,毕竟父子两代都做出变态杀人行径是比较罕见的,有研究价值,也算为今后的基因犯罪收集数据。”

    苏左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她也正是如此打算的。

    “那个......”萧程突然也指了指苏左的手,欲言又止。

    苏左不明所以,自己手中只有配枪,她很娴熟地把枪在手心里掂了掂,疑惑地问:“怎么了?”

    “大学教室和讲堂里不能带枪。”萧程十分严谨地回答,“而且枪这种东西,用完了是不是应该立刻放回枪套里?”说着还不忘将手指在空中一划,做出物归原位的动作。

    苏左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配枪,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个在被家长说教的小孩儿,于是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是警察啊,而且别忘了,刚刚可是我这把枪救了你!”

    萧程却好像并没有感到苏左的不满,而是眼睛始终盯在苏左手中的枪上,眉头皱得快拧成了疙瘩。

    “哎......”苏左只好无奈地将枪放回到枪套里,故意在萧程面前将动作做得很明显,然后洒脱地冲萧程伸出一只手说,“行了,这次多谢了!”心里却想着赶快逃离眼前的怪胎。

    萧程看起来松了口气,这回倒是很大方地也伸出一只手握上来。苏左感到这只手触感细腻,手指划过掌心的力道也十分轻柔,反映出这只手的主人对它拥有恰到好处的操控力。

    “你的演讲,非常棒。”苏左由衷地称赞道。

    萧程微微一笑,似乎类似的赞扬听得太多,已经不以为意,难得语气正常又诚恳地说:“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苏左很快便明白了萧程的意思,也笑道:“是呀,基因犯罪,我们所有刑侦人员都应该在这方面好好补补课了,你来当我们的老师吧,你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想回国发展呢?”

    萧程没想到会被问及这个问题,竟然毫无防备地沉默下来,良久后才轻声回答:“国内,有我不能回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