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消逝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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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的小姑娘

    西风有约,总是叶黄草枯。是不是也有人骂它们不要脸了?因此,黄得这么厉害,还失去了色泽,干得很。

    李玲艳感觉太干了、太渴了,心灵都快枯黄了,她就来到小河边。小河水很窄,有一拳头宽,有一条蛇就能将她吸干。河水一定很凉,清澈透底,可什么小动物都看不见。井那边是一块菜田,应该不是一家的吧,被分成了一畦一畦的,有的收空了,有的菜还满圆。对面是陡陡的山坡,榆丛柠条杂草什么的。

    秋天的小河边,爽凉地风轻轻地吹,她抚摸小河、抚摸杨柳、抚摸李玲艳的脸。姐姐觉得有点凉,抬头看了看天。轻凉的风,肯定还在抚摸深邃的蓝天、忧伤的白云、即将西沉的太阳。随风漫来秋天清冷地芳香,这秋天的风,杂香充溢,又夹杂着浅黄色淡淡的沁香、清香、凉凉地香。

    这棵柳树,什么味道呢?或许我可以靠一靠,李玲艳靠在了柳树上。她又抬头,抬起头,气稍微顺一点。伴着仰头,她轻轻地叹息,顺便弱弱地望着天。天是晴朗的呀,她突然发现,天真是晴朗的。云彩是亮白的,是谁给它衬托了蓝色晶莹?

    小河清静,轻盈,真想顺着秋天的清凉的河水,和秋风一起泛波,走向远方,好远好远的远方。河水丝丝涟漪,与清凉的风缠绵。

    李玲艳捡起一片树叶,一松手,随风舞,舞台是水流。多么希望,歪嘴王的那句“不要脸”,随水流走,随风飘走!心中一切的一切,负担、压力、小姑娘的忧伤,顺水而去,随风而去,随风飘散。

    李玲艳获得了轻松,品尝到了秋的诗意,她喜欢上了小河边。没人打扰,好安静,好清静,好幽静。河边小草上,还有些个晶莹的,那是傍晚的小水珠。河边留有一点青青意味的,这一窄条条儿,是草地。空气这会儿是爽还是凉?她似乎接近舒畅。在小河边,在柳树下,在初秋的风中,李玲艳不知不觉似乎有些醉意,虽然作为小姑娘的她,从来没喝过酒,但她似乎确实已经醉了。她的思绪,顺水流啊流,流入大河,流入大江,流入大海,流入大的无边的大洋,在水中漂荡漂荡……她的思绪,随风飘啊飘,飘过了金灿灿的大地,飘向了幽深的山林,飘上了天空:浅蓝、深蓝、幽黑的天空,飘到了宇宙的最深处……

    你的脸静静地流泪,然而同时似乎还有点儿平静地笑意。小河里的水,是不是大地忧伤的眼泪?

    水是水,泪是泪!

    我见过波澜壮阔的大海,玩赏过水平如镜的西湖,却从没见过漓江这样的水。

    一个声音越来越近,海呀、湖呀、江呀!江河湖海洋,还不都是水?谁还一样有这心思,也想着水?

    有的人懂得其实很少,但用在了点上,这个切入点似乎很对。

    咦?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赫正材说。

    李玲艳问,就是的,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在这里背课文,河边环境好,背得快。好多难背的东西:数学口决、公式,语文课文……都在河边背,背得快,河边环境好。赫正材心好虚呀,说了一大堆,反反复复,颠三倒四。

    李玲艳没有回答她为什么在这里,有必要回答吗?总不能什么都和别人说吧?

    李玲艳问:“你昨天说,我妈找我了?”

    我昨天找不到你,才这么说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我我我……

    你才不要脸呢!李玲艳终于把这句话给吐出去了。心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李玲艳头也不回地走了,留赫正材在河边发呆。我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挨骂!赫正材摸不着头脑,赫正材怎么喜欢一个人在这不热闹的地方呆。快上课了,赫正材闷闷不乐地往校园里走。

    五一班的王喜,正和五二班的常喜追逐打闹。赫刚进校门口,常撞在了他的身上。

    赫正材吼道,你不长眼睛?眼窝瞎了,眶眶也塌了?

    王喜赶忙说,赫大哥,我们不是故意的。常喜立马说,真的,赫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赫正材对着王喜吼道,有你屁事,你滚一边去。看到情况不对,王喜退到了一边。赫正材拉着常喜的领口,怒吼,你怎么回事?你眼瞎了?你乱跑什么?

    吼完,赫正材怒说:“说吧,怎么处理?”

    “十根纸烟?”

    赫正材没答应。

    “那就一包吧?”

    赫正材不说话。

    “不是黄公主,白公主。”

    赫正材说话了,我有,不要你的。

    常喜搞不懂了!

    赫正材愤怒地说:“你说,你错了!”

    常喜弱弱地说:“我错了。”

    赫正材:“大声说!”

    常喜大声说:“我错了!”

    赫正材怒说:“你说,你再不敢乱跑了!”

    常喜大声吼:“我再不敢乱跑了。”

    赫正材怒吼:“让你大声说,不是让你吼!你有什么资格吼?”

    常喜大声说:“我再不敢乱跑了。”

    赫正材说:“你大声说,你不要脸!”

    常喜大声说:“我不要脸。”

    周围的同学远远地看见:赫正材走了!就这样走了!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等赫正材走远了,常喜吼道:一群不要脸的东西,真不要脸!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滚!

    远远的同学们,悄悄地散开走了!

    常喜说:“怎么回事?一包白公主都搞不定,几句话就放过了。老大这是怎么了?”

    王喜说:“就是,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开。上课铃敲响了,就各自去了教室。

    赫正材,气嘟嘟地回到教室。打开日记本,写。

    李玲艳去了河边,我也去了河边。我今天找到了她,她昨天就是去了河边,肯定。昨天没找到,今天我找到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逃不出我手心!

    这句话,赫正材小学六年级就写了,姐姐半辈子都不知道,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或许,不知道最好。

    和姐姐离婚后,赫正材翻日记翻到了这一页。脑子里想:原来,不是爱情!

    六年级的那个晚自习,在姐姐做的煤油灯下,赫正材接着写。

    王喜和常喜,就是两个贱人!贱孙,真没骨气。他们两个:不要脸。我:赫正材,堂堂男子汉。我,要脸,我很要脸!谁说我不要脸,谁就要付出代价,谁都不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玲艳都不行,平白无故的骂我,她要付出代价。

    姐姐,后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赫正材,后来,把他的日记,烧了。

    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