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误再误
洛落就此在央玉阁住了下来。她伤势严重，自然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乱跑乱跳。这对于生性闲不住的洛落来说，真是个天大的烦恼。好在叶撷风每天都过来陪她，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供不应求，洛落也就勉强忍耐了下来。
只是，令她着实气愤的是，明明那天，叶撷风伤得比她还重，为什么现在他已经活蹦乱跳，而她却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修为尚浅，这是很自然的，好好养养就好了。”每次她这样抱怨的时候，叶撷风总是宽容的笑笑。
洛落总觉得，叶撷风的这种说法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可是，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
谁叫自己灵力太差呢？
“可是我着急嘛！我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去找小叶子啊！我这么久不回去，婆婆一定会着急的！”洛落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葡萄往盘子里一扔，嚷着。
这时，她正坐在一处幽静庭院中，在一张藤椅上舒舒服服地半躺着，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各种瓜果。叶撷风坐在石桌前离她很近的另一张藤椅上。
听到洛落的话，叶撷风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发，“我替你找，你安心养伤吧。”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洛落嘟着嘴，“都怪那个该死的卓牧云，让我抓到他，一定，咔嚓咔嚓，咔咔咔，哼哼……”
洛落在自己的手里做着各种捏死一个人的动作。看得叶撷风忍不住想乐。
突然，洛落的动作停下了，她猛地转过头来面对着叶撷风。
叶撷风不解，“怎么了？”
“那条大蛇啊！”洛落眼睛闪闪发光，“他那么厉害，我去求他帮忙，让他去帮我找小叶子！”
她越说越兴奋，马上从藤椅上站起来，就要去找颜倾城。
叶撷风眼中露出一抹忧色，飞快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等一下。”
“不行吗？”洛落停下来，转头困惑地看着他，“这么点小忙，他不会不帮吧？我看他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洛落说着，吐了吐舌头。
叶撷风只有苦笑的份儿。
颜倾城好说话？他没有吃了你，是因为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否则的话，你只怕连骨头都不剩几根了。
和颜倾城“亲密无间”地相处了这么多年，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叶撷风更了解颜倾城了。但这一切，他当然不能跟洛落说。
“他，他很忙的，而且，又要修炼……”叶撷风努力给颜倾城找着借口。他知道，颜倾城还想在洛落身上得到更多，让洛落和他接触更多，对洛落一点好处也没有。
其实，这原本也是叶撷风救下洛落的本意。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地保护洛落，不愿意让她受到颜倾城的伤害。
当然，叶撷风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不要说对别人，对自己他都不会承认。
自己的下半生，恐怕都要和颜倾城纠缠不休，何苦还要牵扯进一个无辜的洛落？
“谁说我很忙的？我最近刚好闲得很。”随着这声有点懒洋洋的魅惑声音，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衫，衣衫周边还饰着一圈金线的颜倾城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叶撷风立刻站了起来。
看着叶撷风略带紧张的神色，颜倾城微笑道，“怎么，不高兴看到我？”
他微笑着说话，眼神中却锋锐如刀，让叶撷风感到心底一阵寒意升起。
叶撷风微垂下眼帘，“当然不是。”
叶撷风太了解颜倾城了，深知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触动了颜倾城的底线。他倒不怕颜倾城会对他翻脸，但难免担心颜倾城会迁怒到洛落身上。
偏偏洛落还对这一微妙尴尬的局面一无所感，听到颜倾城说他有空，高兴得一拍手掌，“太好了，那你可以帮我找小叶子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颜倾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当然是好人了，不过，好人也不能被白使唤的。要我帮你找人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洛落撇撇嘴，“还有条件啊？好，你说吧，什么条件？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小叶子，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颜倾城笑着坐到了洛落对面，“你当然能坐到，这件事对你来说不但轻而易举，而且还大有好处。”
“有这种好事？我才不信呢。”
“当然有了，要不怎么说，我是个好人呢。”颜倾城继续笑眯眯地看着洛落。
“好，你说！到底是什么条件？”
“拜我为师。”颜倾城突然肃容起来，一字一字地看着洛落说。
洛落愣住了，叶撷风也愣住了。
半晌，洛落才叫了起来，“为什么啊？”
颜倾城淡淡道，“很简单，我早告诉过你，卓牧云早晚会杀了你，你的灵力太浅，就算我告诉你小叶子的下落，只怕你还没找到人，就已死在他手里了。你想找小叶子，就只有拜我为师，习武修行，先诛除卓牧云！此事一了，我自然会把你要的人交给你。”
洛落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就算那个卓牧云想杀我，我也不想杀他。我不喜欢杀人。我只要能保护自己不被他杀掉就好了。我也不能拜你为师，我已经拜过婆婆为师了，如果我再拜你为师，婆婆一定会骂我的。”
颜倾城目光闪动，“那你就不想再找你的小叶子了？”
“想啊！”洛落说，“如果你能答应我，不拜师也能教我提升修为的办法，我就可以增加灵力，等我的灵力强大到不怕那个卓牧云了，我就可以去找小叶子了啊！”
“成交！”颜倾城只想了片刻，便答应了。
“真的？”洛落想不到颜倾城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有些吃惊。
“当然。”颜倾城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洛落不知道，可颜倾城却很清楚，只要洛落继续修炼下去，她的灵魄早晚会令她成为真正的火凤，到时，她就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灵妖，也势必会和卓牧云势不两立。
到时，不但是卓牧云，仙界和人界人人都会与她为敌，就算她不想杀人，也不可能了。
洛落听到颜倾城的保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颜倾城也笑得魅惑而妖冶。
只有叶撷风，唇边是一缕淡淡的微笑，看向洛落的目光，却带着一种挥不去的悲哀与担忧。
在洛落努力恢复灵力的同时，卓牧云也带着洗星返回了牧云宫。
洗星在服下解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牧云宫留了一段时间。一来是因为卓牧云担心颜倾城在解药中捣鬼，二来是他还想借助洗星的观星术，看看七国之乱有无破解之法。
如今证实七国玉玺已不可复得，北斗七星国诸多王令无法下达，无数政令官宛如没头苍蝇般四处奔波，各地不时传来动乱，严重到需要向牧云宫告急的信息几乎天天都有，让卓牧云几乎无暇他顾。
在如此乱局之中，卓牧云就算想要除掉颜倾城，也分身乏术。
“陛下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七国动乱中，妖兽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了？”洗星和卓牧云站在苍山之巅的云海之中，两人的衣袂都在云海中飘然而动。
卓牧云点头，“国师也发现了吗？看来，这些小妖们是要借机作乱了。”
之前，因为玉玺被毁引起的恐慌和动乱，因为由牧云宫紧急发出的牧云令代替玉玺使用，原本已经慢慢平息，但最近却连续发生了多起有人假传牧云令，故意混淆视听之事。被抓住和发现的几起，居然都是巫妖族所为。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巫妖族的弱小和胆色，怎么会有这种公然和七国作对的实力？”洗星说。
卓牧云淡淡说，“他们自然是没有。”
“陛下是说，他们也是受人指使，被人利用？”
卓牧云点点头，“不管怎样，此风绝不可涨。如果连巫妖族的叛乱我们都坐视不管，其他的妖族也必定会闻风而动，到时，必将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他扬声道，“桑柔！”
“在。”桑柔从不远处的云海中现身，躬身应道。
“传令七皇子，所有作乱的巫妖族一律诛除，同情作乱者，以同罪论处。”
“是。”桑柔转身离去。
洗星看着桑柔的背影，“但愿如陛下所说，此举可以杀一警百。”
卓牧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暮色四合中的层层云海，他的目光有，有着只有洗星才能看到的悲悯。
接到新帝命令的七皇子第一次他们对于新帝的命令有了迟疑。
自从柳河村与巫妖族“化敌为友”之后，七个皇子就算和巫妖族结下了交情。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一向心软的新帝为什么这次会如此冷酷。
“我不去。”夏侯钺终于跺跺脚，“我答应过洛落，此生不会与巫妖族为敌，也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
“你胡说什么？！”安若泰怒斥，“师命不可违，帝命更不可违！你要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吗？”
“那也比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好！”夏侯钺脸上青筋涨出，如一条条小蛇。
安若泰上前就是一巴掌。
夏侯钺的脸上登时红了一片，但他只是倔强地扬着头，没躲，也没喊。
在这一刻，他眼前闪过的是洛落雪白的衣衫，和她灿烂如朝霞的笑容。
安若泰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想去？但这是帝王令，你是天璇国皇储，如果抗命，意味着什么，你想清楚了没有？还有，师父也不是滥杀之人，这次，毕竟还是巫妖族有错在先。”
“有错也罪不致死！我要去问问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夏侯钺说完，就冲了出去。
“老七，你给我站住！”安若泰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也先后追了出去。
安若泰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夏侯钺跪在卓牧云面前，卓牧云满面怒色。
这在一向淡定的卓牧云身上，可是很少看到的。
几个皇子互相看了看，也一言不发地挨着夏侯钺跪下了。
卓牧云的目光从夏侯钺身上一个个转到他们身上，沉声道，“怎么，你们也想抗命？”
安若泰低头道，“徒儿不敢，只是帝师以前都是慈悲为怀，徒儿不明白……”他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卓牧云一眼，又低头低声说，“而且，而且，徒儿以前和几个师弟去过柳河村，觉得那些巫妖兽们其实并不坏……”
“糊涂！我看你们已经被巫妖迷了心智了！”卓牧云痛惜地看着这几个徒弟。
一直沉默地傅抱桑忽然抬起头来，“帝师，徒儿和其中的一个巫妖已经有了生死之交，自知罪不可赦，请帝师责罚。”
卓牧云目光沉下，“你居然也会自请责罚，你要我怎样罚你？”
傅抱桑磕了一个头，“请帝师罚徒儿在雪云岭面壁三年，即刻执行！”
“大胆！”卓牧云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傅抱桑这意思，分明就是，宁可在苍山最寒冷的雪云岭上面壁三年，也不肯前往柳河村缴灭巫妖族了。
卓牧云气极之下，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却是说不出的清冷，“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我做师父的也不能强求，我自己去！”
他说着，就向外走去。
“帝师！”
“帝师！”
“帝师！”
几个皇子七嘴八舌地喊着，一边狼狈地想抓住卓牧云经过他们身边的衣角。
卓牧云怒道，“让开！桑柔，准备灵骑！”
桑柔恨恨地瞪了皇子们一眼，躬身应道，“是！”
“帝师！徒儿愿意跟随帝师前往！”安若泰从地上爬了起来。
“徒儿也愿意。”希凌寒犹豫片刻，也站了起来。
终于，除了夏侯钺和傅抱桑，其余五个皇子一一站了起来。
“好，你们跟我来吧。”
桑柔牵来卓牧云的灵骑，卓牧云跨上去，灵骑腾空而起，五个皇子紧跟在后。
牧云宫的大殿中，只剩下夏侯钺和傅抱桑两个人，冷清地对望。
由新帝卓牧云亲自带领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奔着柳河村而去。这些军士们得到的命令是，命令巫妖族长老尺八寸交出此次在七国作乱的巫妖兽。顽抗到底者，格杀勿论。
卓牧云来得突然，待巫妖族有所察觉的时候，牧云宫的人马已经将柳河村团团围住了。
尺八寸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在屋中角落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坐在那里，却看不见他的脸和他的表情。
“怕什么，新帝也不过就是个人，他还能把你给吃了？”黑影悠然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犯下了这种大错，新帝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下可糟了……”尺八寸连连跺脚。
黑影一声冷笑，“你们早就已是卓牧云必除的对象了。就算逃过了这次，也逃不过下一次。事已至此，何不索性一战？”
“你说得容易！”尺八寸怒道，“我们凭什么与新帝一战？倾我国全族之力，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黑影的声音中颇有些兴灾乐祸。
“当初，当初若不是你说，新帝要杀了我们圣女，让我们暗中和新帝作对，给圣女出一口气！我们怎么会那么做？你还保证过，这件事不会被新帝发现！”
黑影哧笑一声，“你也知道，卓牧云想杀你们圣女，如果不是神君及时救下她，你们巫妖族现在的圣女已经是个死人了。到了这种时候，你不想想怎么挡住卓牧云，反而来埋怨我，有用吗？”
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赫然竟是炬木已！
“炬沐将军，我不是埋怨你……只是……”尺八寸不知怎么说了。
“你放心吧，我们神君和你们圣女是好朋友，我不会眼看着你们被卓牧云灭族的。”炬木已弯下腰，拍拍尺八寸的肩。
尺八寸长叹一声，终于转身出门。
走出了黑暗的小屋之后，尺八寸抬头看看头顶的星空，不由喃喃祈祷，“希望月亮大神保佑洛落圣女平安无事。”
换了半个月前，要说巫妖族竟会和炬木已成了同盟，不要说尺八寸和炬木已会当成天大的笑话，就是三界中只怕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尺八寸现在还记得，半个月前，当炬木已突然出现在柳河村，尺八寸还以为他是为上次的事情报仇而来，本以为柳河村这次必定不幸了，没想到炬木已竟是来告诉他，他们一直担心，无故失踪的圣女，原来差点死在卓牧云手中，而救了她的人竟是魔君颜倾城！
“圣女怎么会与新帝为敌？”尺八寸怀疑地看着炬木已。
对于这个问题，炬木已早有准备，“不是圣女要与新帝为敌，而是在卓牧云看来，凡是妖类都罪在不赦！当年，他下狠手对待我们神君，又何尝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炬木已说得义正言辞。
至于为什么卓牧云要杀洛落，颜倾城又为什么要救洛落的真实经过，炬木已自然是不会说的。
见尺八寸仍是半信半疑，炬木已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两件东西，“你若不信，且看看这个是不是洛圣女的信物？还有，这是洛圣女托我给你们带来的信。”
所谓信物，是洛落的一枚发钗，纹饰颇为独特。在洛落在柳河村的时候，尺八寸曾天天见洛落戴在头上。
至此，尺八寸已经信了八成。等到看了洛落龙飞凤舞写来的几句话，尺八寸更是彻底信了。
洛落在信中告诉尺八寸，自己受了点伤，正在央玉阁养伤，伤好了就回去看望他们，让尺八寸们不要惦记。
这封信还真是洛落写的。当时，颜倾城和颜悦色地提醒洛落，要不要写封信回去给巫妖族报个平安，洛落一拍脑门，“要啊！不然他们肯定以为我抛下他们跑路了！”于是，龙飞凤舞地写了信，而颜倾城也顺理成章地表示，他会找人去把信送到。
单纯的洛落打死也不会想到，送信的炬木已在完成这件小事后，竟会假传圣旨，表示洛落现在已与新帝誓不两立，要巫妖族协助炬木已，趁现在七国动乱，制造其内部混乱。
于是，才有了卓牧云的下令征讨巫妖族，而巫妖族也眼看着要灭临灭族之祸。
洛落对这一切都懵然无知。她正苦着脸跟颜倾城学法术呢。
要说洛落对于学习修炼这种事真是天生的不上心。当年阿崖婆婆那等严厉敦促，她也不过是得过且过。现在颜倾城连师父的虚衔都担不上，她自己更不会主动刻苦修炼。颜倾城却也不急不躁，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偷懒。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教得不纯，一个学得不纯之时，涂苏急匆匆冲了进来，向两人行礼道，“神君，小人有急事要禀报洛姑娘。”
洛落好奇地停下了手中拿来比划招式的花枝，“你找我？什么事？”
“小人得到消息，新帝卓牧云已经下了必杀令，正亲自带领人马，要血洗柳河村，灭掉巫妖族！”
“什么？！”洛落登时就跳了起来，直直往外冲去。
颜倾城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好得不得了。
叶撷风从庭院另一侧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僵硬。
颜倾城带着一抹讽刺的微笑看着他，“你担心什么，她是火凤宿主，我将来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多着哪，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在卓牧云手里的。”
“我不担心。”叶撷风垂下眼帘，不知脸上是何表情，“我只是怕她这样鲁莽行事，会坏了你的计划。”
颜倾城又看了他一会儿，“你现在也学会对我说谎了。你忘了，我们可是‘异共修’之身，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召唤来自己的灵骑，坐了上去，“既然你这么担心你的小情人，我这就赶过去看看吧。”他大笑着，灵骑腾空而去。
叶撷风望着灵骑和颜倾城消失的上空，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怨恨来。
是啊，他现在和颜倾城是“异共修”之身。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和颜倾城共享的。包括他的感情。那么，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叶撷风”这个人存在吗？还是，他只不过是“一半的颜倾城”？
洛落驾着火凤一路狂飞，“笨笨，快点，快点啊！”
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笨笨一声清鸣，努力扑扇着翅膀。汗水把它胸前的羽毛弄得湿淋淋的。
终于到了柳河村，洛落俯身下望，正好看到一个军士把长剑送入小五的胸口。
“不要——”洛落大叫。
小五对着洛落拼命喊道，“圣女，快逃！”
他一手抓住那把长剑，把它从胸口用力拔出，鲜血喷涌而出，小五向后倒去。
“小五——”洛落凄厉大叫。
她跳下火凤，抢上前去抱住小五的身体，“小五，小五，醒醒啊！”
小五慢慢闭上了眼睛。
洛落抬起头，看到了远处的卓牧云。
洛落轻轻放下小五，一步步向卓牧云走了过去。
围在卓牧云身周的几个皇子，看到洛落走过来，一个个将目光转了开去。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快让他们住手，住手啊！”洛落站在卓牧云身前，嘶声大喊。
“妖族作怪，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卓牧云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看着她。
洛落悲极怒极，随手拣起地上的一柄剑，对卓牧云当胸刺去。
安若泰抢先拦住了她，“洛落，你疯了，他是新帝！”
洛落一边与安若泰动手，一边大喊，“他不是！他是坏人！他是凶手！我要他给小五偿命！给他们偿命！”
不知不觉间，洛落已经泪流满面。
她状若疯狂，安若泰又不想伤她，一时竟拦不住她。
“若泰，退下！”卓牧云沉声说。
安若泰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
卓牧云对洛落道，“我本有意放你一条生路，你既一意与巫妖族同流合污，也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着，一掌平平击出。这一掌看似平常，内藏的力量却如潮般汹涌，掌风袭到，洛落登时一口气息接不上来，凌空飞出跌向地面。
一条长鞭突然从天而降，准确地卷住了洛落纤细的身体。洛落身不由己地向上翻身，落到了一只灵骑之上。
灵骑随即向上疾飞。
“颜倾城！”别人看不清这瞬间剧变，卓牧云却认出了来人。
颜倾城瞬夕已在云端之上，地上的众人只听得他一声清笑，“这次还是不和你打，卓牧云，后会有期了！”
随即，那只灵骑便远远地带着两个人消失了。
地面之上，五个皇子急问，“帝师，要不要追？”
卓牧云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颜倾城的灵骑是闪电灵蛇，你们追不上的。”
而在高高的云端之上，颜倾城放慢了灵骑的速度，只觉坐在身前的洛落，小脸煞白，小手冰冷。一串串泪珠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滑下来。
除了伤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她曾那么想再见到那个人，他却见面就要杀了她，若不是颜倾城及时赶到，她此刻已经死在了他手里。
就算她站在巫妖族这边，她也未曾做过害他之事啊！
为什么，他要这样待她？
“小丫头，你还好吧？”颜倾城柔声问。
洛落没有回答。
“伤得重吗？要不要我停下来帮你看看？”
洛落还是没有回答。
颜倾城也不再问。
两人在沉默中骑行了一段之后。洛落突然说话了。
“大蛇，你教我法术吧，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
“哟，这么快就想通了？”颜倾城微笑。
洛落眼神空洞，“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才能为他们报仇。”
想报仇吗？很好，你的仇人就是卓牧云啊。我会让你变得强大，到时，你们两个就斗个你死我活吧。
颜倾城满意地笑了。
“走吧——”颜倾城猛地一拉灵骑的丝缰，灵骑仰首一跃，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驶过云海，随即不见……
只是，令她着实气愤的是，明明那天，叶撷风伤得比她还重，为什么现在他已经活蹦乱跳，而她却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修为尚浅，这是很自然的，好好养养就好了。”每次她这样抱怨的时候，叶撷风总是宽容的笑笑。
洛落总觉得，叶撷风的这种说法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可是，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
谁叫自己灵力太差呢？
“可是我着急嘛！我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去找小叶子啊！我这么久不回去，婆婆一定会着急的！”洛落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葡萄往盘子里一扔，嚷着。
这时，她正坐在一处幽静庭院中，在一张藤椅上舒舒服服地半躺着，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各种瓜果。叶撷风坐在石桌前离她很近的另一张藤椅上。
听到洛落的话，叶撷风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发，“我替你找，你安心养伤吧。”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洛落嘟着嘴，“都怪那个该死的卓牧云，让我抓到他，一定，咔嚓咔嚓，咔咔咔，哼哼……”
洛落在自己的手里做着各种捏死一个人的动作。看得叶撷风忍不住想乐。
突然，洛落的动作停下了，她猛地转过头来面对着叶撷风。
叶撷风不解，“怎么了？”
“那条大蛇啊！”洛落眼睛闪闪发光，“他那么厉害，我去求他帮忙，让他去帮我找小叶子！”
她越说越兴奋，马上从藤椅上站起来，就要去找颜倾城。
叶撷风眼中露出一抹忧色，飞快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等一下。”
“不行吗？”洛落停下来，转头困惑地看着他，“这么点小忙，他不会不帮吧？我看他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洛落说着，吐了吐舌头。
叶撷风只有苦笑的份儿。
颜倾城好说话？他没有吃了你，是因为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否则的话，你只怕连骨头都不剩几根了。
和颜倾城“亲密无间”地相处了这么多年，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叶撷风更了解颜倾城了。但这一切，他当然不能跟洛落说。
“他，他很忙的，而且，又要修炼……”叶撷风努力给颜倾城找着借口。他知道，颜倾城还想在洛落身上得到更多，让洛落和他接触更多，对洛落一点好处也没有。
其实，这原本也是叶撷风救下洛落的本意。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地保护洛落，不愿意让她受到颜倾城的伤害。
当然，叶撷风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不要说对别人，对自己他都不会承认。
自己的下半生，恐怕都要和颜倾城纠缠不休，何苦还要牵扯进一个无辜的洛落？
“谁说我很忙的？我最近刚好闲得很。”随着这声有点懒洋洋的魅惑声音，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衫，衣衫周边还饰着一圈金线的颜倾城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叶撷风立刻站了起来。
看着叶撷风略带紧张的神色，颜倾城微笑道，“怎么，不高兴看到我？”
他微笑着说话，眼神中却锋锐如刀，让叶撷风感到心底一阵寒意升起。
叶撷风微垂下眼帘，“当然不是。”
叶撷风太了解颜倾城了，深知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触动了颜倾城的底线。他倒不怕颜倾城会对他翻脸，但难免担心颜倾城会迁怒到洛落身上。
偏偏洛落还对这一微妙尴尬的局面一无所感，听到颜倾城说他有空，高兴得一拍手掌，“太好了，那你可以帮我找小叶子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颜倾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当然是好人了，不过，好人也不能被白使唤的。要我帮你找人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洛落撇撇嘴，“还有条件啊？好，你说吧，什么条件？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小叶子，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颜倾城笑着坐到了洛落对面，“你当然能坐到，这件事对你来说不但轻而易举，而且还大有好处。”
“有这种好事？我才不信呢。”
“当然有了，要不怎么说，我是个好人呢。”颜倾城继续笑眯眯地看着洛落。
“好，你说！到底是什么条件？”
“拜我为师。”颜倾城突然肃容起来，一字一字地看着洛落说。
洛落愣住了，叶撷风也愣住了。
半晌，洛落才叫了起来，“为什么啊？”
颜倾城淡淡道，“很简单，我早告诉过你，卓牧云早晚会杀了你，你的灵力太浅，就算我告诉你小叶子的下落，只怕你还没找到人，就已死在他手里了。你想找小叶子，就只有拜我为师，习武修行，先诛除卓牧云！此事一了，我自然会把你要的人交给你。”
洛落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就算那个卓牧云想杀我，我也不想杀他。我不喜欢杀人。我只要能保护自己不被他杀掉就好了。我也不能拜你为师，我已经拜过婆婆为师了，如果我再拜你为师，婆婆一定会骂我的。”
颜倾城目光闪动，“那你就不想再找你的小叶子了？”
“想啊！”洛落说，“如果你能答应我，不拜师也能教我提升修为的办法，我就可以增加灵力，等我的灵力强大到不怕那个卓牧云了，我就可以去找小叶子了啊！”
“成交！”颜倾城只想了片刻，便答应了。
“真的？”洛落想不到颜倾城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有些吃惊。
“当然。”颜倾城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洛落不知道，可颜倾城却很清楚，只要洛落继续修炼下去，她的灵魄早晚会令她成为真正的火凤，到时，她就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灵妖，也势必会和卓牧云势不两立。
到时，不但是卓牧云，仙界和人界人人都会与她为敌，就算她不想杀人，也不可能了。
洛落听到颜倾城的保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颜倾城也笑得魅惑而妖冶。
只有叶撷风，唇边是一缕淡淡的微笑，看向洛落的目光，却带着一种挥不去的悲哀与担忧。
在洛落努力恢复灵力的同时，卓牧云也带着洗星返回了牧云宫。
洗星在服下解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牧云宫留了一段时间。一来是因为卓牧云担心颜倾城在解药中捣鬼，二来是他还想借助洗星的观星术，看看七国之乱有无破解之法。
如今证实七国玉玺已不可复得，北斗七星国诸多王令无法下达，无数政令官宛如没头苍蝇般四处奔波，各地不时传来动乱，严重到需要向牧云宫告急的信息几乎天天都有，让卓牧云几乎无暇他顾。
在如此乱局之中，卓牧云就算想要除掉颜倾城，也分身乏术。
“陛下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七国动乱中，妖兽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了？”洗星和卓牧云站在苍山之巅的云海之中，两人的衣袂都在云海中飘然而动。
卓牧云点头，“国师也发现了吗？看来，这些小妖们是要借机作乱了。”
之前，因为玉玺被毁引起的恐慌和动乱，因为由牧云宫紧急发出的牧云令代替玉玺使用，原本已经慢慢平息，但最近却连续发生了多起有人假传牧云令，故意混淆视听之事。被抓住和发现的几起，居然都是巫妖族所为。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巫妖族的弱小和胆色，怎么会有这种公然和七国作对的实力？”洗星说。
卓牧云淡淡说，“他们自然是没有。”
“陛下是说，他们也是受人指使，被人利用？”
卓牧云点点头，“不管怎样，此风绝不可涨。如果连巫妖族的叛乱我们都坐视不管，其他的妖族也必定会闻风而动，到时，必将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他扬声道，“桑柔！”
“在。”桑柔从不远处的云海中现身，躬身应道。
“传令七皇子，所有作乱的巫妖族一律诛除，同情作乱者，以同罪论处。”
“是。”桑柔转身离去。
洗星看着桑柔的背影，“但愿如陛下所说，此举可以杀一警百。”
卓牧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暮色四合中的层层云海，他的目光有，有着只有洗星才能看到的悲悯。
接到新帝命令的七皇子第一次他们对于新帝的命令有了迟疑。
自从柳河村与巫妖族“化敌为友”之后，七个皇子就算和巫妖族结下了交情。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一向心软的新帝为什么这次会如此冷酷。
“我不去。”夏侯钺终于跺跺脚，“我答应过洛落，此生不会与巫妖族为敌，也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
“你胡说什么？！”安若泰怒斥，“师命不可违，帝命更不可违！你要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吗？”
“那也比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好！”夏侯钺脸上青筋涨出，如一条条小蛇。
安若泰上前就是一巴掌。
夏侯钺的脸上登时红了一片，但他只是倔强地扬着头，没躲，也没喊。
在这一刻，他眼前闪过的是洛落雪白的衣衫，和她灿烂如朝霞的笑容。
安若泰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想去？但这是帝王令，你是天璇国皇储，如果抗命，意味着什么，你想清楚了没有？还有，师父也不是滥杀之人，这次，毕竟还是巫妖族有错在先。”
“有错也罪不致死！我要去问问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夏侯钺说完，就冲了出去。
“老七，你给我站住！”安若泰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也先后追了出去。
安若泰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夏侯钺跪在卓牧云面前，卓牧云满面怒色。
这在一向淡定的卓牧云身上，可是很少看到的。
几个皇子互相看了看，也一言不发地挨着夏侯钺跪下了。
卓牧云的目光从夏侯钺身上一个个转到他们身上，沉声道，“怎么，你们也想抗命？”
安若泰低头道，“徒儿不敢，只是帝师以前都是慈悲为怀，徒儿不明白……”他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卓牧云一眼，又低头低声说，“而且，而且，徒儿以前和几个师弟去过柳河村，觉得那些巫妖兽们其实并不坏……”
“糊涂！我看你们已经被巫妖迷了心智了！”卓牧云痛惜地看着这几个徒弟。
一直沉默地傅抱桑忽然抬起头来，“帝师，徒儿和其中的一个巫妖已经有了生死之交，自知罪不可赦，请帝师责罚。”
卓牧云目光沉下，“你居然也会自请责罚，你要我怎样罚你？”
傅抱桑磕了一个头，“请帝师罚徒儿在雪云岭面壁三年，即刻执行！”
“大胆！”卓牧云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傅抱桑这意思，分明就是，宁可在苍山最寒冷的雪云岭上面壁三年，也不肯前往柳河村缴灭巫妖族了。
卓牧云气极之下，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却是说不出的清冷，“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我做师父的也不能强求，我自己去！”
他说着，就向外走去。
“帝师！”
“帝师！”
“帝师！”
几个皇子七嘴八舌地喊着，一边狼狈地想抓住卓牧云经过他们身边的衣角。
卓牧云怒道，“让开！桑柔，准备灵骑！”
桑柔恨恨地瞪了皇子们一眼，躬身应道，“是！”
“帝师！徒儿愿意跟随帝师前往！”安若泰从地上爬了起来。
“徒儿也愿意。”希凌寒犹豫片刻，也站了起来。
终于，除了夏侯钺和傅抱桑，其余五个皇子一一站了起来。
“好，你们跟我来吧。”
桑柔牵来卓牧云的灵骑，卓牧云跨上去，灵骑腾空而起，五个皇子紧跟在后。
牧云宫的大殿中，只剩下夏侯钺和傅抱桑两个人，冷清地对望。
由新帝卓牧云亲自带领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奔着柳河村而去。这些军士们得到的命令是，命令巫妖族长老尺八寸交出此次在七国作乱的巫妖兽。顽抗到底者，格杀勿论。
卓牧云来得突然，待巫妖族有所察觉的时候，牧云宫的人马已经将柳河村团团围住了。
尺八寸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在屋中角落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坐在那里，却看不见他的脸和他的表情。
“怕什么，新帝也不过就是个人，他还能把你给吃了？”黑影悠然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犯下了这种大错，新帝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下可糟了……”尺八寸连连跺脚。
黑影一声冷笑，“你们早就已是卓牧云必除的对象了。就算逃过了这次，也逃不过下一次。事已至此，何不索性一战？”
“你说得容易！”尺八寸怒道，“我们凭什么与新帝一战？倾我国全族之力，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黑影的声音中颇有些兴灾乐祸。
“当初，当初若不是你说，新帝要杀了我们圣女，让我们暗中和新帝作对，给圣女出一口气！我们怎么会那么做？你还保证过，这件事不会被新帝发现！”
黑影哧笑一声，“你也知道，卓牧云想杀你们圣女，如果不是神君及时救下她，你们巫妖族现在的圣女已经是个死人了。到了这种时候，你不想想怎么挡住卓牧云，反而来埋怨我，有用吗？”
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赫然竟是炬木已！
“炬沐将军，我不是埋怨你……只是……”尺八寸不知怎么说了。
“你放心吧，我们神君和你们圣女是好朋友，我不会眼看着你们被卓牧云灭族的。”炬木已弯下腰，拍拍尺八寸的肩。
尺八寸长叹一声，终于转身出门。
走出了黑暗的小屋之后，尺八寸抬头看看头顶的星空，不由喃喃祈祷，“希望月亮大神保佑洛落圣女平安无事。”
换了半个月前，要说巫妖族竟会和炬木已成了同盟，不要说尺八寸和炬木已会当成天大的笑话，就是三界中只怕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尺八寸现在还记得，半个月前，当炬木已突然出现在柳河村，尺八寸还以为他是为上次的事情报仇而来，本以为柳河村这次必定不幸了，没想到炬木已竟是来告诉他，他们一直担心，无故失踪的圣女，原来差点死在卓牧云手中，而救了她的人竟是魔君颜倾城！
“圣女怎么会与新帝为敌？”尺八寸怀疑地看着炬木已。
对于这个问题，炬木已早有准备，“不是圣女要与新帝为敌，而是在卓牧云看来，凡是妖类都罪在不赦！当年，他下狠手对待我们神君，又何尝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炬木已说得义正言辞。
至于为什么卓牧云要杀洛落，颜倾城又为什么要救洛落的真实经过，炬木已自然是不会说的。
见尺八寸仍是半信半疑，炬木已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两件东西，“你若不信，且看看这个是不是洛圣女的信物？还有，这是洛圣女托我给你们带来的信。”
所谓信物，是洛落的一枚发钗，纹饰颇为独特。在洛落在柳河村的时候，尺八寸曾天天见洛落戴在头上。
至此，尺八寸已经信了八成。等到看了洛落龙飞凤舞写来的几句话，尺八寸更是彻底信了。
洛落在信中告诉尺八寸，自己受了点伤，正在央玉阁养伤，伤好了就回去看望他们，让尺八寸们不要惦记。
这封信还真是洛落写的。当时，颜倾城和颜悦色地提醒洛落，要不要写封信回去给巫妖族报个平安，洛落一拍脑门，“要啊！不然他们肯定以为我抛下他们跑路了！”于是，龙飞凤舞地写了信，而颜倾城也顺理成章地表示，他会找人去把信送到。
单纯的洛落打死也不会想到，送信的炬木已在完成这件小事后，竟会假传圣旨，表示洛落现在已与新帝誓不两立，要巫妖族协助炬木已，趁现在七国动乱，制造其内部混乱。
于是，才有了卓牧云的下令征讨巫妖族，而巫妖族也眼看着要灭临灭族之祸。
洛落对这一切都懵然无知。她正苦着脸跟颜倾城学法术呢。
要说洛落对于学习修炼这种事真是天生的不上心。当年阿崖婆婆那等严厉敦促，她也不过是得过且过。现在颜倾城连师父的虚衔都担不上，她自己更不会主动刻苦修炼。颜倾城却也不急不躁，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偷懒。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教得不纯，一个学得不纯之时，涂苏急匆匆冲了进来，向两人行礼道，“神君，小人有急事要禀报洛姑娘。”
洛落好奇地停下了手中拿来比划招式的花枝，“你找我？什么事？”
“小人得到消息，新帝卓牧云已经下了必杀令，正亲自带领人马，要血洗柳河村，灭掉巫妖族！”
“什么？！”洛落登时就跳了起来，直直往外冲去。
颜倾城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好得不得了。
叶撷风从庭院另一侧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僵硬。
颜倾城带着一抹讽刺的微笑看着他，“你担心什么，她是火凤宿主，我将来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多着哪，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在卓牧云手里的。”
“我不担心。”叶撷风垂下眼帘，不知脸上是何表情，“我只是怕她这样鲁莽行事，会坏了你的计划。”
颜倾城又看了他一会儿，“你现在也学会对我说谎了。你忘了，我们可是‘异共修’之身，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召唤来自己的灵骑，坐了上去，“既然你这么担心你的小情人，我这就赶过去看看吧。”他大笑着，灵骑腾空而去。
叶撷风望着灵骑和颜倾城消失的上空，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怨恨来。
是啊，他现在和颜倾城是“异共修”之身。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和颜倾城共享的。包括他的感情。那么，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叶撷风”这个人存在吗？还是，他只不过是“一半的颜倾城”？
洛落驾着火凤一路狂飞，“笨笨，快点，快点啊！”
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笨笨一声清鸣，努力扑扇着翅膀。汗水把它胸前的羽毛弄得湿淋淋的。
终于到了柳河村，洛落俯身下望，正好看到一个军士把长剑送入小五的胸口。
“不要——”洛落大叫。
小五对着洛落拼命喊道，“圣女，快逃！”
他一手抓住那把长剑，把它从胸口用力拔出，鲜血喷涌而出，小五向后倒去。
“小五——”洛落凄厉大叫。
她跳下火凤，抢上前去抱住小五的身体，“小五，小五，醒醒啊！”
小五慢慢闭上了眼睛。
洛落抬起头，看到了远处的卓牧云。
洛落轻轻放下小五，一步步向卓牧云走了过去。
围在卓牧云身周的几个皇子，看到洛落走过来，一个个将目光转了开去。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快让他们住手，住手啊！”洛落站在卓牧云身前，嘶声大喊。
“妖族作怪，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卓牧云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看着她。
洛落悲极怒极，随手拣起地上的一柄剑，对卓牧云当胸刺去。
安若泰抢先拦住了她，“洛落，你疯了，他是新帝！”
洛落一边与安若泰动手，一边大喊，“他不是！他是坏人！他是凶手！我要他给小五偿命！给他们偿命！”
不知不觉间，洛落已经泪流满面。
她状若疯狂，安若泰又不想伤她，一时竟拦不住她。
“若泰，退下！”卓牧云沉声说。
安若泰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
卓牧云对洛落道，“我本有意放你一条生路，你既一意与巫妖族同流合污，也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着，一掌平平击出。这一掌看似平常，内藏的力量却如潮般汹涌，掌风袭到，洛落登时一口气息接不上来，凌空飞出跌向地面。
一条长鞭突然从天而降，准确地卷住了洛落纤细的身体。洛落身不由己地向上翻身，落到了一只灵骑之上。
灵骑随即向上疾飞。
“颜倾城！”别人看不清这瞬间剧变，卓牧云却认出了来人。
颜倾城瞬夕已在云端之上，地上的众人只听得他一声清笑，“这次还是不和你打，卓牧云，后会有期了！”
随即，那只灵骑便远远地带着两个人消失了。
地面之上，五个皇子急问，“帝师，要不要追？”
卓牧云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颜倾城的灵骑是闪电灵蛇，你们追不上的。”
而在高高的云端之上，颜倾城放慢了灵骑的速度，只觉坐在身前的洛落，小脸煞白，小手冰冷。一串串泪珠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滑下来。
除了伤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她曾那么想再见到那个人，他却见面就要杀了她，若不是颜倾城及时赶到，她此刻已经死在了他手里。
就算她站在巫妖族这边，她也未曾做过害他之事啊！
为什么，他要这样待她？
“小丫头，你还好吧？”颜倾城柔声问。
洛落没有回答。
“伤得重吗？要不要我停下来帮你看看？”
洛落还是没有回答。
颜倾城也不再问。
两人在沉默中骑行了一段之后。洛落突然说话了。
“大蛇，你教我法术吧，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
“哟，这么快就想通了？”颜倾城微笑。
洛落眼神空洞，“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才能为他们报仇。”
想报仇吗？很好，你的仇人就是卓牧云啊。我会让你变得强大，到时，你们两个就斗个你死我活吧。
颜倾城满意地笑了。
“走吧——”颜倾城猛地一拉灵骑的丝缰，灵骑仰首一跃，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驶过云海，随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