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浑浑噩噩
相依虽然对钟茂不了解，可相依却明白钟茂这话背后的含义。一个人选择去怎样对待别人，是因为他心里的力量，而不是因为他想从别人那里得到怎样的力量。
任何想得到所进行的付出，最后都会化作内心的扭曲，从而产生悲剧，无人可免，无一例外。
这次答应白玲去挡兰卉的挡箭牌，说到底，还是因为钟茂内心的一个判断，认为这样做其实是在对相离好，不然任凭曾高如何撒娇买痴，他也不会做出对朋友不义之事。
第二天早晨，趁着曾高熟睡的时候，钟茂跑到了吸烟区，给相离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哀乐阵阵，钟茂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却也知道相离此刻定然不是很好受。
“哥们，股价稳定了，我看我不辞职也不影响了。”钟茂试图用一个玩笑来缓和气氛，相离依旧没笑，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啊，当初你就不该那么冲动，如今重回阳春科技，想必能够更加如鱼得水了。”
“相离，说正经的。”钟茂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盒里一碾熄，下定决心说道：“兰卉得回来，你知道的。”
相离跪了一晚上没有合眼，哀乐不停，哭声与笑声并存的家让相离神志有些不清明。此时钟茂的电话让相离才找回了一丝理智，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不能一点儿也不睡觉的熬上七天。”钟茂知道相离的执拗，这话自己不是瞎担心的说，他知道即使自己说了，也未必对相离有用：“你得为你媳妇儿想想，五天后她带着孩子来看到你那样子，她不得又回来医院？”
相离默然，虽然他不想承认钟茂说的确实很有可能是事实，但生前为尽孝的自己，如何还能在死后丧仪上偷懒卖乖。
“我没有让你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但好歹你一天得睡上三四个小时，不至于等你爷爷过身以后，这个叫他最心疼的孙子病倒。”钟茂说的已经动了情，眼泪忍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嘶哑起来：“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就给我吱一声。”
远在村落，相离从电话里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钟茂说的没错，自己不能这样放任自流，相离摇摇摆摆的从蒲团上站起来，穿过院子来到了自己曾经的房间里。房间的外间摆了两桌麻将，那些打麻将的叔伯阿姨们脸上，输了的苦闷不语，赢了的笑容满面，仿佛他们来参加的不过是一个聚会，而不是丧事。
相离垂头悄悄的从他们身旁绕过去，走到了里间。炕头上睡着的是自己老爸和三叔，相离进去的时候，老爸刚刚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相离说：“你睡这里，天亮了再出去，眯上两小时也就够了。”相离
点点头，倒在炕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头哀乐从未停止的缘故，相离睡的并不安稳，只觉得自己耳边总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直到相妈妈冰冷的手拍在相离脸上，相离这才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儿子，赶紧起来，大师傅们都到了，你是长孙，得去行香。”相妈妈其实不愿意来叫儿子起来，可丧仪上亏欠了，就会损了儿子的阴德，她不得不叫醒才睡着没有多久的儿子。
相离看着一脸乌黑的妈妈，心里立刻想起了自己跟爸爸说了妈妈跟兰卉闹不愉快的事情，以为是这事叫妈妈心烦了，正要解释，相妈妈已经转身揭开帘子出了去，甩下一句话：“人多，妈顾不上你，自己晓得吃喝。”
相妈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责怪，相离莫名的心中一暖，亲妈就是亲妈，没有隔夜的仇恨。带着这丝暖意，相离忍者头晕，穿好了衣服。
不晓得是不是相离动作过大，睡在他身边的三叔也醒来。
“三叔。”相离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也就只会说这么一句，但如今这个事情下，自己不得不再多说几句：“您保重身体，再睡一会吧。”
“不了，你妈都说师傅们来了，我也是你爷的儿子，就算平时走动不多，这个份上了，不能再给他丢人了。”三叔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妈那个人，门口占着人家老王的一寸地头种菜了，就再也不肯还回去，不是别人看在你爸面子上，早就闹开了，你媳妇儿想来是要吃苦头的。”
相离一听，身子一怔。相妈妈在自己心目中一直都是个慈母，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位慈母在别人眼睛里是何模样。
他记得相妈妈对三叔一家都嗤之以鼻，原本他也只以为是妯娌关系导致的不和睦，今天听了三叔的话，只怕这不和睦的根因还在相妈妈身上。
“你妈妈心眼不坏。”三叔看相离愣住，一时间很难接受的样子，立刻又变了话头：“总归家丑不可外扬，你媳妇儿来了，你就多陪着点，别叫她们两个当众起了冲突，平白的叫人笑话。”
相离立刻摇头说道：“我媳妇儿不会跟我妈起冲突的。”
三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只是拍了拍相离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出去先垫点儿东西，白天还要哭一天。”
相离跟在三叔后头出到外间，那些大牌的人全部都换了新脸孔，脸上的神色却不像是熬夜了的样子，让相离心中着实有几分唏嘘。
外头的天也只是蒙蒙亮，相离吃不进去任何东西，只喝了几口水，就独自来到了爷爷跟前的火盆处
，拿起了纸钱，一摞摞往火盆里放，看着妖异的火焰将这些原本花花绿绿的冥炒烧成了灰烬，再看着那些灰烬被偶尔路过的寒风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相离的爸妈姑母姑父三叔三婶都跪在了自己前头的时候，师父们在司仪的带领下开始了一个短暂的仪式。
司仪说了什么，超度的师傅们念了什么，相离都听不清了，只晓得司仪喊一声哭，跪在自己四周的那些昨日笑的哭的人都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痛哭，仿若自己的爷爷去世是他们此生剧痛，可当司仪喊一声挺之后，这次原本悲伤的哭上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安静的只听见冥币燃烧时火焰炸裂的声音。如此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回，终于司仪喊了一声散，那些该哭累了的，真哭累的的一哄而散，打牌的打牌，吃东西的吃东西，唠嗑的唠嗑，补觉的补觉，让相离觉得尊严到底安放于何处，这是一个疑惑的问题。
最终，爷爷的跟前只剩下了自己。
相离不认为自己对爷爷的感情能超过爸爸姑母和三叔，却还是懂不起老一辈人那份洒落是从何处练就，譬如如今的自己，只能说无法释怀。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三天，相离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沉沉的睡在了炕上。相妈妈几次来叫他，他都没有办法再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相离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挪动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发现房中只剩下自己，外头依旧是前几日那熟悉的仪式声。
相妈妈端着面条和馒头进来，看到坐起来的相离，欣喜万分，将面碗递给了他，有些心疼的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那样实在，别人都知道去休息，偏生你要硬撑着。这下一睡一整天起不来，把我和你爸吓坏了。”
相离一边吃面，一边听相妈妈唠叨的话，心理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
“吃了再眯一会，刚吃饱了出去吹凉风容易吐。”相妈妈看着相离吃的香，心理也美。
相离将面汤一饮而尽，把面碗递还妈妈，小心谨慎的说道：“妈，后天兰卉过来，无论她怎么做，您能不能不要管？”
相妈妈犹豫了一下，看着形容憔悴的相离，心痛的不行，最终还是点头让了步：“算了，晓得你们年轻人没有知识，我不同你们一般计较。”
“妈，谢谢你！”相离对相妈妈的背影轻轻的说了一声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老妈听见了没有听见，低头看手机，发现兰卉果然给自己打了无数个电话。自己睡了一天，错过的何止是兰卉一人的消息。
相离刚才吃的太饱，脑子一时间反应有些迟缓，还没想好怎么跟兰卉说，电话就已经接通了。
“离，你怎么不回消息，吓死我了。”兰卉娇滴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相离鼻子一酸，觉得这世界上总算还能有一件叫自己称心如意的事情。
“离，你怎么不说话？”兰卉是真的担心相离，连着三天，相离不给自己打电话，脸消息都没有发一个过来，自己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也不回。
相离听出了兰卉的焦急，这才回答道：“对不起，我这三天都跪着，没有拿手机，这才没有回你的消息。不仅仅是你，其他人的消息我都没有回。”
兰卉很体谅的说道：“没事儿，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如今已经出院了，我就想问问，我该什么时候过来，不参加仪式是很失礼的。”
（本章完）
任何想得到所进行的付出，最后都会化作内心的扭曲，从而产生悲剧，无人可免，无一例外。
这次答应白玲去挡兰卉的挡箭牌，说到底，还是因为钟茂内心的一个判断，认为这样做其实是在对相离好，不然任凭曾高如何撒娇买痴，他也不会做出对朋友不义之事。
第二天早晨，趁着曾高熟睡的时候，钟茂跑到了吸烟区，给相离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哀乐阵阵，钟茂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却也知道相离此刻定然不是很好受。
“哥们，股价稳定了，我看我不辞职也不影响了。”钟茂试图用一个玩笑来缓和气氛，相离依旧没笑，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啊，当初你就不该那么冲动，如今重回阳春科技，想必能够更加如鱼得水了。”
“相离，说正经的。”钟茂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盒里一碾熄，下定决心说道：“兰卉得回来，你知道的。”
相离跪了一晚上没有合眼，哀乐不停，哭声与笑声并存的家让相离神志有些不清明。此时钟茂的电话让相离才找回了一丝理智，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不能一点儿也不睡觉的熬上七天。”钟茂知道相离的执拗，这话自己不是瞎担心的说，他知道即使自己说了，也未必对相离有用：“你得为你媳妇儿想想，五天后她带着孩子来看到你那样子，她不得又回来医院？”
相离默然，虽然他不想承认钟茂说的确实很有可能是事实，但生前为尽孝的自己，如何还能在死后丧仪上偷懒卖乖。
“我没有让你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但好歹你一天得睡上三四个小时，不至于等你爷爷过身以后，这个叫他最心疼的孙子病倒。”钟茂说的已经动了情，眼泪忍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嘶哑起来：“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就给我吱一声。”
远在村落，相离从电话里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钟茂说的没错，自己不能这样放任自流，相离摇摇摆摆的从蒲团上站起来，穿过院子来到了自己曾经的房间里。房间的外间摆了两桌麻将，那些打麻将的叔伯阿姨们脸上，输了的苦闷不语，赢了的笑容满面，仿佛他们来参加的不过是一个聚会，而不是丧事。
相离垂头悄悄的从他们身旁绕过去，走到了里间。炕头上睡着的是自己老爸和三叔，相离进去的时候，老爸刚刚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相离说：“你睡这里，天亮了再出去，眯上两小时也就够了。”相离
点点头，倒在炕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头哀乐从未停止的缘故，相离睡的并不安稳，只觉得自己耳边总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直到相妈妈冰冷的手拍在相离脸上，相离这才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儿子，赶紧起来，大师傅们都到了，你是长孙，得去行香。”相妈妈其实不愿意来叫儿子起来，可丧仪上亏欠了，就会损了儿子的阴德，她不得不叫醒才睡着没有多久的儿子。
相离看着一脸乌黑的妈妈，心里立刻想起了自己跟爸爸说了妈妈跟兰卉闹不愉快的事情，以为是这事叫妈妈心烦了，正要解释，相妈妈已经转身揭开帘子出了去，甩下一句话：“人多，妈顾不上你，自己晓得吃喝。”
相妈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责怪，相离莫名的心中一暖，亲妈就是亲妈，没有隔夜的仇恨。带着这丝暖意，相离忍者头晕，穿好了衣服。
不晓得是不是相离动作过大，睡在他身边的三叔也醒来。
“三叔。”相离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也就只会说这么一句，但如今这个事情下，自己不得不再多说几句：“您保重身体，再睡一会吧。”
“不了，你妈都说师傅们来了，我也是你爷的儿子，就算平时走动不多，这个份上了，不能再给他丢人了。”三叔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妈那个人，门口占着人家老王的一寸地头种菜了，就再也不肯还回去，不是别人看在你爸面子上，早就闹开了，你媳妇儿想来是要吃苦头的。”
相离一听，身子一怔。相妈妈在自己心目中一直都是个慈母，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位慈母在别人眼睛里是何模样。
他记得相妈妈对三叔一家都嗤之以鼻，原本他也只以为是妯娌关系导致的不和睦，今天听了三叔的话，只怕这不和睦的根因还在相妈妈身上。
“你妈妈心眼不坏。”三叔看相离愣住，一时间很难接受的样子，立刻又变了话头：“总归家丑不可外扬，你媳妇儿来了，你就多陪着点，别叫她们两个当众起了冲突，平白的叫人笑话。”
相离立刻摇头说道：“我媳妇儿不会跟我妈起冲突的。”
三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只是拍了拍相离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出去先垫点儿东西，白天还要哭一天。”
相离跟在三叔后头出到外间，那些大牌的人全部都换了新脸孔，脸上的神色却不像是熬夜了的样子，让相离心中着实有几分唏嘘。
外头的天也只是蒙蒙亮，相离吃不进去任何东西，只喝了几口水，就独自来到了爷爷跟前的火盆处
，拿起了纸钱，一摞摞往火盆里放，看着妖异的火焰将这些原本花花绿绿的冥炒烧成了灰烬，再看着那些灰烬被偶尔路过的寒风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相离的爸妈姑母姑父三叔三婶都跪在了自己前头的时候，师父们在司仪的带领下开始了一个短暂的仪式。
司仪说了什么，超度的师傅们念了什么，相离都听不清了，只晓得司仪喊一声哭，跪在自己四周的那些昨日笑的哭的人都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痛哭，仿若自己的爷爷去世是他们此生剧痛，可当司仪喊一声挺之后，这次原本悲伤的哭上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安静的只听见冥币燃烧时火焰炸裂的声音。如此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回，终于司仪喊了一声散，那些该哭累了的，真哭累的的一哄而散，打牌的打牌，吃东西的吃东西，唠嗑的唠嗑，补觉的补觉，让相离觉得尊严到底安放于何处，这是一个疑惑的问题。
最终，爷爷的跟前只剩下了自己。
相离不认为自己对爷爷的感情能超过爸爸姑母和三叔，却还是懂不起老一辈人那份洒落是从何处练就，譬如如今的自己，只能说无法释怀。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三天，相离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沉沉的睡在了炕上。相妈妈几次来叫他，他都没有办法再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相离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挪动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发现房中只剩下自己，外头依旧是前几日那熟悉的仪式声。
相妈妈端着面条和馒头进来，看到坐起来的相离，欣喜万分，将面碗递给了他，有些心疼的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那样实在，别人都知道去休息，偏生你要硬撑着。这下一睡一整天起不来，把我和你爸吓坏了。”
相离一边吃面，一边听相妈妈唠叨的话，心理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
“吃了再眯一会，刚吃饱了出去吹凉风容易吐。”相妈妈看着相离吃的香，心理也美。
相离将面汤一饮而尽，把面碗递还妈妈，小心谨慎的说道：“妈，后天兰卉过来，无论她怎么做，您能不能不要管？”
相妈妈犹豫了一下，看着形容憔悴的相离，心痛的不行，最终还是点头让了步：“算了，晓得你们年轻人没有知识，我不同你们一般计较。”
“妈，谢谢你！”相离对相妈妈的背影轻轻的说了一声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老妈听见了没有听见，低头看手机，发现兰卉果然给自己打了无数个电话。自己睡了一天，错过的何止是兰卉一人的消息。
相离刚才吃的太饱，脑子一时间反应有些迟缓，还没想好怎么跟兰卉说，电话就已经接通了。
“离，你怎么不回消息，吓死我了。”兰卉娇滴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相离鼻子一酸，觉得这世界上总算还能有一件叫自己称心如意的事情。
“离，你怎么不说话？”兰卉是真的担心相离，连着三天，相离不给自己打电话，脸消息都没有发一个过来，自己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也不回。
相离听出了兰卉的焦急，这才回答道：“对不起，我这三天都跪着，没有拿手机，这才没有回你的消息。不仅仅是你，其他人的消息我都没有回。”
兰卉很体谅的说道：“没事儿，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如今已经出院了，我就想问问，我该什么时候过来，不参加仪式是很失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