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逐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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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初识水晶

    五月初,全国成人高考如期举行。县委宣传部作为教育局的上级主管部门,特意选派专人负责考场巡视工作,而这名负责巡视的干部听说杨梦文也参加这次考试,问了他所在的考点后,说他就是那个学校出来的,监考老师他认识,问杨梦文用不用和他们说一声给照顾照顾。杨梦文明白他的一片好心,但一想自己复习得不错,还用抄?就表示了感谢,说那感情好了。

    正式开考时,他坐在考场里看见进来的是位年轻的女老师,约莫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试卷发下来了,他大概浏览了一遍,觉得题不难,就开始答了起来。宣传部和教育局的主考官们例行巡视考场,他抬头扫了一眼,却见那名同事正小声和监考老师交流着什么,然后他们就离开去别的考场了。

    试卷快答完的时候,杨梦文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题基本都答上了,他就从头检查那些极容易出错的选择题。这时,那名年轻的监考女老师走到他桌旁,站那儿跟着看,接着她又分别看了前桌和后桌,又回到杨梦文身旁,伸手在两道选择题上点了点,然后就离开了。

    杨梦文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仔细检查那两道题,他恍然大悟,这两道题果然答错了!他迅速改了过来,等全部检查完后又自己估了估分,觉得那两道选择题就是答错了也影响不大。

    和上学时的多次考试一样,他又是第一个交的卷。往考场外走的时候,他对站在门口的那名女老师说:“谢谢你啊!”

    可没想到她竟问了一句:“你就是杨梦文?”

    他愣了一下,心想,什么叫我就是?就点了点头,吐出一句:“如假包换。”

    女老师又说:“早就听说你了,是大才子!我平时也喜欢写些东西,只是不知写的怎么样,哪天能不能请你给看看?”

    文艺女青年?这年头可不多了。他寻思着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才子不才子的,不当饭吃!那行吧,要是信得过我的话!”

    说完,他大踏步朝楼下走去,却没有看见,身后那双眼睛一直跟到楼梯口。

    周五这天,一大早科长冯一笑就和杨梦文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说是姑娘刚大学毕业,父亲是县里某局的副局长,家庭条件不错。杨梦文不想拂了科长的好意,就顺口说可以先看看。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冯科长当了真,下午就让那姑娘来了,可他却临时有事被领导叫走了。

    杨梦文把那姑娘让进办公室,给倒了一杯水后就打算找些话题和姑娘聊聊天。可他刚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敲门,他示意那姑娘稍等,就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也是个姑娘,竟然是那名监考老师!而与初见时不同的是,今天她没有穿那种一看就是教师的职业装,而是穿了件连衣裙,白底、粉花,一头长发披在肩上,眼镜也没有戴。对于杨梦文这种会写点文章的人来说,对长发的女孩儿是最没有免疫力的,因为在他的梦里总会出现这样一位长发飘飘的素衣女子,相约林间小道,再有一泓月华,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其实,他脑海里的不过是孙娜的形象。

    “怎么是你?”

    “不是说好的帮我看看稿子嘛,怎么,不方便?”

    女老师往办公室里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那个腼腆的小姑娘。

    杨梦文连连说:“没事没事!进来吧!”

    女老师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只扫了那姑娘一眼就把手里的几页纸递给愣在桌前的杨梦文:“帮看看,写的不好。”

    杨梦文接过那两页纸,边看边坐在了椅子上。那是两页页眉上印着“教案用纸”的方格稿纸,上面是钢笔字,虽工整但并不太好看。而这篇文章写的是一个女子对一个青年的思恋之情,很朦胧,也很有诗意,既不像诗又不像是散文,倒是可以算作散文诗一类的。

    杨梦文看得认真,全然忘记了沙发上还有个一句话都没说的小姑娘呢。而更没有注意的是,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杯水,他习惯性地端起来就喝。

    “刚倒的,烫!”

    他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女老师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他赶紧转移了视线。

    “我写的怎么样?”

    他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下头,半晌才说:“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话可能有点直,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说了啊!”

    “不介意,我就是要听实话!”

    “那好。这篇文章吧虽然语言很美,但内容太空,有点像意识流,根本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想表达的是种什么感情!我看就是无病呻吟!另外,这个男的你都没见过面,怎么会有思念之情呢?难道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文艺女青年是最容易被骗的!”

    “哎呀,根本没有那个真实的什么人!我就是没事时瞎写的,对,就是无病呻吟!”

    杨梦文愣住了,他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有点过份了,怎么会越说越狠越说越生气呢?毫不留情面。却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还承认了是无病呻吟。

    “行了,谢谢你啊!你还有事儿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女老师拿起那两页纸转身就走。

    “哦,那我送送你!”杨梦文抓起上衣,又对沙发上一直像空气一般的小姑娘说了句“去去就回”,然后就夺门而出。

    在送女老师下楼时,杨梦文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一问,说是叫水晶。他听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真名吗?”

    “那你认为我该叫什么?”

    “我以为……”

    “你是不是以为我应该叫什么花儿呀、琴呀、娟儿呀之类的?没听过姓水的?”

    杨梦文忍不住呵呵地乐,猛然想起,中央电视台就有位姓水的知名记者,自己怎么给忘了呢?

    “水晶……这名字好,晶莹剔透……”他竟把心里想的顺口说了出来。

    水晶老师呵呵地笑,却问道:“你是不是总爱做梦?一般做梦都是想美事儿!呵呵!”

    他挠了挠头,说最近确实梦比较多,睡眠不太好。

    说着话,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县委大楼,走在大院里的时候竟然还没有散的意思。直到出了大门来到街边,水晶才让他回去,而他说了一句:“今天是周末,晚上如果有时间看电影啊?”

    水晶看了他半天,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又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这才分开。

    回办公室的时候,杨梦文边上楼边回想着刚才的谈话,却早把办公室里沙发上坐着的小姑娘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等他进了屋,这才发现,沙发上空空如也,小姑娘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从小姑娘进来到离开,他竟没说上一句话,更别提问人家名字了。他苦笑了一下,收拾东西下班,准备回宿舍洗洗脸,拾掇拾掇,好去和水晶约定的见面地点:县委大门口。

    华灯初上的时候,杨梦文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县委门口,可能是来得早了,他并没看见水晶的身影。望着街上三三两两的人们,他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希望。住太久单身宿舍了,他是多么渴望能在这异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呀!回想着和水晶老师的对话,他差点乐出声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种鬼使神差,自己说的那些话,自己的行为,好像都不受自己支配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着自己往前走,说不清道不明的。

    “傻笑什么呢?还说没想美事儿?”

    他一回头,见水晶老师又换了一副打扮:休闲小衫、牛仔裤,头发也扎了起来,与白天见时又不一样。

    “哦,来……来啦?”他顿时说话又不利索了。

    从县委大院到电影院就两个街口的距离,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却不是并肩,而是一前一后。水晶几次让他快点走,可他都说不急,最后没办法,他只好说了实话,他是怕别人看见。

    水晶瞪了他一眼,笑着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除非你想干坏事!”

    “没有,哪能呢?”

    就这样,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道的人看上去这两个人是在自言自语,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从交谈中杨梦文得知,水晶出生在普通家庭,以前一直在乡下,近两年刚搬到县城,原因是她师范毕业时因为曾勇救落水儿童受到过表彰,因而获得了优秀毕业证,而取得优秀毕业证的毕业生按规定是要分配到县城的。就这样,她被分配到县重点小学当教师,为了她工作生活方便,她一家也随之搬进了县城。

    原来她这么优秀啊?杨梦文像是吃了定心丸,乐得合不拢嘴,暗自下定决心:就是这棵树了,阳光下叶隙间挂满水晶的树。

    到了电影院,杨梦文买了票,又顺带买了两包瓜子,两个人就进去了。这是部香港影片,是张学友和张曼玉主演的《飞越迷情》,算是一部爱情电影。水晶看得很认真,有惊险镜头时会下意识地抓住杨梦文的手,这让杨梦文很是紧张,演的什么情节他根本没记住。到影片最后,当张曼玉把车门子掰下来怒砸坏蛋时,水晶被紧张的情节惊得叫了一声,那只手又抓着杨梦文的手不放,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电影结束后,人们都往外走,但门只开了一个,而且出口后还有台阶,很拥挤。杨梦文就一个箭步跳下台阶,张了张胳膊说:“跳下来吧,那边人太多!”

    水晶看了看,小声说:“好高啊!”

    “没事儿,你跳吧!我接着!”

    就这样,水晶跳下来时杨梦文顺势抱住了她,四目相对,似乎空气都静止了。好一会儿,水晶才一把推开他,嘟囔一句:“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