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逐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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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青春的悸动

    杨梦文特别喜爱“顶天立地”这个词,除了成语原有的意思外,还有一个因素,那缘于班里的一个笑话。

    有一次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是道几何题。这次老师却没有叫那些学习好的学生,而是叫了一句上课搞小动作不注意听讲的男生。那男生到讲台上后也不含糊,拿过粉笔就写了起来,可他在标注“顶点”两个字时却闹出了笑话,当时大家也没太在意,可等他做完了题回到座位后,老师手拄着讲台看这道题,看了半天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顶点有问题呢?等大家再仔细一看,没笑喷了。原来,他竟把顶点的“顶”字左半部的“丁”下面的勾写反了,是勾到右边的,当然不像字了。从那以后,这几乎成为了他们一直坚持到初中毕业的笑谈。

    杨梦文时常感觉,上学真好,尽管自己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经常饿肚子,但中学时代真是一段最美好的岁月。而在这岁月里,除了学习,还有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青涩记忆和美好青春……

    由于上学晚,杨梦文到了初二时就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了。在那些花季雨季的美好岁月里,贫穷也难以抑制人性的初心,还有那成长的烦恼。

    初二下半学期开学第一天,上课铃声响过,班主任钱老师走了进来。学生们起立问过好后,钱老师一招手,自教室外走进一个小姑娘。钱老师介绍说,她是从别的学校新转来的,叫孙娜。

    杨梦文习惯性地抹了一把鼻涕,又推了推近视镜,抬头看去,见前面讲台边上站着的女生梳着两只小辫子,低着头,看不清模样。身穿一件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看上去是那么清新脱俗。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钱老师往下面看了半天,自语着:“坐哪里呢?”他又侧过头看了一眼那名女生,指着杨梦文这边说,“孙娜你就坐那儿吧!那谁……张浩!你到靠窗那个位置坐!你不是说不愿意和女生一起坐嘛!”

    杨梦文前桌的男生叫张浩,他同桌是女生。张浩一听,眼睛盯着孙娜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收拾好东西后就到靠窗的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孙娜朝这个位置走了过来。杨梦文这才看清她的脸: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双眼皮,长得很好看。在她走到桌旁时,杨梦文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后挪了一下。随着她坐下,裙子带起一缕风飘过,杨梦文感觉鼻尖有一丝清香。

    那时候,杨梦文几乎和班上的女生都不说话,当然,这个坐在自己前桌的孙娜也不例外。只是孙娜偶尔会回过头来问他数学题,每到那时,杨梦文的脸总是红红的,局促不安的他有时还会流下汗来。对于他来说,现在不仅要和女生说话,而且竟然还给女生讲题,这真是大大的破例了。

    每当看见杨梦文一脸的窘迫,孙娜总会莞尔一笑,这让杨梦文更加紧张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年龄的增长,杨梦文与孙娜的话开始多了起来。除了说话,因为互相讲题,他们在课外时间的接触也多了。渐渐的,杨梦文觉得自己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要是一天看不见那个身影或者听不见那个声音,他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想想自己那苦难的生活,他有时也会控制自己这种想法,但越是控制这种情感就越是强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穷家的孩子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然而,情感的萌动是不会区分穷富的,那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所必须要经历的成长阶段。

    越青涩的果子就越吸引人。当这种情愫悄悄滋生时,杨梦文害怕极了,他时常告诫自己,我是穷家的孩子,我不该有这种想法,并极力地压抑自己,控制自己。可是,他通过努力建立起来的情感堡垒经常会被她的一个微笑就轻易给瓦解了。而他再想重新建立起来时,却越发地困难了。

    孙娜家住在乡中学东部的一个村里,而通往那个村的路也正好是去往杨梦文大哥杨新文家的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梦文去大哥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是母亲让给大哥家送些东西;有时,是大哥让去他家取给母亲的吃的东西;而更多的,却是他主动去大哥家串门。他的解释是,大哥家离学校近些。所有这些理由,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在路上看见孙娜的身影。如果能有机会与她一起走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是杨梦文的希望。

    可是,他在那知路上走了那么多次,也在路上远远地跟随了她多次,但就是没有一次说话或一起走的机会。有时他想,如果她的自行车坏了该多好啊。然而,她的自行车总是好好的,也擦得很干净。在那条路上,他偶尔也会碰上孙娜的妹妹晓薇,令他奇怪的是,晓薇可比她姐强多了,总会笑着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但那时的他却忽略了一件事,她的妹妹又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在那条路上走了多次后,杨梦文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他越想越觉得幼稚,并暗骂自己忘了本。他所认为的“本”就是自己身为穷家的孩子,怎么可以有这种非份之想呢?可让他意外的是,在自己连续好久不再去大哥家后,有一天,孙娜却突然对他说:“今天还去你哥家吗?如果去,就一起走吧,今天我没骑自行车。”

    他愣了一下后连连点头,说今天就去。说完这句话,他脸却早已经红到了脖子根,那既是因为撒谎更是因为惊喜的缘故。

    说走就走,他推着自己那辆旧自行车,还用袖子把车后座擦了又擦,到校门外后,孙娜轻轻地坐了上去,他小心地骑着车,生怕晃动。走到那条林荫路上时,因是沙石路,坑洼不平,他骑得更小心了,但还是会颠簸。而一颠簸不要紧,他就觉得自己腰紧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孙娜的胳膊,原来她竟然搂紧了自己的腰!他一紧张,车把一晃竟差一点摔倒。用双脚叉住后,孙娜下了车,并忍着笑看着脸通红的他说:“你紧张什么呀?”他吱唔了半天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索性不骑车了,而是推着走。可一路上都是孙娜在说笑,杨梦文只是听着,一句话都不敢插。

    孙娜说:“你说点什么吧。”

    他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说:“路上沙子真多呀!”

    孙娜此时已经笑得不行了,笑完她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腼腆,不爱说话。”

    杨梦文只是“哦”了一声,却又答不上来了。

    然而,孙娜却并不明白,自卑,永远是穷家孩子的通病。而对于杨梦文来说,能够像现在这样与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已经是超越了他的原则和底线。他的自卑,也并不是因为怨恨贫穷报怨贫穷,而是觉得,穷家的孩子要想出人头地,除了学习还会有什么呢?嬉笑打闹、能说会道又怎么样呢?如果这些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所必须的,那也是长大以后的事。

    前面,再路过一座小桥就要到孙娜家了。杨梦文这时才发觉,这一路竟是走过来的,他突然又愧疚起来。本来人家是要让自己用自行车带的,可到最后却变成了步行,早知道这样那人家还不如自己走呢。他刚说了声对不起,孙娜就呵呵地笑了起来,并指着前面一棵树旁的院子说那就是她家,然后又说了声谢谢后就蹦蹦跳跳地走了。杨梦文看见,搭在她肩上的两只小辫子有节奏地晃动着。直到她消失在院门里看不见了,他才骑上自行车往大哥家的方向而去。可刚骑出去几米远他就想起一件事来:明天早上她有自行车骑吗?

    第二天一大早,杨梦文就从大哥家出来了,他一路上猛蹬着自行车,骑到那座小桥边时他停住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后,他往那个院子里望了望,然后就静静地等了起来。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看见孙娜,正在他打算走时,却发现有两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却正是孙娜的妹妹晓薇。晓薇看见是他,就微笑着上前打着招呼:“杨哥在这儿干什么呢?”继而又说,“我姐已经走了,家里有事。”

    杨梦文觉得在这个比她姐小了两个年级的女孩儿面前有些丢人,就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一样。他尴尬地弯腰弄了弄车链条,说车子有点毛病,然后骑上车子就走,并越蹬越快,他是想尽快逃离这里。

    可等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班级时,却并没看见孙娜,他这才想起来,她妹妹当时说的是家里有事。第二天,孙娜来上学了,中午时班级人少,她回过头来说:“昨天去给家里办点事。”说完却笑了起来,又说,“听我妹说了,你车链子有毛病?”

    杨梦文明白,她一定猜出来了,根本不是车链子有毛病,真正有毛病的是他这个人。看着她笑语盈盈,他一下子窘迫起来。可孙娜四下看了看,却突然把一个苹果迅速放在他的桌上,并说了一句谢谢你,然后就回过头去。他刚想说不要,但手却伸向那个苹果,并迅速藏到了桌子里,心还跳个不停。

    多么美好的感觉呀!既兴奋又害怕,既紧张又大胆,在这种美好的情愫伴随下,杨梦文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秋天和冬天。寒假要到了,一天,孙娜让杨梦文去她家一趟,把借给她的书取回来,因为寒假过后再开学就进入紧张的初三了,中考后恐怕就没时间了。杨梦文一听说让去她家,不免紧张起来,自己可从没去过任何女生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