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也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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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秘密(下)

    不远处,一座中国式的拱桥孤零零地立在黑暗的湖面的中央。天上没有星星,被风吹着走的黑云,时时吞噬着月亮。

    许久之后,低着头抽泣的夏鑫旺抬起头来望着湖面,脸上全是鼻涕眼泪。半响后,终于开口了。“茵茵,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妈妈生病的事?”

    “当然记得。”夏茵茵回答。

    “记得是什么病吗?”

    “癌。”小时候夏茵茵不理解这是什么病,现在已经理解了,“发现的时候,妈妈已经是第四期了。”

    “没错,”夏鑫旺点点头,“你妈妈一发现生病,就已经这么严重了,马上开刀住院,然后还要做化疗,还有那个叫做什么……什么疗的……”

    当年夏鑫旺从没陪过夏茵茵的妈妈周清雅去医院,再加上夏鑫旺本身没读过什么书,头脑极不好,所以现在早就忘了当时周清雅的治疗名称。

    “放射治疗。”卓璿还是靠在栏杆边,不耐烦又不屑地帮夏鑫旺说了。

    “齁,对啦……”夏鑫旺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想起这个名词。

    “然后呢?”夏茵茵急着想听下去。

    “茵茵,我是个没用的爸爸,你也知道家里的所有开销都是靠你妈妈煮面赚来的……那个化疗听说很伤身,一开始化疗的时后,你妈妈的身体还能撑着,但是到后来就越来越撑不下去。你妈妈那时候又吐又吃不下,我们家唯一的收入就是靠你妈妈的面店,你妈妈病了,不能开店,我们家就没有收入了,而且,我们家是没有多余的钱的,每个月都是花光光,偏偏你妈妈又硬要让你去学钢琴,把钱花得更光。”

    说到最后,夏鑫旺露出抱怨夏茵茵学钢琴的口气。

    不过,一旁的卓璿却轻了两下喉咙,好像要提醒夏鑫旺什么。夏鑫旺瞄了一眼卓璿,这才想起现在自己是靠夏茵茵开音乐会,录cd养他跟林琼玉,突然又有些讪讪的,没有再继续抱怨。

    于是,跳过抱怨夏茵茵小时候学钢琴这件事,夏鑫旺继续说道:“虽然说齁,那个健保付了很多你妈妈的医药费,但是你妈妈不知道是体质怎样了,反正听她说,她还要每天吃一种药,那种要很贵,一颗好像要一千块……唉呦,我也忘了,反正就是贵得要死,每天都要吃,我们家哪来那么多钱啦,你妈也没说,那是有一次我回家看到你妈妈在那里哭,才知道这件事情……”

    对于夏鑫旺既没承担过作爸爸的责任,也没承担过作丈夫的责任,夏茵茵突然气恼起来。但是妈妈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了,若要认真追究起来,却是没有什么意思。

    “我看你妈妈瘦得只剩下骨头,整张脸都是黑的,连爬个二楼的楼梯都爬不动,吃什么都吐,手麻脚麻的,实在是可怜。”

    那些日子,夏茵茵还是有印象的。她帮忙照顾妈妈,她已经尽量很

    细心了,但是妈妈永远都是很痛苦的样子。而且,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不能再继续学钢琴了。

    “我看你妈妈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到处去借钱筹医药费,也是有点不忍心,刚好那一阵子赌钱手气都不错,所以就决定再去试试手气,赌你妈的医药费。”

    “什么!”夏茵茵只想大喊荒唐。

    “一开始齁,我的手气都还不错,都有赢钱,付了你妈的一点医药费,也还了一点你妈跟邻居借的钱,可是后来就开始输钱,我心想说,只要我的手气回来了,一定就可以再赢钱,所以我每天都在赌场里面赌,可是,我的手气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不用再说下去,夏茵茵也知道爸爸一定就是这样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你妈妈死了以后,我还正在想要怎么还钱,结果好死不死,你又给我生病了,还病得很严重,真是给我雪上加雪啦!”

    “是雪上加霜。”卓璿轻蔑地纠正。

    “随便啦,”夏鑫旺把手一挥,对夏茵茵说:“你那个病喔,说也奇怪,你就是病到很严重,整个人软绵绵的,根本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医生给你做了好多的检查,竟然都找不出来你生病的原因,又给你吃了一堆的药,可是你就是好不起来……”

    虽然当时夏茵茵自己病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她还是记得自己生了重病……对了,那个时候,彻夜守在她身边的人,是爸爸。

    那是夏鑫旺最像爸爸的一次。

    “那时候我刚刚送走你妈妈,虽然说我不是好老公,但是你妈妈死的时后,我也是很难过啦……结果马上你又生重病,我实在是很怕你就这样跟着你妈妈走了,我每天都在病床前,又跟邻居借钱买好一点的东西给你吃,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很爱你这个女儿……”说到这里,夏鑫旺伸手抹眼泪。

    夏茵茵看着爸爸流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眼睛一酸,也涌出泪水。

    “你住院住了好久,有时候,你还发高烧,神智不清,说梦话都叫妈妈……”夏鑫旺又一次抹眼泪。

    这事,夏茵茵就没有印象了。

    “后来你终于出院了,但是你妈妈的医药费再加上你的医药费,还有赌场的欠债跟利息,加一加,我欠了快要一百万。”

    “一百万!”夏茵茵大声惊呼。

    家里连个一万都没有,哪来的一百万可以去还钱?

    “赌场每天追着我要钱,追得我快要疯了,有一次我想再赌一把,结果又输了,被赌场里的人追到巷子里,打到我全身鼻青脸肿,就在赌场的人走了以后……”夏鑫旺望向卓璿,手指指向他,“这个浑蛋就出现了!”

    “卓老师!”夏茵茵惊讶万分,望向卓璿,音调提得高高的,“难道你从以前就会赌钱?”

    那卓璿耸肩笑了一笑,吹了声口哨。“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心情不好就是抒发一下,这没什么。”

    “哼,这个卓璿,外表斯斯文文的,其实根本就是个高级赌徒!”夏鑫旺握紧了拳头,淬了一口,“他跟我在同一间赌场里赌钱,早就注意到我很久了!”

    “同一间赌场!”夏茵茵又是一声惊呼。

    轻佻的口哨又从卓璿的嘴里发出一声。

    “那时候我被打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卓璿走到我旁边,我清清楚楚记得,他蹲下来对我说,他可以借我一百万,只要我帮他做一件事。”

    夏茵茵心底又毛了起来。

    “爸爸,你答应了?”

    “我当时还有什么办法?”夏鑫旺哭了,“一百万耶,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利息再滚下去,就多到我下辈子都还不完了啦!”

    恐惧像要抓住夏茵茵的魔鬼,拼命在夏茵茵面前张牙舞爪。她颤抖着问:“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百万,这么多的钱,卓老师到底要你做什么?”

    “他……我……”夏鑫旺突然掩面放声大哭。“爸爸!卓老师给你一百万到底要你做什么!你快说!”夏茵茵拉着夏鑫旺的手臂,用力摇晃着问。

    但是夏鑫旺只是大哭。

    湖边的卓璿等得不耐烦了,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欸,夏鑫旺,你不说我就帮你将这件事昭告天下囉!”

    “x!我就要说了啦!”

    “那快说啊!我可没耐心等!”卓璿咄咄逼人,一面要走向夏鑫旺。

    “我要说啦,你不要逼我!”夏鑫旺突然用肚子的力量大喊。

    因为夏鑫旺的音量太大,卓璿不禁停下了脚步,夏茵茵也惊恐地看着夏鑫旺。

    “茵茵我告诉你,卓璿这个人渣,他……”夏鑫旺简直是用吼的,浓浓的痰让他的声音像破布一样嘶哑,因此他朝地上重重的啐了一口。

    “呵呵……”对于夏鑫旺不断骂他是人渣,他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冷笑两声。

    “xxx!这个人渣浑蛋,他要我绑架蓝沐风!然后砍断他的两只手!让蓝沐风变成一个废人!”夏鑫旺边哭边吼了出来,黝黑的脸孔胀得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啊!”

    紧跟着夏鑫旺说出来的真相,随之而来的,是夏茵茵惊恐无比的一声尖叫。

    这高亢的一声,凄厉的像擦过夜幕的一颗慧星,一闪而过,划破黑暗的天际。

    在夏茵茵的一声尖叫之后,在三个人之间的,是夏鑫旺痛悔的哭声,还有卓璿满意的冷笑声。

    一阵风吹来,把天上的黑云一片片的吹过,月光忽明忽灭。

    卓璿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一抹奸冷的笑容,用着得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这对父女。

    夏鑫旺双手抱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夏茵茵瞪大了眼睛,盯着夏鑫旺,眼神中满是惊愕恐惧。

    良久之后,夏茵茵蹒跚的了踏两步到夏鑫旺面前,摇着他的肩膀,“爸爸,你没有做,对不

    对?你没有做……”

    “茵茵……”夏鑫旺埋头不敢看夏茵茵。

    “告诉我你没有做伤害蓝大哥的事!你没有!”夏茵茵摇夏鑫旺的肩膀,越摇越大,音量也越来越大。

    “夏茵茵,”卓璿走到他们父女面前,把夏茵茵的手由夏鑫旺的肩膀上拿了下来,“你这样让你爸爸怎么讲下去呢?”

    眼泪渐渐注满了夏茵茵的眼眶,“爸爸,拜托你告诉我,你没有做伤害蓝大哥的事,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伤害蓝大哥的人,不会偏偏是你……”

    过了半响,卓璿看夏鑫旺没有回答,便用脚踢了他一脚,“快回答呀!”

    “xxx!”夏鑫旺好像被拔了胡子的猫,怒气又上来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骂了一声响亮的脏话,“就是我做的!我需要一百万!所以我做了!我带着阿聪和阿兴一起绑架了蓝沐风!”

    “你骗人!”夏茵茵大喊。

    “我没有骗你!”夏鑫旺吼。

    “你骗人!”

    “x我没有骗你!是我绑架了蓝沐风!是我毁了他的手!”

    夏茵茵呆住了,嘴微微张开,下颚抖个不停。

    一片静默。

    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夏茵茵眼珠子乱飘,她拼命想要找出这个所谓真相的破绽。

    片刻后,夏茵茵终于想到了,她摇头颤抖着道:“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了?”卓璿看着夏茵茵不愿接受事实的反应,心里舒畅。

    夏茵茵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得意的卓璿,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卓璿,“这件事如果是你指使的,你干嘛把它抖出来?这样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你是乱讲的,你只是想破坏我和蓝大哥的婚事……”

    “哈哈哈……”卓璿脸朝天大笑两声,“跟蓝沐风在一起久了,你变得比较聪明一点了喔!”

    “所以你是乱讲的,没错,就是这样……”

    “啧啧啧……夏茵茵,你终究还是不够聪明啊,这样怎么配得上绝顶聪明的蓝沐风呢?”

    又是这句话!为什么这句话总是阴魂不散!

    这句话引爆了夏茵茵的眼泪,那眼泪便像由炸破的银瓶里喷出来的水般喷了出来,“蓝大哥说我配得上他!”

    “哈哈哈!”卓璿大笑,两手向上一摊,“随便你跟蓝沐风怎么说啦,我无所谓。我告诉你,我反正都已经身败名裂了,失去了一切,古典音乐界再也不会接受我了,我还怕什么?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这个道理你懂吗?”

    “什么……”

    “所以,你爸爸绑架了蓝沐风,毁掉了蓝沐风的手,毁掉了蓝沐风的一生,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我和你爸爸绝对没有造假。”卓璿再次吹了一声口哨。

    “不可能……不可能……”夏茵茵摇着头,自言自语着。

    “不管你有没有办法马上相信,总归真相就是这样,是你

    爸爸带着两个道上愿意跟他的小弟,就是那个什么……阿聪,阿兴,对,就是那两个,一起绑架了蓝沐风。只不过……那时候蓝沐风当时的未婚妻刚好跟在他身边,你爸爸就连她一起绑了,算她不走运。”

    “纪姐姐……”夏茵茵脸色发白,忽然想起纪晓薇被侵犯一事,立刻又转过头去问夏鑫旺,“是谁……是谁侵犯了纪姐姐?”

    “xxx!是阿兴那个死小子啦!x!”夏鑫旺恨恨的骂了一句,用拳头捶自己的大腿,“阿兴年纪轻,血气方刚,最喜欢美女,最色啦!已经有女朋友了,还一天到晚搞劈腿。那个女人长得那么漂亮,阿兴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一看到那个女人,口水就流满地了啦!我一看到那死小子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不对,马上就有警告过他,千万不要动歪脑筋啦,谁知道那个死小子不听,竟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跑去动了那个女人,x!”

    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夏鑫旺也没有聪明到可以编故事编得这么有真实感。夏茵茵眨着眼睛,睫毛切断了眼泪,眼泪便像断线的珍珠,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

    “那个阿兴也跟你一起躲到山里面了吗?”

    “我带着阿兴跟阿聪绑架蓝沐风以后没多久,他们俩个人前后一个礼拜竟然就都死了,阿兴是出车祸死的,阿聪是在帮派械斗的时候被打死的……”

    “死了?”夏茵茵流着泪,心想,这是报应吗?竟然这么巧,两个人就这样死了,虽说每天都有人因车祸而死亡,他们这些古惑仔,因为棒派械斗而死也不足为奇……再转而一想,三个绑架犯里,现在只独留下自己的爸爸还活着,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爸爸或许是罪孽最轻的一个?

    如果不是自己的爸爸亲自动的手,毁掉了蓝大哥的一生,那么事情或许又会好上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