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色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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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鬼迷心窍

    跟张小丽第一次打架,米满仓酒醒后也觉得有点儿愧疚,毕竟这个女人给自己和这个家庭做了那么多的牺牲,还有之前“骗钱”请客送礼的事儿人家也没有过多追究,他原本想安慰安慰她,算是一个道歉,毕竟昨晚喝多了,头脑不清醒,嘴上没有把门的,只图一时的兴起,说的时候嘴上带劲儿了,没想到过后还是有点儿后悔。但张小丽第二天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也好,两个人都静一静,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时间一晃十多天过去了,周五,夜色阑珊,小城一个古色古香的茶馆里,舒缓的古筝伴随着醉人的茶香让人舒心惬意。

    今晚,米满仓特别邀请秦归尘和魏晋来吃饭,这在同学们的聚会中还是米满仓第一次专门,而且还是一次豪华盛宴。吃完饭,米满仓特别安排两位同窗来茶馆享受夜色。

    秦归尘说“满仓,人要走对路子,事情就顺当,你看你这才几年啊,一转眼老婆、孩子和房子都有了,还当了科长”,米满仓笑笑说“是,也多亏了归尘的引导啊,不然我还在路上摸索呢,还是那几句话,大家这几年都不容易都有收获”。

    魏晋说“满仓,我问你一句话,你可不要生气啊”,米满仓说“哎呀,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怪怪的,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这可是第一次给我先打预防针后说话”。

    秦归尘说“那还不是因为情况不一样了吗”,米满仓疑惑地说“还有啥不一样的”,秦归尘说“你现在好坏也是响当当的科长了,跟你说话得注意很多讲究,得事先考虑你能不能接受”,米满仓说“归尘,你少来,你一天光拿我开涮,你忘记了大学的时候“肯德基”的事儿还被朝阳头上打俩包呢”,大家哈哈大笑。

    魏晋不紧不慢地说“满仓,那我就说了哦,我咋听说你最近跟张小丽闹别扭呢,把人家都气得回娘家半个月了,你这到底是咋的吗”,听魏晋这么说,米满仓侧身看了看魏晋,秦归尘在一旁插嘴说“看,我刚还说人家是科长了,说话前要想好,不能乱说,他还不信,说我涮他呢”。

    米满仓说“既然这样我也没啥隐瞒的了,以前呢,魏晋知道我和张小丽认识是我被人整下去又刚上来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我啥都没有,我也不是完全认可她,我曾经就给魏晋说过,她没上过大学,可能会没有共同语言,到现在我就感觉到了,她就是一个只知道做家务管孩子的家庭妇女”。

    魏晋说“家庭妇女怎么了,谁年少的时候没有梦想,这不都被生活折磨成普通的凡人了吗,还有,我问你当初为啥不拒绝,到现在人家跟你这几年了,给你生了孩子,全家帮着你把家庭建起来了,你就对人家有看法了,觉得人家配不上你了,我觉得你有点那个....有点过了”。

    米满仓有点委屈地说“你真不知道,她现在把我看得太紧,有个正常应酬都要问过来问过去,你说一个男人被老婆管成这样,这说出去多丢人,我以后咋在社会上混啊”,魏晋说“那我再问你,你要是现在不是科长,手里没有权力,也没人请你喝酒,你混得一般般,你还会嫌弃她吗,我觉得有点儿骄傲自满......”。

    米满仓说“哎呀,生活就不能假设,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魏晋说“哦,照你这么说一个人连最起码的底线原则都没了,今天是好人,境况变了自己心安理得地成坏人”,秦归尘在一旁看他俩这越说情绪越激动,声音都高了好几度,赶紧打圆场说“你俩都少说两句”.

    米满仓笑笑说“看你们把我想成啥了,可是,可是你们谁能理解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归尘,你知道当初我生活的境况吗,大学四年我就回家两次,那时候我在学校勤工俭学,我爸在另一个不远的城市打工,我一到寒暑假就跟拆迁队干活,每天二十元钱,一顿三四个大馒头,一盆水煮白菜,没有油水永远只有两种味道,太咸或者太淡。那个时候我晒得乌黑,天天穿着后背起“云彩”的衣服拆钢筋搬砖头,发工资的时候,工友说我是个大学生,老板睁大眼睛上下几次打量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相信。

    那个时候,我记得天天傍晚去拆卸架子板,看着同龄的都市男女穿着时尚的衣服骑着单车或手拉手地从我面前经过,你们谁都体会不到那种强烈的进入骨髓的对比,至今让我记忆深刻,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过上这种生活。

    米满仓顿了顿,用手背揉了揉眼角,他说“我能有今天的生活我觉得很自豪,今天能坐在这里让米满仓请大家一顿当年我认为很高档很时尚的大餐我觉得特别舒畅”,秦归尘说“满仓,其实我们几个都为你的发展高兴,都很理解你一步步到今天真不容易,这里面的苦不是谁都能吃得了的”。

    米满仓说,“记得前几年看过一篇文章,名字大概就叫《我请你在酒吧喝酒等了十八年》,我觉得今天我最能体会这个作者的心情”,秦归尘说“满仓,如果说刚毕业的时候,你给我说这些,我可能不理解,上次你结婚去你老家一趟,我现在真的理解你了,你看咱们这几个,毕业这么多年有谁省心过”。魏晋说“怎么没人省心,你就比较省心”,见魏晋怼他,秦归尘不乐意了“哎,我省心,我确实省心,你们谁知道我的难受”,大家都转向他问,“你咋了,你还有难受的,你一直都顺风顺水的还有啥不省心的”,

    秦归尘说“哎,一言难尽啊,上次我跟满仓说过了,我要离婚,那个时候还没下决心,但现在确实下决心了”,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秦归尘摆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本来是欢聚会,搞得跟忆苦思甜一样”。

    夜色已经很深了,三个人慵懒地靠在中式床榻上还在聊天。魏晋很有感触地说,“满仓,我还记得当年你打的那个百米赛跑的例子,太形象了,当初大家散伙回家那天,你流着泪水坐在操场上,说了一句‘我们距离不等的百米赛跑开始了’,现在想想当初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多年过后,再回头看看,这话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人生道理啊”。

    米满仓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兄弟们,今天能和大家在这里休闲地赏月品茶,这个场面我也奋斗了快十年啊!来,以茶代酒走一个!”,米满仓声音有些哽咽,魏晋伸出一只手来,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表示安慰和理解。

    两周后,张小丽抱着孩子回来了,虽然不提上次打架的事儿,但一直不给米满仓好脸色。

    今晚下班回来,张小丽没有给他准备晚饭,他悻悻地一笑,两个人都不说话,张小丽和儿子在一旁玩玩具,米满仓打开电视机看电视,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还真生气儿了,弄得连饭都不做了”。

    张小丽一听他说这话,回过头来没有好气儿地回了米满仓一句:“你不是后面红红绿绿的女娃一大群吗,让她们给你做饭吃去,从今天开始我不伺候你了,当了个烂科长,你就牛得不是你了,你说说你凭啥牛啊,买个房子还是我爸妈出的首付,人家请你吃饭,把你抬举夸几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再下去,我看你没毛也能飞了......”,张小丽看来也是一肚子的气儿在心里憋了好久,机关枪扫射一样,直言快语都倒了出来。

    开始,米满仓还不是很生气,当听到张小丽看不起他这个“烂”科长的时候,脸色逐渐不好看了,他一下关掉电视,把遥控器使劲儿朝沙发上一摔,嘴里说:“张小丽你不信走着看”,遥控器被他用力过大弹了起来,“啪”的一声又掉在地上,一声脆响把后盖摔开,里面的电池都掉了出来,儿子小果果正低头玩玩具,冷不丁被这响声惊了一下,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张小丽说:“你滚吧,你还是不是正常人”,说完,赶紧俯身又去安慰儿子,米满仓起身穿好衣服,一脸怒气地回头看了一眼张小丽和儿子,一把拽开门,迎着冷风就出去了。

    出了小区,街道上冷冷清清,两旁几家生意冷清的餐饮店灯火通明,门口站着穿着厚厚大衣的门迎在热情地招揽生意。米满仓一肚子的气儿,想想自己晚饭还没有吃,就随便找了一家店走进去,点了一个花生米和莲藕片的素拼,上面盖着几片腐竹。又看了看柜台上面半斤装的小瓶酒,选了一件度数高的,靠着临街的玻璃橱窗自斟自饮起来。

    这大半年事情变化之快,比电视剧还精彩,自己也确实需要好好梳理梳理心理和情绪了,实现了自己梦想的第一步,家庭和个人感觉一下子有了地位,在家庭和单位,甚至在社会上再也不是之前可有可无的“路人甲”了,从内心和实际也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但是,为什么“外人”都很看重自己,到处都是笑脸,每周都有饭局邀请,为啥回到家张小丽却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呢,尤其刚才还说“房子都是她爸妈那里借钱付的首付”,二两小酒下肚,米满仓觉得自己想通了,还不是觉得自己拿不回来实惠嘛,是啊,光吃吃喝喝拿点小礼品有啥意思,别说张小丽看不上,自己也看不上,他决定要好好策划一下得点儿真正的大实惠。

    周一,上班空闲的时候,他把房门关紧,给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他说:“黄哥,有个事儿要麻烦你”,黄老板说:“兄弟你说啥事儿,看我能不能办”,米满仓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说:“最近啊,你有空给我踅摸一下看哪里楼盘有优惠的,我准备买房呢”,

    黄老板说:“这个啊,我虽然不做房地产,但是我认识很多房地产的老总,这样吧兄弟,这事儿你交给我吧,我这段时间到处转转打听一下好的房源,当然还有实惠的价格,有信儿了我给你打电话”,米满仓一听,特别的感动,心想这社会上的老板就是牛,这说话的爽快劲儿,听着都舒服,他赶紧说了一句:“黄哥,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电话里,黄老板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哎呀,兄弟,你这话见外了,咱俩啥关系嘛,千万不要客气,你再客气咱这关系就生分了,对了,这周你啥时候有空,我约了几个朋友咱们一起喝酒......”。

    放下电话,米满仓内心一阵阵地喜悦激动,看来真是秦归尘说的,有权就是好,不但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最主要的还是能给自己带来很多实惠和利益,想想自己没当科长的时候,社会上人家哪个老板把自己当回事儿啊,这下,一当科长,办个事儿真不值啥,他相信黄老板的办事能力,买房子,买好房子,买价格低的好房子绝对不是啥事儿。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月,黄老板就再次主动联系米满仓,表示实惠、性价比高的房源已经找到,内部价比市场价格每平米低一千元,说着黄老板故意压低声音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已经替你把定金交了,改天我给你亲自送钥匙去,哈哈哈”,米满仓一听,电话里带着欣喜和激动说:“真是太感谢黄哥了,让我说啥好呢”。

    改天,黄老板的车停在机关大门一侧等着米满仓下班,米满仓下班后坐上黄老板的车直奔新房所在的小区,这是新开发的一座小区,前面就是穿城而过的河道,环境十分雅静。黄老板带着米满仓看了房子后,把钥匙递给他,米满仓顿时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揉了揉眼睛,紧紧拉住黄老板的手说:“黄哥,你真够意思,这一来一去的让我少掏十多万,你这朋友我米满仓交定了!”。

    黄老板微笑着说:“兄弟,你看你又说见外的话了,咱这么好的关系,有好处我第一个肯定想着的是你啊,以后家里要是有啥事儿,只要哥我能帮上的,你只管吭声,给!这是哥给你送的家居券,祝你们全家早日乔迁新居啊”,说着,黄老板从小包里掏出一沓子家居券硬是塞给了米满仓,这更是米满仓意料不到的,没想到黄老板的心这么细致,把以后买家具的事儿都给自己考虑到了,米满仓再一次激动地说:“黄哥,以后能用得着兄弟的,你只管吩咐,只要在兄弟权力范围内的事儿,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就是不在我权力范围内,我一定给你找人办”。

    黄老板抓住米满仓的手说:“兄弟,这就对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些话咱就不说了,啥时候叫上弟妹,咱们两家一起出去玩玩,我知道一个山区竹林民宿,特别的好,咱先约好哦,哪个周末咱两家一起去玩玩”。

    今晚,米满仓回家特别有点儿“牛”,他进门后故意不说话,往沙发上一坐,说:“张小丽,赶紧上饭”,张小丽白了他一眼,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刚炒好的菜往桌子上一放,开玩笑的口气说:“哎呀,大老爷回来了,看你牛的,好像谁欠你的饭一样,想吃自己去厨房端去,就见不得你这装大爷的样子”,

    米满仓依旧笑嘻嘻的不说话,从包里掏出新房钥匙故意拉住一头,吊在半空给张小丽说:“小丽,你看这是啥”,张小丽一把抓过来说:“这是谁家房门钥匙?”,米满仓哈哈大笑说:“谁家的?米满仓家的,张小丽家的,米果果家的”,这话张小丽也有点儿懵,她拉过凳子坐在米满仓对面说:“你这家伙弄啥把戏呢,这到底咋回事儿,你赶紧说”。

    米满仓看张小丽着急的样子,故意逗她,说:“我饿了,现在就想吃饭”,张小丽站起来有点气也有点儿着急的样子指着米满仓说:“行,我给你端去,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光摆谱”,吃着张小丽端来的饭菜,米满仓问:“小丽,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张小丽说:“高兴,谁家有房了不高兴啊,可是你不说咋来的,让人咋个能高兴起来嘛”。

    吃完饭,一抹嘴吧,米满仓说:“难不成你老公我还能去偷个房子,告诉你,这是我,这是我买下的”,米满仓故意把“我”强调了两遍,然后把整个买房子的过程给张小丽一讲,原本以为张小丽会高兴地跳起来,甚至搂着他亲几口,让他自己在张小丽心目中的地位提高若干个百分点,谁知,张小丽听了,反倒犹豫地说:“房子倒是不错,但咱欠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咋还啊”。

    米满仓笑笑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高兴,你放心,多大的人情我都能还上,就我以前拼命想当科长你还笑话我,这就是当科长的好处,看把你以前买个房着急难过的劲儿,现在这对我来说算啥嘛,小菜一碟”,说完,米满仓起身走到沙发上一靠,二郎腿一翘,不屑地说:“再不要发呆了,周末咱带着孩子去看房子去”。

    看房回来,张小丽情绪有点儿乱,开着电视根本无心看进去,她有点儿担心地对米满仓说:“这房子真好,不过这价格我咋觉得有点儿低得离谱,我这心里不踏实”,米满仓看都不看她,说:“你就是天生吃咸菜的命,吃咸菜心里踏实,你一辈子吃咸菜去吧”,张小丽埋怨的口气说:“人家不是跟你说心里话嘛,看你着急的样子,之前咱买不起房子的时候,住在旧房里苦点累点,人心里还比较踏实,去年借钱买的二手房其实住着也挺好的”。

    米满仓说:“这就是一顺百顺,我科长一到手啥都顺了嘛,有啥想不通的”,张小丽叹了一口气儿,说:“我咋觉得好事儿来得太多太快了,心里害怕地很”,米满仓不再理睬她,挥挥手,说:“去,去,赶紧哄娃去,懒得跟你说了,女人啊,啥事儿都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