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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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瞳孔

    下午3时,宜兰平原南侧,中央山脉东麓。

    一辆挨过3发pf98式重型反坦克*轰击的m1a2sep主战坦克蹒跚着从一处冒着黑烟的高地上滑下来,喘着粗气向苏澳港区一个隐约可见的码头方向加速冲去。一发平射而出的高爆弹在两百米外爆炸后,潜望镜里只剩下被掀翻了几层的工事和几具残破的躯体,车长使尽了吃奶的劲对着步话机兴奋地喊道:“亲爱的少校、中校、上校以及将军们,很荣幸地告诉你们,我是第一个看见苏澳港码头的a国军人!”见驾驶员不满地踢了踢底板,又笑呵呵地改口道,“不不不,不是我,是我的车组,包括a国海军陆战队最优秀的坦克驾驶员。”

    驾驶员顶开防护盖,向外打出一个大大的v形手势…….

    夹着粉尘颗粒的海风不可一世地掠过码头上空,恶狠狠地直扑东面的山头。一个武警大校从正朝山里撤退的一副担架上滚下来,虚弱地吼道:“老许!”

    “许副师长牺牲了。”

    “叫……叫参谋长过来。”

    “参谋长带着2团9连在下面打阻击,全师的反坦克火箭筒只够一个连用。”

    “混蛋!为什么不叫醒我!老子还有气呢。”

    “师长!我们已经完成了据守十二天的要求,该撤了!师长,我们会回来的!”

    通信科长在那双早已失去敏感的耳朵前,大声地回答。不由分说,大校已经被士兵们迅速按回担架上。无力挣扎的大校狠心地闭上了满是血污的双眼,口中呢喃不清,“kd师,kd师…….我的kd师。” 不知从哪飞来的流弹一颗接着一颗地窜过来,每一回头,便倒下一人。瘸腿的通信科长一手驻着一截钢管,一手拽住走在后面吃力地背负通讯设备的通信兵,一次又一次,使劲地往上拉。万里晴空中,偶尔钻出一股黑烟,不管是从航母上起飞的f-35b,还是从大陆飞来的苏-30mk,一旦被对方的*击中就只能往下栽,一头扎到地上或者海里,粉身碎骨。跳伞的大多都能安全地着陆,或者被簇拥着离开,作为英雄出席庆功会;或者被枪顶着脑门,面临不知何时才是头的审讯与关押,直到战争结束才有机会当作人质对等释放,郁郁寡欢,终此一生。

    为了掩护孤守苏澳港才达十二日之久的武警kd师撤退,空军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为了拖住在宜兰海岸登陆的a国海军陆战队主力,为了确保我军防线右翼的安全,武警kd师付出了自参战以来所有师级战斗单位中最惨重的伤亡:师长重伤,政委在撤退途中因陷入包围而自杀,副师长牺牲,参谋长带着最后一个活着的团长和最后一个完整建制的连用最后十一部轻重反坦克火箭筒掩护师部撤退。

    这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只有不足两千人能够撤离这片每一块砖头都被血染红的港湾。

    当天空中的引擎声趋渐远去,天然的崎岖山道暂时阻拦了m2a1主战坦克和m2步兵战车的履带。已是太阳落山,他们才与另一支曾经在宜兰平原上并肩作战并同样付出过惨重代价的部队会合。

    在id团官兵的面前,这批也是最后一批从宜兰方向撤来的军人已经都没了人样。钢盔是黑的,衣服是破的,身上的器官或多或少都不太完整,唯独枪还是完整的。陈诚坐在准备开往南线执行紧急任务的轻型越野卡车里,远远地望着,不无悲哀地问阿流,“是kd师吧?”

    “嗯,*kd师。”

    “*?万岁军!”

    “嗯,原来属于*,后来改成武警机动师。”

    “还是*。”

    “是,起先我们天天说自己最惨,他们都这样了连吭都没吭一声。怎么不是?”

    “爷们!”

    “爷们。”

    两个兵暗暗地捏紧枪,却不忍心再朝车外看。夕阳下的山谷静得可怕,只有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的脚步声,往山里去了,终有一天还会回来。依稀中听到有人对话,一个是坐同一辆车来的id团团长肖杨;另一个,陈诚和阿流都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看去,只见他躺在担架里,野战服上没有任何能表明军阶的标识,有气无力地张着嘴,掘强地要说话。

    “我的师就剩这些人了,一路上你别给我落下一人,否则有你好看!”

    “是,首长。我的参谋长会负责把你们带if团防区,然后转道向北到后方。”

    “那几辆59d和越野车是干嘛用的,你想打回去?别孩子气……我替参谋长谢谢你们cb师,撤吧撤吧,没用,没用…….”

    “首长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带一个加强连往花莲方向多走一段,执行紧急任务。”

    “去吧,去吧…….我会回来的……回来…….参谋长,老哥一定回来帮你报仇!报……..仇…….”

    大校的声音越来越小。肖杨反复嘱咐团里的军医,不安地向候在不远处的混成车队走去。坦克分队的带队上尉探出头说,“该上路了。”

    肖杨点点头,摘下肩章,戴上钢盔,跳上轻型越野卡车。驾驶员挂上离合器,启动车子。由4辆59d坦克、3辆弹炮结合自行防空车、7辆搭载重火器的吉普和若干越野卡车组成的混成车队,共189人,趁着徐徐降临的夜幕,一路向南急行。

    (2)

    最后一抹阳光从眼角的余光中向黝黑的林间缩回触角时,谭雪刚刚放下望远镜。由于眼睛刚刚切回正常视角,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稍纵即逝,换了一口气的功夫,他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另一个能喘气的人存在。

    “蝎子。”

    “嗯。”

    “我心里有个谜。”

    “反正离死不远了,问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疑惑,常处长开始拿的是03式,后来怎么换成你给的81式的。”

    “哼,他拿03式只是装装样子,显示自己也是战斗员,好让士兵们安心。”

    “呵呵。”

    “你不知道。他好多年没摸过枪了,更别说前几年才列装部队的03式,所以真到要用枪时,我才把81杠给他。”

    “为什么?”

    “他参军时集训用的还是81杠,那半个月是他唯一接受过的系统化的基本军事技能训练。”

    “明白了。后面的我就不问了。”

    “多拣点无伤大碍的问问也好,刚过六点,该轮郑飞负责警戒了。”

    “那么说,常处长的枪法是不是很烂?”

    “不好说。四年前他第一次杀人,在中亚某地用svd射杀过四百一十米处的移动目标,荒漠环境,风沙不小,客观地说是五分运气、三分天赋加两分功力吧。第二次么,应该是泰国那次,从二楼的窗口跳下来,嘻嘻,跳得不好看,摔到车顶上又一屁股跌在地上,然后我看见他爬起来端个ak47。”

    “然后呢,然后呢?”

    “我正在高处用狙击掩护他和另一个战友。记得当时,他先是打了一梭子,差点把自己整个人掀翻,马上就变乖了,知道夹在右腋下拿左手去压。那弹匣里剩下的子弹估计有十发左右,还是扫倒了五十米左右的两个人,还行了。”

    “嗯,那种情形打连发能有这成绩算是步兵的中上水平了。”

    “我是说他的意识转换很快,因为后来他跟我说,那是他第一次用后座力这么大的连射武器,哈哈哈。”

    “是有点天赋。”

    “你怎么突然对这感兴趣?”

    “这是我唯一敢问的问题。”

    “算你聪明。睡吧,十二点整换我。”

    “晚安。”

    谭雪仰视树冠隔离下的黑沉沉一片,又眯着眼扫过身后三十米处那个抱着81杠倦成一团入睡的黑影,心里偷笑了一声,闭上眼。

    溪水潺潺处,幽暗中躲藏的那根天线已经缩了回去,悄然间重又升起另一个探头,暗蓝色的“瞳孔”正缓慢地将移动着视线,不紧不慢地搜寻着林间任何一处光线异常的角落。难怕是一片小小的镜片,只要能让正常环境中那么一点点光线产生一定的焦聚或散射,都足以引起它的注意……

    (3)

    “哦,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来告诉我,那三部雷达不简单。对吧,佐岛先生?”

    “将军误会了。晚辈绝没有低估——作为前‘宪兵调查组’主官的您——的意思。行前我就获悉,您早在联军指挥部作出决策前就不惜动用宝贵的一个营兵力以加强飞机迫降点周边的安全。”

    “过谦。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您是前辈,作为诸多友好同行单位之一的一任主官,鄙人早有耳闻。”

    “你是内调出身?”

    “晚辈原本在警察系统,因战事需要,才被抽调到军中。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一件…….实不相瞒,有点私心在里面。”

    “那就恕我……”

    “也不全是。呃,您是谍报界里的前辈,晚辈也无须绕弯子了。这是……..佐岛森阳阁下的授意。”

    “贵国官房长官——佐岛森阳!”

    “嘿依!”

    “难怪你敢撇开联军指挥部直接来找我。也罢,我欠他一份人情,挑明说吧。”

    “这张照片先请您过目。”

    板田少室恭恭敬敬地递上照片后,摘下陆上自卫队制式大盖帽,垂手坐回椅子里。

    约莫两分钟后,少将放下摸下巴的手,沉呤道:“从照片背景上看……应该是在西南地区某国际机场…….从设施档次上看,嗯,是昆明。”

    板田少室微微一笑,表示默认。

    “照片上已经有拍摄时间了,半个月以前。这中校看起来不到三十岁,不是寻常人物。” 少将把照片还给板田少室,走出几步跟把守在门边的卫兵吩咐了两句,反锁上门。

    板田少室起身说道:“此人叫庭车常,男,壮族,1984年生于一个教师家庭。这条信息是从云南省s市一所中学的集体户口里查到的,他的户口已于五年前转出。”

    “五年!才五年军龄就当中校啦!”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相信将军有机会也有能力帮助我了却佐岛森阳阁下的心意。就在一个多月以前,他还是我国一家软件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并已归化入籍。当我搜集了足够的证据准备向检察厅申请正式逮捕令时,他却被一伙武装份子从由swat特警负责看押的某地劫走了。”

    “在严备森严的贵国首都从swat特警重兵看押下劫走!真有此事!”

    少将霍地起身,面色苍白。

    板田少室闷咳了一声,止住喉间的异物,瞳孔里变幻着恐怖的光线。

    “这得从那天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