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若蓝染
字体: 16 + -

第191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三)

    古来但凡沾点龙族血脉的,都能成为海中一霸,盖因水生种族天性里最畏惧雷电而龙族血脉天生对此有所抗性,故修炼进阶时比别的海族轻松得多。别看碧海仙灵修为高,还是小水精时被劈得太惨了,对雷劫的恐惧深入骨髓,连带着对司掌雷电之力的神霆也藏着两分敬畏,所以很是听他的话,最终被其蓄意养成一只大酒虫。当小水精得知历九劫成主宰的后半劫难不再是雷劫时,简直喜得没边!

    原本早就不用再受雷劫之苦,奈何转世重生,次次从头开始。

    一感应到雷劫的气息苏琢就苦了脸,这也是她原先抵触修炼的几大原因之一。都城本就建立在龙脉上,灵气浓郁,苏琢的心境与感悟也足够高,再加之修为远胜于自己的双修伙伴在一旁护法主动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苏琢紫府中的金丹有条不紊的固化逐渐成型。可小心肝却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甚至不自觉的故意拖延成丹时机,将已经很凝实的金丹压实压实再压实。

    近在咫尺的宵风察觉到苏琢的小情绪,顿时哭笑不得,“有我在你还怕什么,不会让雷劈到你的。”

    苏琢抿了抿唇小声说,“还是被雷劈劈的好……”

    只有魔修渡劫时分毫不能沾染天雷,因天雷具有净化魔气祓除污秽之效,劈中一道足以废掉半身修为,就算侥幸不死也折损根基为下一次进阶埋下隐患。除此以外的修士是天雷越劈越强悍,在肉体扛得住的情况下天雷能淬炼体魄、精纯灵力、磨练心志,个别悟性奇葩的还能从中窥探一丝天道法则。自凝成金丹开始每回大境界的突破都会天降神雷,肉体经过淬炼的修士比用外物抵挡雷劫者最后飞升的成功率高得多,目前修真界的主流是天雷能抗几道是几道,实在扛不住了才借用阵符法器等外力,毕竟小命最重要,每年被雷劈死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碧海仙灵被姬渊种下魔种,这是碧海宫众人一致的推断。一般而言魔种会随着宿主死亡而失效,这也是宵风认为的碧海仙灵为何会自散魂魄的理由之一,毕竟仙灵与天地同寿,想死一死还不是那么容易,自散魂魄是最接近死亡的一种形态了。假使仙灵成魔,为执念所控,造成的影响太可怕,这般强大的魔翻手间倾覆天地也是可能的,谁人拦得住?

    后来在青鸾秘境中见到集魔气于一身的仙灵一魄,宵风开始怀疑碧海仙灵生而特殊,或者姬渊下的魔种非同一般,仙灵被迫散魂还不得解脱,只能将魔气集中到一魄上牺牲其一以保全其余三魂六魄不受影响。被牺牲的一魄自我隔绝在青鸾秘境中,幸而得白徵的一尾化形追随陪伴,不然除非主动沉睡,也难以抵挡魔气那么长时间而不失本心。

    如今细想,关于魔种的推断宵风便有些不确定了。北海大神使的一生他丁点不落的看在眼里,事后也反复回想推敲多次,完全未发现有可能催生出心魔的契机。大神使小泫诞生在北海灵气最纯净的神殿,对海神怀有虔诚信仰,“奉献”与“守护”二词贯穿其一生,没有陷入过阴私鬼蜮,也没有纠缠不清的爱怨情仇,更无心于权利纷争。其人本性清冷无欲,一人一剑,斩四海妖魔,是众善良海族心中的定海神针。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心魔爆发,最终身陷杀戮不可自拔?

    公认的至纯至善的碧海仙灵,其魂魄后世却深陷杀戮沼泽,说出去谁信!?

    宵风心头凝重,因双修大有进展,他很清楚的感受到苏琢那种分明不想面对雷劫却硬逼着自己迎难而上的情绪。无论是苏琢还是碧海仙灵都非常非常讨厌疼痛,对苏琢而言其实雷劫益处不大,她的魂魄是最强韧的,今世的修炼资质也是顶级的,心志、心境、感悟都不需要靠最低级的金丹雷劫来提升,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随随便便打散雷劫算了。

    宵风脑中冒出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苏琢不得不逼着自己硬抗雷劫的理由,顿时心凉了半截。他伸手压住苏琢双肩,不让她逃避,双目直视碧眸冷静的问,“心魔从何时开始有的。”

    陈述句,他是确定的。

    苏琢愣怔,眼神闪了闪,一阵懊恼后游移到绣着周公蝶的衣袖上,抿着唇含糊道,“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是何时!”若已魔根深种,天雷对苏琢而言就是真正的劫,过不去便是死!

    “我转世,不经地府,不过奈何桥,不饮孟婆汤。”指甲刮了刮淡青色的蝶翼,苏琢微觉脱力,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声。宵风聪慧,说到这里足够能懂她的意思。若非已经双修了早晚要被知晓,她是不愿被人得知的。

    宵风紧紧握着苏琢双肩,神色震惊,“所以,还在碧海宫的时候已经生出心魔?即使牺牲一魄姬渊的魔种也没有祓除干净?”

    苏琢偏开头,轻轻挣了挣,宵风反而抓得更紧,近乎将她贴在身前。她忽然心生浮躁,脱口就为姬渊辩解,“小渊心性不坏!心魔的事和他无关,是我自己……”

    宵风猛的将她困死,迫她极近距离仰头对视,“是不是纪染仙尊的死令你生出心魔!?”

    被打断的苏琢愕然,不明白话题如何从姬渊直接跳到纪染身上去。能发现她身沾魔气之人必定极为亲密且心思细密,原本在她还是碧海宫之主时就有意无意的误导下,就算身旁蹦出个聪慧绝顶之人也只会联想到出生魔族的姬渊,宵风如何一言直指真相?

    是了,除去双修,他神识中还蕴养着碧海仙灵的一魄,倒真是粗心大意小瞧了他。苏琢缓缓合上唇,睫羽垂落。纪染确实是碧海仙灵的劫,要命啊……

    数万年后的今天,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世或早或晚,那日的情景都会成为她最先恢复的属于碧海仙灵的记忆。

    仙帝因中九界战棋的陷阱被困杀,纪染执念已去,每日里除了关在碧海宫研究九族秘术、设置机关陷阱、鼓捣瓷器陶艺、戏耍捉弄小泫也无事可操心。某一日,他再度莫名其妙的重伤,神情萎靡阴郁,还根本无理可循的对悉心照顾他的小泫大发雷霆。

    小泫觉得很委屈,那时候碧海宫里除了纪染只有名义上的大弟子莲业,他一口气跑到莲业那儿埋头就吃了三轮点心。莲业用小火烘着鱼干,温和的凝视他,“慢些,要不要喝点蟹肉粥?”

    彼时碧海仙灵的名声尚未打响,外人眼里他还是个跟在纪染仙尊身后的小仙童,扎着两团代表仙童身份的包子头,容貌清秀眼神灵气,同仙界别的仙童也没多大区别。由于纪染仙尊的处处高调,反而令他的存在感比别人还低些,见过他一招破开莲业法相金身者也只在心里嘀咕“纪染那厮果真厉害,不知私藏多少强横秘术,区区一个使唤仙童都能吊打仙界年轻一代比试中的头魁!”小仙童除了因为被胡乱婚配而气急了敢拿剑往主子纪染仙尊身上捅,其他一切正常。

    在碧海宫内,故意用来不引人注意的包子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因为纪染的魔爪荼毒好好的黑发被搅得乱七八糟。莲业先用美食安抚住快要哭出来的“师父”,再细致体贴的替他梳顺一头长发,高高的重扎了一个精神奕奕的马尾,这才引他叙说缘由,“仙尊又欺负你了?”

    小泫连连点头,委屈的很。莲业往他嘴里轻轻塞了一条香脆小鱼干,简直像在喂猫,另一只手顺毛摸着头顶乌发忍笑问,“踩中仙尊设置了一半的陷阱了?”

    “……没有。”

    “打碎仙尊新制的瓷器了?”

    “……也没有。”

    “那是,仙尊又无理取闹了?”

    “是是!”小泫抬起头来,尚有半截小鱼干咬在红唇贝齿间就迫不及待的告状,“今朝我去寻他,走到院门外就闻到腥味,进去一看他正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血口子。好不容易处理干净搬到榻上,他一醒来就瞪我,质问我为什么又擅自闯进他的院子,我都道歉了他还凶我,说都是我的错,我哪里错了嘛……”

    纪染的心情莲业大概能理解几分。

    此人秘密同仇家一样多,又是个谨小慎微暗藏诸多阴私之人,即使在无人能闯的天外天碧落海,他的院子外边也常年布置着九十九道凶险的连环禁制,少一道然便睡不着觉。然只要院子坐落在碧落海,无论什么结界禁制都拦不住从碧落海中诞生的水精之灵。

    对小泫而言整个碧落海都是敞开的,他要去哪里从来没有提前说一声或者敲门询问的习惯,自己没有秘密就以为别人的一切也都可以开诚布公。就像他突然冲到莲业的居室里来一样,从来不管莲业是否在休息、修炼还是洗漱,好在莲业没什么需要背着人的所以也无所谓,但纪染不一样,因此常常气得抓狂,小泫又屡教不改,摩擦还真不少。

    莲业猜想纪染仙尊十之八九又在鼓捣什么秘术禁术,正用鲜血发动呢,小泫不打招呼的一闯,直接反噬得晕死过去。都不知道第几回了,他的便宜师父从来只诚恳道歉虚心接受,一转眼又屡教不改执着再犯,纪染仙尊也是怪可怜的……

    起先莲业视这件小事同之前数百年间发生的摩擦一样,渐渐的,他觉得不对劲了。偶有一次,他发现纪染仙尊在背光处凝视小泫的目光波澜微起,迅速划过一丝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怨念。

    其后百年,纪染莫名其妙受伤的次数逐渐频繁,有好几回都绞尽脑汁瞒着小泫,但被照顾两人生活的莲业注意到,莲业并不多话。

    暗中关注,莲业发现纪染又在碧海宫最深处匆忙建造了一座小秘境空间,不知在鼓捣什么连续数年闭门不出,出关后又加快了完善碧海宫结界、机关、陷阱的速度,随即外出的次数也有所增加,有一日还带回一名仙兽化形的白衣仙人来碧海宫做客留宿,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无论传言中纪染的私生活有多么糟糕,他在碧海宫定居后从不曾带人回过碧落海,朋友、情人谁都没这待遇。碧落海是纪染心中最珍贵的净地,莲业能踏足也是因为他出生于西方净土且是一名真正的端方君子。

    莲业在一次送药茶时问,“仙尊,您要远行了吗?”

    纪染眯起凤眸懒在树枝上漫不经心的笑,“我是不是看起来像在准备后事?”

    “仙尊仙寿未尽。”

    仙寿确实未尽。因大仇得报,纪染心境开阔,百年前顿悟后修为又上升一个境界,除了隐世不出的老牌仙尊,他是如今仙界名符其实的第一人。

    这日,纪染史无前例的留莲业喝了一盏茶。

    “莲业,你是我选中的,诚然不错。”他在梧桐树上荡着一条长腿,惬意的晒着太阳重提当年逼西天佛陀高徒入碧海宫明为做徒弟实则兼管家杂役于一身之事,毫无惭愧的笑,“如果你仅仅把爱欲当成修炼途中的一个劫、一次历练,饮尽这杯茶,走吧,回西方净土去。”

    白云悠悠,茶香渺渺,心思被点破的莲业淡淡望向纪染,不浮,不躁,天生的修士心性。

    纪染静候片刻,莲业是他先一步看中而后使了手段带回碧海宫的人,与神湘阿涣不一样,他可以成为小泫的助力而非拖累。“前些日子来的那位是你未来师弟,我替小泫挑选的二弟子。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助你们避祸趋福,虽然性子不太正经,关键时刻能靠得住。你做不了决定的时候,不妨听听他的建议。”

    任谁突然听到这么句很“遗言”的话,都会露出一丝惊疑,莲业轻声询问,“……仙尊?”

    纪染在树上摆了摆手,莲业无意一瞥瞧见他袖子内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还很新鲜。若非碧海宫三人的衣饰全由莲业打理,藏在花团锦簇的衣料中的血迹很难发现。

    纪染仿佛被大好阳光晒得昏昏欲睡,话语又万分清醒,“我知你倾慕他,所以更要好好护着他。这家伙海生海养,没心没肺,多少感情投下去也翻不起一个浪来。你若是愿意陪他走下去,有两人需得上心。一个是叫神湘的丫头,同小泫青梅竹马,被我赶回神族去了,有她在小泫多半成年后要化男身的。另一个是阿涣,被我扔下界了,乃小泫的伴生,异界白蛇,这世上许是没有人比它爱恋得更激进也更卑微了,阿涣对小泫而言很危险,你要注意。”

    细细叮嘱了小半日,遗言一大堆,纪染喝尽最后一口药茶润喉,苦得直皱眉,“能想到的我都替你们打算好了,各人自有命数,你不必多言。去吧,这苦得人掉毛的茶别再拿来了。”

    莲业辞别,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纪染仙尊。

    很快,仙界传出消息,说纪染成功破解了九界秘术中被誉为最厉害的仙族秘术。他本人已经试着修炼一段时间现今小有所成,下月十五将在凤栖台邀友人小聚,届时当场施展秘术尽情炫耀一番!消息外泄口口相传之势如风卷残云,连仙界最犄角旮沓之地都受到影响,好几位闭关隐世多年的老辈仙人都惊动了。有人怀疑作假,后被证实是纪染一狐朋狗友将请帖落在某某仙子寝宫里才传出的,红彤彤的请贴上只写了时间地点以及四个加粗大字——酒食自备!

    又爱得瑟又抠门,这很纪染。

    那日临近午时,纪染一身红衣只袖口以简单的金线刺绣勾边,远看像一团磐涅之火,携着凤凰天生的尊贵而来。他向来嗜爱红底子的花团锦簇的华美羽衣,很少穿单色的,对他而言这套已经非常朴素了。身边的小仙童依旧扎着万年不变的包子头,水灵水灵的,忒乖巧喜人。

    其实纪染只发帖请了七八位不正经的酒肉之交,在场的却足有三百余人,数量已超凤栖台可容纳的极限,想必还有更多人没有抢到位置含恨离场,候在附近等待最新消息。诸多人中九成九听闻消息不请自来,抓肝挠肺的想知道属于仙界的最神秘最厉害的术法究竟是什么。真难为这些往日清高傲然多有洁癖的仙人忍耐着摩肩接踵的拥挤,还得自带蒲团和酒食,席地坐不下了就立在云朵上,眼巴巴的等着。

    凤栖台是一截巨大的梧桐神木树桩,高比山岭,截面平整,年轮万圈,不知为何人所断,书籍记载此景在远古时代之前便有了。凤凰除了喜梧桐更喜清气,开天辟地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所以凤凰一族往往只在最顶上的第七八九重天活动,这截梧桐木桩孤零零的坐落在第三重天,没有凤凰愿意霸占建巢,只作为下界途中的临时栖息地。数万年来不知多少只凤凰在此歇过脚,所以沾染了浓郁的凤凰炎气,凤栖台温度本就高,人数一多更热得不行,好几个不耐炎气的仙人已经连连抹汗。

    纪染施施然的抄着手踏着一片赤金羽毛踩点飘来,衣袂与幕离翩然翻飞,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诸位仙友,热也不热?”

    他眨了下眼睛,小仙童领意掐指念诀,凤栖台上忽起凉凉清风,拂去一身燥热,也算是主人招待过了。

    纪染即使头带幕离依旧眼尖,凤栖台中央一圈除了他那些同样爱好沾花捻草高调惹事的酒肉朋友,另有三位赫赫有名的仙尊,见鱼儿上钩纪染眼睛亮了亮,热情的含笑招呼,“庭曲仙尊、叶澜仙尊、芙蕖仙尊,什么风把您三位给吹来了?纪染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

    庭曲仙尊是新任仙帝的座上宾,自是替新仙帝打探消息而来。叶澜仙尊闭关隐世多年,前些日子被惊动出关,他老人家素来爱热闹,有聚会必参加。芙蕖仙尊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能从仙子晋升上仙再晋升仙尊,她的天资与心性皆非寻常仙子可比,就算纪染老毛病又犯可着劲儿的用眼神诱她,她也心如止水,毫不动摇。

    庭曲仙尊为剑仙,眉目凌厉,性子冷淡,向纪染点点头抛来一坛酒,“帝尊心意。”

    纪染接下酒坛立马转手给小仙童,小仙童将琼鼻凑近封口嗅了嗅,忽的抱紧了酒坛子开心道,“金乌酿,五千年份的!”

    新仙帝乃金乌族长,这金乌酿可是需要金乌放血酿酒的。纪染莞尔,新仙帝是明着想要秘术,可别人似乎不买账。

    叶澜仙尊一身慈祥老者形象,笑得白眉弯弯,看着便觉亲切和蔼。他是老辈仙者,几度隐世出世,不知活过多少年头,爱好炼丹,见水灵灵的小仙童抱着酒坛偷乐便有心逗弄,驾云而来捏捏小仙童的包子头,从袖中摸出一只木头削成的丹药瓶,也不雕刻得漂亮些,就直愣愣的长方形一块,同为木制的瓶塞上还好笑的发着芽,一尖娇滴滴的黄绿色的嫩芽头,看着像是放久了的土豆。

    叶澜仙尊笑眯眯的弯腰对小童子道,“爷爷没什么好东西,小家伙,这些糖豆拿去当零嘴儿吧!”

    木制的丹药瓶很少见,因为木头材质很难锁住丹药仙气不散,可老来成精的叶澜偏偏拿出这么个反常又不起眼的东西,纪染心念微微一动,准是有名堂。神念扫去,霎时心惊,此木年限不亚于脚下的凤栖台梧桐木桩,木桩已死,丹药瓶却生机勃勃!

    小仙童看看纪染仙尊,待他点头才双手接过木瓶,拜谢叶澜仙尊。

    纪染是个出了名的混人,礼节于他如空气,当场从小仙童掌心勾出丹药瓶拔起木塞看了看,眼神微微一变,笑容又深两分。这瓶“糖豆”哪里是给小仙童当零嘴的,分明是冲着他来的!叶澜仙尊不过远远看了眼就发现纪染一身伤疾,送出他此刻最急需的珍贵保命丹药,这份人情送得绝妙。

    纪染将药瓶毫不珍惜的抛还给小仙童,“一日至多三颗,别到时候大补过头又害虫牙。”

    小仙童欢喜的应了一声收起丹药瓶。众仙者无一起疑,纪染与叶澜仙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芙蕖仙尊资历最低,也没有特别强横的背景,她上前一步直接开口,“敢问纪染仙尊,可用何物交换仙族秘术?”

    现场无声,落针可闻,芙蕖仙子胆子够大,言行够直白,问出他们最想得知答案的问题!

    忽有一人痛心疾首的大喊,“芙蕖仙尊万万使不得啊!”

    紧接着第二第三人接连起哄,“谁不知纪染那厮风流!若芙蕖美人愿以春宵一度来交换,那厮定不止仙族秘术,其他八族秘术也乖乖奉上!”

    纪染的那群酒肉朋友顿时夸张的演起戏来,其中一人还将手中尚未啃完的肉骨扔向纪染,捶胸顿足,悲愤长叹,“你这斯忒好运!老子娘怎没生一副好皮囊给老子!”

    纪染的厚脸皮不是吹的,如此状况既不生气也不尴尬,漫不经心的向美人摇摇手指,“芙蕖仙尊不必……”

    “只需春风一度?”芙蕖仙尊打断纪染的话头迅速思考片刻,道,“我愿。”

    众人,“……”

    这是真愿意共赴巫山一享云雨啊!还当众答应!

    纪染歪着头轻轻一笑,春色无边,向芙蕖仙尊抛去个活色生香的媚眼,眼角却不动声色的扫过身畔小仙童。只见小家伙正挖空心思的想要在酒坛封口边缘悄悄扣开个小洞偷酒吃,顿时眼神又黯淡两分,心中决意又坚定两分,一股无法排解的酸涩之气淤塞于胸腔,叫他瞬间臆想出一百种方法将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掐死在凤栖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