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前世今生（十四）
三年之后，神湘在神霆的陪同下带着她的全部家当入住碧落海。由此可窥神族商议一个决定需要很长时间，效率差劲。其次，所谓全部家当，如字面意思，神霆帮神湘把她的整座小楼都挪到碧落海沙滩上，这个家搬得不是一点点惊人。
小水精早就收拾出最美丽的一片海滩满心欢喜的等待他们，因为没有常识，它很轻易就接受了搬家过程。但是小蛇不淡定了。除了到现在为止还时时刻刻笼罩他的被拔牙的恐惧，神霆的怪力再一次将小蛇震住——三层高的白玉石独栋小楼，一路单手托举，丁点儿都没晃。神霆也是有苦说不出，若非神湘反复叮嘱别把她衣柜里的衣裳和梳妆台里的首饰晃得到处乱撒，神霆干活绝不会这么精神紧绷，弄得他全身肌肉酸痛。
反观神湘那是相当轻松，与小水精手牵手跑在前头，捡贝壳踢沙子，像两只无忧无虑的蝴蝶穿梭在雪白的沙滩上。热了一头扎入水里，因为时常同小水精玩耍，神湘的水性相当不错。累了就呈大字型瘫倒，吹吹海风，看天空白云朵朵。
作为神湘的保护者，神霆也在碧落海住下，日子过得相当悠闲，只需要喝喝酒哼哼歌，看他们两小无猜的长大即可。神湘带来很多很多套衣裳，每天两个人换样式穿，不过神湘尚未开窍，给小水精穿的都是少女装。他们二人皆是极美丽纯善的孩子，简单的一颦一笑都像幅画，更别说两个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再以碧落海的风景为背景，从任何角度欣赏都美得神霆的一颗大叔百合心咚咚乱跳。神霆原本以为他能一直这么悠然度日，快活得像凡人戏折子里的活神仙，直至一日三人闲聊到修炼的话题，从小水精口中蹦出“纪染”两个字。
一道惊雷劈中他，神霆怒了。
其结果小水精带着神霆和神湘潜入深海。纪染早就对小水精大半年不回海底修炼的行为生出怨气，而他又没本事从海底游到海面，这只鸟丝毫不会游水，淹不死已是极限。这些时间他隔三差五的同骨龙沟通，每一次都气到内伤，什么鬼的二人同修，他爷爷的彻底被坑了！
小水精刚开始彻夜不归，纪染并不在意。小水精对神湘的喜爱他早有了解，神湘初来乍到小水精正在兴头上，小孩子家家玩得疯了哪还记得烦闷苦修，他也有童年，表示理解。小水精不在他就一个人修炼，本想进度慢点就慢点，可这个时候，问题出现了！他现在在海里，顾名思义，空间里唯有水行力量，不靠小水精替他精炼提纯为天地间最原始的无属性力量，他根本无法吸收这些与他属性相对的力量！
纪染去找骨龙，骨龙扔给它他一个惊天霹雳，“你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只能用它反哺的原始力量来修炼，就算离开碧落海亦是如此，我说过这功法剑走偏锋，是你自己愿意尝试。”
纪染震惊了很久，感情他和小水精就是一辆牛车，他是老黄牛，每日出力勤勤恳恳的拖车跑路，而小水精是车，什么劲儿都不用使，还可以心情一不好就松开套牛的绳子，将车泊在路边晒晒太阳。事实彻底颠覆了他原本的构想和打算，小水精根本不是予取予求的对象，而他是卖力的老黄牛……老黄牛……老黄牛……
纪染多次强烈抗议，骨龙皆不理他，更不告诉他破解法，纪染每天都要在脑子里炸十遍香酥骨。他最大的仇敌坐拥仙界最好的修炼条件，日进千里，而他被困在幽暗的海底，什么事都做不了，大半个月的差距足以令他急得抓心挠肺，偏偏又没办法去把小水精捉回来！
对非海族而言，海底能见度不过眼前三五米。神霆看清纪染时纪染正烦躁的蹂躏一把夜明珠，五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都快被他搓成珍珠粉了。神霆怒从心起，还没站稳就劈手要揍他。纪染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应迅捷的往边上一闪，小水精已经挡在他身前握住神霆的手，一本正经道，“不可以。”
神霆低喝，“你走开！不关你的事！”
小水精一眨不眨的抬头仰视神霆微微发红的眼，丝毫不退让，“不可以。”
神霆抽手，纹丝不动。使十二分的劲，依旧不动！他耐住火气，“小泫，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别插手！是神族同他的恩怨，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小水精表情寡淡，眼神万分固执，还是那三个字，“不可以。”
神霆憋得神情扭曲，可在碧落海里他拿小水精没办法，深吸气，眯了眼问，“你如何才肯让开。”
小水精思考片刻，和和气气的答，“你不可以打他，不可以凶他，好好说话我就让开。”
神霆有吐血的冲动。与此同时，倒挂在骨龙腿骨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蛇感觉很不好受：许久之前，小水精也是这样毫不退让的挡在它身前，让当时比它们强太多的神霆无奈妥协，从那一天起它对小水精态度大变。今天，事态重演，可它守护的对象是别人。小蛇心里又酸又涩，在骨头上荡了几下咻的扑过去，瞬间变幻出长长的蛇身将小水精整个儿缠住，血滴子似的眼珠与小水精近在咫尺的对视。
知道小水精与神湘在沙滩上“甜甜蜜蜜”，小蛇并没有去打扰，只不过每日偷偷潜在海里看三回。大半年了，小水精没见过小蛇，这会儿碧眸中倏然绽开笑意，嘴角也微微勾起，它想伸手拥抱他，可惜小蛇缠得太紧。小水精以为小蛇想同它玩耍，灵机一动，变成一条白色绘水纹的海蛇，以前它还是水做的身体时它们常常这样嬉闹。
蛇身盘缠，蛇腹相贴，蛇鳞摩挲，蛇尾勾在一起，拧麻花似的在海里翻腾。小水精用脑袋顶顶小蛇，小蛇直愣愣的凝视它，蛇信子都忘了收回去。冷血动物的眼睛忽然间有了温度，血滴子烧起来，火光灼灼，它仓惶而逃，雪白的蛇鳞似染上一片粉红。
小水精眨巴了下碧眸，可怜兮兮的游回神湘身边，慢慢恢复人形，“我弄痛它了？”
神湘摸摸它的脑袋，温言细语的给予安慰。
另一边，纪染压下所有闹得他烦躁不堪的情绪，笑得特别无辜，仿佛什么事都没做过般热情的同神霆打招呼。神霆凶神恶煞的瞪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拳头不受控制的捏起来，刚有一个蓄力缩拳的动作，一道细小的水流缠上他的手臂，冰冰的，痒痒的，但是没有力道。
小水精正在享受神湘的温柔，没空看他。在碧落海里小水精根本不需要用眼睛，每一滴水都是它的眼睛。
神霆泄劲，武力不成只能换言语质问，“煽动神影去魔界！杀陆彤仙尊！嫁祸神族！挑起仙神战争！你竟能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你爹娘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纪染站在人高的夜明珠堆旁，歪着头看人，他的侧颜俊美非凡，但是无法让神霆降火。纪染笑了，夜明珠的幽光映在他脸上，平添两分邪气，“神影原本就与魔族女王有旧情，他们破镜重圆二叔怪到我头上，真是冤枉。陆彤练吸功大法昏了头，意图对神影不利，神影自卫反击，虽然当时由于神族无法杀生的限制神影没杀死陆彤仙尊，也打得他进气多出气少。如果有人正巧路过，又大发慈悲心，送陆彤一程让他早些脱离苦海倒是个善举。二叔一来就对纪染气势汹汹，杀人的指控，没有证据可不成啊。”
纪染做事素来漂亮，根本揪不到尾巴。若有尾巴，定是他故意留下的，比方神焱被冲明仙尊骗那一次，他的目的是诱导神霆现身带他进入碧落海小世界，那他就可以提前勘察布置。若非神霆看着他长大，一般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几件惊动三界的大事都出自一人之手。
神霆以为纪染溺海死亡多年，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候，不然见面就能拼命。当年冲明仙尊的死同样在仙界引起轩然大波，仙尊本就稀少，是仙界的顶梁柱，死一个少一个，冲明仙尊动员到两百多位仙僚一同捕捉碧落海水精，谁知水精历劫，冲明仙尊及九成以上的仙僚不幸罹难，没有人想过里面会藏着一个幕后黑手。关于纪染的“死讯”神霆还是从那位与纪染在沙滩上缠绵过的小仙子口里听来的，当时他就结合前因后果推导出过程，不过纪染已死，他再愤怒纪染的手段之毒辣、再后悔没有尽长辈的义务阻拦都于事无补。
神霆也不知道小时候天真可爱的纪染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又心痛又生气，“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最清楚！”
纪染笑眯眯，“神影还好吗？以前和他颇为投缘呢。”
神族总人数长期停留在九十九，但如今是九十八。神影堕魔，最后陨落，这是整个神族的伤痛。神霆气得说不出话来，指住纪染，指尖发抖，“你……你……！再这样下去，你终会后悔！”
纪染把玩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海明珠，碧光莹莹，小水精最初给他看它搜集的珍珠、海明珠、夜明珠时他真的被吓到了，后来天天看天天摸，还被小水精逼着从几千几万颗里挑选最美丽最适合送给神湘的，他都麻木了。纪染眸光深幽，声音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海流卷走，“二叔，你不是我。爹娘死后，再无人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神霆暴怒，雷光大耀，小水精冷不丁的插入两人之间，轻轻一抬手神霆被水龙卷送出碧落海。神湘是个贴心懂事的孩子，拉拉小水精的裙角，“我上去陪陪神霆。”
小水精正要亲自送神湘上岸，纪染从身后搂住它的腰，大半个身体压在它背上，滚烫的气息喷在小水精耳垂，口吻旖旎，“那么久没见，想不想我？”
小水精打了个哆嗦，招来蛟龙送走神湘。
神湘一走，纪染更加肆无忌惮，他在女性面前通常不会太放肆，那样很减魅力值。小水精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内。纪染一只手搂着小水精的腰，一只手悄悄在它身上撩火，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小水精时不时颤抖一下，纪染记住每一个令它把持不住的点。终于，小水精哼哼了两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在地上打滚，“别、别再挠痒痒了！我认输！”
骨龙发出咔咔的笑声。
纪染石化，干涩的赔笑。好吧，他拟错战术了。想用身体上的愉悦捆绑住小水精不让它再瞎跑不归，似乎不可能。纪染脑子灵活，手段多样，擅长变通，一招不成再来一招。他调整情绪流露出忧郁的眼神，朝小水精勾勾手指，语气如新婚小怨妇，“过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想不想我？”
小水精认真思考一番，微点头。
纪染嘴角抽抽，算是勉强有戏，演下去吧。他伸手把小水精拉过来，温柔的拥着它一起坐到珍珠堆边，嗓音里藏着钩心的小勾子，“前面干嘛挡在我身前，神霆脾气暴，他的能力又克制你，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小水精扭一扭身子，“在海里，不会。”
“我说如果！你要是受伤了，我这里一定很痛。”纪染拉着小水精的手按住自己心口，揉啊揉，表情要多煽情有多煽情。若论演技，唯有高超二字，真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小水精再扭一扭身子，眨巴着碧眸，“……好热。”
纪染凤眸一亮，被感动到了？还是身体慢一拍的有了反应？
小水精把他推开些，赤裸裸的嫌弃，“你身上好热，又硬，不要你抱。”
火凤凰当然热，男性的筋肉也当然硬，纪染瞬间面无表情，“那还真是对不住你了……给我坐下！你说说看你，多久没有修炼了？”
小水精端端正正的坐好，双手交叠。它的男性礼仪是纪染偶尔来兴致时教的，他故意使坏教它硬汉派作风，女性礼仪是模仿神湘学来的，有时候会串，比如优雅的掩唇微笑却大马金刀的席地一坐，让纪染笑出腹肌。最近因为同神湘泡在一起，它此刻用了女孩子的坐姿，配合女孩子的服饰，真是一个漂漂亮亮规规矩矩的美少女。美少女小水精一本正经的与纪染对视，脸颊鼓起有些稚儿肥，“今日上午我修炼过两个时辰，我每天都有和神湘一起修炼！”
纪染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卸磨杀驴的那头驴都没他惨，他认栽。“好吧，是我想死你了，快来修炼。”
小水精眉毛打结满脸不情愿，屁股往后挪挪，身子再缩缩，“今天已经修炼过了……明天吧。唔，明天同神湘约好了，我算算日子，上次我们约定一起修炼三个月，还有两个月，嗯，两个月后我再陪你。”言罢又嫌弃的瞅他一眼，似乎碍于太熟不好拒绝，但明显比起硬邦邦的纪染它更喜欢同软乎乎的神湘一起。
纪染心塞，难得摆出正经神色，微倾身，沉声问，“想不想今后同神湘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小水精点头，“想。”
“那你的目标就是向她求婚！”
“‘求婚’是什么？”
“求婚就是……”纪染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的眨眨眼，“求婚之前，你们要先做情人。”
“‘情人’……？”
“对！所谓情人，可以一起做各种各样美好的事，但不会十二个时辰呆在一起，情人是求婚的基础，求婚成功后不止可以十二个时辰待在一起，还可以吃一桌饭、睡一张床、沐浴一桶水、住一间屋子，最后还能睡在同一张棺材里！回答我，这样的日子想不想过！？”
“想！！！”
“好，那从今天起你听我话，我教你如何最后与神湘睡同一张棺材。”
“好！！！”
纪染用最不可思议的法子把小水精套住，骨龙迎着他得瑟的视线默默流下一滴汗。
安稳的日子晃眼百年，几个人里变化最大的是小蛇。前一刻圈在小水精脖子上亲亲热热的蹭它撒欢，后一刻突然翻脸，细细的尾巴抽得小水精手臂上一条红一条白，还特别傲娇的仰着脖子不理人。用骨龙的话来说，“进入青春期情绪不稳也是正常。”
小水精揉着手臂上的红条特别委屈，小蛇喜怒不定，纪染天天逼它修炼，只有神湘会温柔的抱它在怀里给它呼呼，一百样顺着它。神湘身上又香又软又暖，它喜欢得不得了，每次说到这方面的话题它必被小蛇抽尾巴，纪染笑得尤其欢乐。小水精气呼呼的变出许许多多雪球冰块去砸他，他头发上黏着冰，睫毛上沾着雪，脸侧还有融化掉的水迹，凤眸一闪一闪，像碧落海上空的星辰落入眼里，真的很好看。
待一切成埃落定，回过头来想想，这段日子是最快乐的。不知道纪染后来有没有回忆过这一段，回忆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忍不住微笑，至少碧海仙灵在他死后常常想起这段日子。活得太久很多事情都会模糊，记忆常常变得不太靠谱，尤其是饮过忘川酒之后，脑海里稍微浅淡一些远久一些的痕迹都被洗去，可是纪染少有的几回发自内心的笑容，碧海仙灵一直都忘不了。
小水精早就收拾出最美丽的一片海滩满心欢喜的等待他们，因为没有常识，它很轻易就接受了搬家过程。但是小蛇不淡定了。除了到现在为止还时时刻刻笼罩他的被拔牙的恐惧，神霆的怪力再一次将小蛇震住——三层高的白玉石独栋小楼，一路单手托举，丁点儿都没晃。神霆也是有苦说不出，若非神湘反复叮嘱别把她衣柜里的衣裳和梳妆台里的首饰晃得到处乱撒，神霆干活绝不会这么精神紧绷，弄得他全身肌肉酸痛。
反观神湘那是相当轻松，与小水精手牵手跑在前头，捡贝壳踢沙子，像两只无忧无虑的蝴蝶穿梭在雪白的沙滩上。热了一头扎入水里，因为时常同小水精玩耍，神湘的水性相当不错。累了就呈大字型瘫倒，吹吹海风，看天空白云朵朵。
作为神湘的保护者，神霆也在碧落海住下，日子过得相当悠闲，只需要喝喝酒哼哼歌，看他们两小无猜的长大即可。神湘带来很多很多套衣裳，每天两个人换样式穿，不过神湘尚未开窍，给小水精穿的都是少女装。他们二人皆是极美丽纯善的孩子，简单的一颦一笑都像幅画，更别说两个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再以碧落海的风景为背景，从任何角度欣赏都美得神霆的一颗大叔百合心咚咚乱跳。神霆原本以为他能一直这么悠然度日，快活得像凡人戏折子里的活神仙，直至一日三人闲聊到修炼的话题，从小水精口中蹦出“纪染”两个字。
一道惊雷劈中他，神霆怒了。
其结果小水精带着神霆和神湘潜入深海。纪染早就对小水精大半年不回海底修炼的行为生出怨气，而他又没本事从海底游到海面，这只鸟丝毫不会游水，淹不死已是极限。这些时间他隔三差五的同骨龙沟通，每一次都气到内伤，什么鬼的二人同修，他爷爷的彻底被坑了！
小水精刚开始彻夜不归，纪染并不在意。小水精对神湘的喜爱他早有了解，神湘初来乍到小水精正在兴头上，小孩子家家玩得疯了哪还记得烦闷苦修，他也有童年，表示理解。小水精不在他就一个人修炼，本想进度慢点就慢点，可这个时候，问题出现了！他现在在海里，顾名思义，空间里唯有水行力量，不靠小水精替他精炼提纯为天地间最原始的无属性力量，他根本无法吸收这些与他属性相对的力量！
纪染去找骨龙，骨龙扔给它他一个惊天霹雳，“你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只能用它反哺的原始力量来修炼，就算离开碧落海亦是如此，我说过这功法剑走偏锋，是你自己愿意尝试。”
纪染震惊了很久，感情他和小水精就是一辆牛车，他是老黄牛，每日出力勤勤恳恳的拖车跑路，而小水精是车，什么劲儿都不用使，还可以心情一不好就松开套牛的绳子，将车泊在路边晒晒太阳。事实彻底颠覆了他原本的构想和打算，小水精根本不是予取予求的对象，而他是卖力的老黄牛……老黄牛……老黄牛……
纪染多次强烈抗议，骨龙皆不理他，更不告诉他破解法，纪染每天都要在脑子里炸十遍香酥骨。他最大的仇敌坐拥仙界最好的修炼条件，日进千里，而他被困在幽暗的海底，什么事都做不了，大半个月的差距足以令他急得抓心挠肺，偏偏又没办法去把小水精捉回来！
对非海族而言，海底能见度不过眼前三五米。神霆看清纪染时纪染正烦躁的蹂躏一把夜明珠，五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都快被他搓成珍珠粉了。神霆怒从心起，还没站稳就劈手要揍他。纪染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应迅捷的往边上一闪，小水精已经挡在他身前握住神霆的手，一本正经道，“不可以。”
神霆低喝，“你走开！不关你的事！”
小水精一眨不眨的抬头仰视神霆微微发红的眼，丝毫不退让，“不可以。”
神霆抽手，纹丝不动。使十二分的劲，依旧不动！他耐住火气，“小泫，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别插手！是神族同他的恩怨，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小水精表情寡淡，眼神万分固执，还是那三个字，“不可以。”
神霆憋得神情扭曲，可在碧落海里他拿小水精没办法，深吸气，眯了眼问，“你如何才肯让开。”
小水精思考片刻，和和气气的答，“你不可以打他，不可以凶他，好好说话我就让开。”
神霆有吐血的冲动。与此同时，倒挂在骨龙腿骨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蛇感觉很不好受：许久之前，小水精也是这样毫不退让的挡在它身前，让当时比它们强太多的神霆无奈妥协，从那一天起它对小水精态度大变。今天，事态重演，可它守护的对象是别人。小蛇心里又酸又涩，在骨头上荡了几下咻的扑过去，瞬间变幻出长长的蛇身将小水精整个儿缠住，血滴子似的眼珠与小水精近在咫尺的对视。
知道小水精与神湘在沙滩上“甜甜蜜蜜”，小蛇并没有去打扰，只不过每日偷偷潜在海里看三回。大半年了，小水精没见过小蛇，这会儿碧眸中倏然绽开笑意，嘴角也微微勾起，它想伸手拥抱他，可惜小蛇缠得太紧。小水精以为小蛇想同它玩耍，灵机一动，变成一条白色绘水纹的海蛇，以前它还是水做的身体时它们常常这样嬉闹。
蛇身盘缠，蛇腹相贴，蛇鳞摩挲，蛇尾勾在一起，拧麻花似的在海里翻腾。小水精用脑袋顶顶小蛇，小蛇直愣愣的凝视它，蛇信子都忘了收回去。冷血动物的眼睛忽然间有了温度，血滴子烧起来，火光灼灼，它仓惶而逃，雪白的蛇鳞似染上一片粉红。
小水精眨巴了下碧眸，可怜兮兮的游回神湘身边，慢慢恢复人形，“我弄痛它了？”
神湘摸摸它的脑袋，温言细语的给予安慰。
另一边，纪染压下所有闹得他烦躁不堪的情绪，笑得特别无辜，仿佛什么事都没做过般热情的同神霆打招呼。神霆凶神恶煞的瞪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拳头不受控制的捏起来，刚有一个蓄力缩拳的动作，一道细小的水流缠上他的手臂，冰冰的，痒痒的，但是没有力道。
小水精正在享受神湘的温柔，没空看他。在碧落海里小水精根本不需要用眼睛，每一滴水都是它的眼睛。
神霆泄劲，武力不成只能换言语质问，“煽动神影去魔界！杀陆彤仙尊！嫁祸神族！挑起仙神战争！你竟能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你爹娘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纪染站在人高的夜明珠堆旁，歪着头看人，他的侧颜俊美非凡，但是无法让神霆降火。纪染笑了，夜明珠的幽光映在他脸上，平添两分邪气，“神影原本就与魔族女王有旧情，他们破镜重圆二叔怪到我头上，真是冤枉。陆彤练吸功大法昏了头，意图对神影不利，神影自卫反击，虽然当时由于神族无法杀生的限制神影没杀死陆彤仙尊，也打得他进气多出气少。如果有人正巧路过，又大发慈悲心，送陆彤一程让他早些脱离苦海倒是个善举。二叔一来就对纪染气势汹汹，杀人的指控，没有证据可不成啊。”
纪染做事素来漂亮，根本揪不到尾巴。若有尾巴，定是他故意留下的，比方神焱被冲明仙尊骗那一次，他的目的是诱导神霆现身带他进入碧落海小世界，那他就可以提前勘察布置。若非神霆看着他长大，一般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几件惊动三界的大事都出自一人之手。
神霆以为纪染溺海死亡多年，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候，不然见面就能拼命。当年冲明仙尊的死同样在仙界引起轩然大波，仙尊本就稀少，是仙界的顶梁柱，死一个少一个，冲明仙尊动员到两百多位仙僚一同捕捉碧落海水精，谁知水精历劫，冲明仙尊及九成以上的仙僚不幸罹难，没有人想过里面会藏着一个幕后黑手。关于纪染的“死讯”神霆还是从那位与纪染在沙滩上缠绵过的小仙子口里听来的，当时他就结合前因后果推导出过程，不过纪染已死，他再愤怒纪染的手段之毒辣、再后悔没有尽长辈的义务阻拦都于事无补。
神霆也不知道小时候天真可爱的纪染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又心痛又生气，“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最清楚！”
纪染笑眯眯，“神影还好吗？以前和他颇为投缘呢。”
神族总人数长期停留在九十九，但如今是九十八。神影堕魔，最后陨落，这是整个神族的伤痛。神霆气得说不出话来，指住纪染，指尖发抖，“你……你……！再这样下去，你终会后悔！”
纪染把玩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海明珠，碧光莹莹，小水精最初给他看它搜集的珍珠、海明珠、夜明珠时他真的被吓到了，后来天天看天天摸，还被小水精逼着从几千几万颗里挑选最美丽最适合送给神湘的，他都麻木了。纪染眸光深幽，声音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海流卷走，“二叔，你不是我。爹娘死后，再无人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神霆暴怒，雷光大耀，小水精冷不丁的插入两人之间，轻轻一抬手神霆被水龙卷送出碧落海。神湘是个贴心懂事的孩子，拉拉小水精的裙角，“我上去陪陪神霆。”
小水精正要亲自送神湘上岸，纪染从身后搂住它的腰，大半个身体压在它背上，滚烫的气息喷在小水精耳垂，口吻旖旎，“那么久没见，想不想我？”
小水精打了个哆嗦，招来蛟龙送走神湘。
神湘一走，纪染更加肆无忌惮，他在女性面前通常不会太放肆，那样很减魅力值。小水精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内。纪染一只手搂着小水精的腰，一只手悄悄在它身上撩火，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小水精时不时颤抖一下，纪染记住每一个令它把持不住的点。终于，小水精哼哼了两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在地上打滚，“别、别再挠痒痒了！我认输！”
骨龙发出咔咔的笑声。
纪染石化，干涩的赔笑。好吧，他拟错战术了。想用身体上的愉悦捆绑住小水精不让它再瞎跑不归，似乎不可能。纪染脑子灵活，手段多样，擅长变通，一招不成再来一招。他调整情绪流露出忧郁的眼神，朝小水精勾勾手指，语气如新婚小怨妇，“过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想不想我？”
小水精认真思考一番，微点头。
纪染嘴角抽抽，算是勉强有戏，演下去吧。他伸手把小水精拉过来，温柔的拥着它一起坐到珍珠堆边，嗓音里藏着钩心的小勾子，“前面干嘛挡在我身前，神霆脾气暴，他的能力又克制你，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小水精扭一扭身子，“在海里，不会。”
“我说如果！你要是受伤了，我这里一定很痛。”纪染拉着小水精的手按住自己心口，揉啊揉，表情要多煽情有多煽情。若论演技，唯有高超二字，真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小水精再扭一扭身子，眨巴着碧眸，“……好热。”
纪染凤眸一亮，被感动到了？还是身体慢一拍的有了反应？
小水精把他推开些，赤裸裸的嫌弃，“你身上好热，又硬，不要你抱。”
火凤凰当然热，男性的筋肉也当然硬，纪染瞬间面无表情，“那还真是对不住你了……给我坐下！你说说看你，多久没有修炼了？”
小水精端端正正的坐好，双手交叠。它的男性礼仪是纪染偶尔来兴致时教的，他故意使坏教它硬汉派作风，女性礼仪是模仿神湘学来的，有时候会串，比如优雅的掩唇微笑却大马金刀的席地一坐，让纪染笑出腹肌。最近因为同神湘泡在一起，它此刻用了女孩子的坐姿，配合女孩子的服饰，真是一个漂漂亮亮规规矩矩的美少女。美少女小水精一本正经的与纪染对视，脸颊鼓起有些稚儿肥，“今日上午我修炼过两个时辰，我每天都有和神湘一起修炼！”
纪染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卸磨杀驴的那头驴都没他惨，他认栽。“好吧，是我想死你了，快来修炼。”
小水精眉毛打结满脸不情愿，屁股往后挪挪，身子再缩缩，“今天已经修炼过了……明天吧。唔，明天同神湘约好了，我算算日子，上次我们约定一起修炼三个月，还有两个月，嗯，两个月后我再陪你。”言罢又嫌弃的瞅他一眼，似乎碍于太熟不好拒绝，但明显比起硬邦邦的纪染它更喜欢同软乎乎的神湘一起。
纪染心塞，难得摆出正经神色，微倾身，沉声问，“想不想今后同神湘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小水精点头，“想。”
“那你的目标就是向她求婚！”
“‘求婚’是什么？”
“求婚就是……”纪染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的眨眨眼，“求婚之前，你们要先做情人。”
“‘情人’……？”
“对！所谓情人，可以一起做各种各样美好的事，但不会十二个时辰呆在一起，情人是求婚的基础，求婚成功后不止可以十二个时辰待在一起，还可以吃一桌饭、睡一张床、沐浴一桶水、住一间屋子，最后还能睡在同一张棺材里！回答我，这样的日子想不想过！？”
“想！！！”
“好，那从今天起你听我话，我教你如何最后与神湘睡同一张棺材。”
“好！！！”
纪染用最不可思议的法子把小水精套住，骨龙迎着他得瑟的视线默默流下一滴汗。
安稳的日子晃眼百年，几个人里变化最大的是小蛇。前一刻圈在小水精脖子上亲亲热热的蹭它撒欢，后一刻突然翻脸，细细的尾巴抽得小水精手臂上一条红一条白，还特别傲娇的仰着脖子不理人。用骨龙的话来说，“进入青春期情绪不稳也是正常。”
小水精揉着手臂上的红条特别委屈，小蛇喜怒不定，纪染天天逼它修炼，只有神湘会温柔的抱它在怀里给它呼呼，一百样顺着它。神湘身上又香又软又暖，它喜欢得不得了，每次说到这方面的话题它必被小蛇抽尾巴，纪染笑得尤其欢乐。小水精气呼呼的变出许许多多雪球冰块去砸他，他头发上黏着冰，睫毛上沾着雪，脸侧还有融化掉的水迹，凤眸一闪一闪，像碧落海上空的星辰落入眼里，真的很好看。
待一切成埃落定，回过头来想想，这段日子是最快乐的。不知道纪染后来有没有回忆过这一段，回忆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忍不住微笑，至少碧海仙灵在他死后常常想起这段日子。活得太久很多事情都会模糊，记忆常常变得不太靠谱，尤其是饮过忘川酒之后，脑海里稍微浅淡一些远久一些的痕迹都被洗去，可是纪染少有的几回发自内心的笑容，碧海仙灵一直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