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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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大道平衡

    冬去春来,春逝夏至,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

    半年来,丁霁日夕苦练,在宁心符、驱邪符上的造诣与日俱深。

    又通过修炼星月交辉大法,反复淬炼肉身,体内的骨骼均被银色所覆盖,遍布着玄妙的灵纹,终于从固体后期,踏上了巅峰境界。肉身的强度和力量,比起入门时,成倍的增幅。

    修为的长足进步,似乎并没有令丁霁感到兴奋,他变得郁郁寡欢,每天拿着一个竹筐,独来独往。

    对着灿灿朝晖,冥思苦想;伴着沉沉暮霭,念念有词;用斋的时候,边吃边看;临睡的工夫,静心观察……如痴如狂。

    时至今日,貌似平常的竹筐,一丝一缕都被丁霁研究透彻,但越是如此,他越感觉这竹筐就像一座伟岸的丰碑,震撼人心,叹为观止。

    一根根篾条,正反有序,规整方圆;一处处衔接,顺逆交叠,圆融无碍。星星点点的灵气,有若泉水叮咚,潺潺流淌,循着天成的脉络,蜿蜒向前,百川归海,凝雾拢云,又化作雨滴。由始而终,由终而始,无穷无尽……

    “人力之极致,原来是驾驭种种力量的方法,能通过一个竹筐,淋漓尽致的表达出如此深奥道理,这是何等神奇的妙造。”

    丁霁无数次抚摸着竹筐,发出由衷的赞美。

    他带着竹筐,去看曙光乍现,去看暮色苍茫,去看草衰草长,去看云兴雨至……试图在天地之间,自然之内,找到突破的缺口,觅得仿制的方法,却始终一筹莫展。

    这个神奇的竹筐,把丁霁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使他得以俯瞰万物,放眼道途,隐约窥见了道之根本,法之终极。

    “丁霁,我玉虚门在修炼一道,讲究根基牢固,厚积薄发。作为刚入门的弟子,每一项功课,其实都蕴含着修行的真谛,希望你能慢慢领悟其中的道理。”

    当日玄如的谆谆教诲,在丁霁的脑海中不断响起,他尽心竭虑,夙兴夜寐,想要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真义,然而每每都是徒劳往返,有心无力。

    这种挫折感,反复的磨砺着丁霁的信心,让他无奈,让他彷徨,让他沮丧。

    在许多个静谧的深夜,丁霁把心中的苦闷,一次次汇聚成文字,用万里符向记忆深处,那个美丽的少女发了过去。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对耳朵,乐意倾听他的辛酸和焦虑。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双柔荑,能抚慰他的疲惫和感伤。

    十七年来,即便在兽族的领地,与那猿老者殊死搏斗,在经脉尽断,脏腑移位,生死两难的绝境中,丁霁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温暖和关爱。

    丁霁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梦见,在荒漠中的绿洲上,漫天风沙席卷,孤独的帐篷中他和花薇雨相依相偎的情景……

    万里符上,断断续续传来一些音讯,时多时少,或浓或淡。丁霁一遍一遍细细品读,一次一次用心回应,他坚信,他努力,他执着,他想要留住那些从前的味道……

    丁霁瘦了,内心的煎熬和隐痛,让他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眼睛里,已不复昔日的神采,他更加的沉默了。

    秋凉的时候,满山的衰草,透着萧索的凄黄,在瑟瑟的金风中摇曳,一派触景伤怀的黯然销魂。

    已经四天没有收到少女的回音了,丁霁心里空空荡荡,失魂落魄的走在后山的小路上。如果可以,他宁愿舍弃眼前,好不容易争到的一点希望,义无反顾的直奔百花谷。

    他要找到少女,把憋在胸口的万语千语,对她倾诉一空,把窝在心里的胡思乱想, 向她问个明白。

    “凭什么呢?”

    丁霁扪心自问,满脸苦笑。

    是啊,他牵过她的手,吻过她的唇,但是彼此之间,何尝有过片言只语的山盟海誓。

    也许,现在残存在记忆中的,那一个个画面,一个个眼神,终会随着时间的漂洗,渐渐淡去,渐渐虚无……

    丁霁循着昔日的足迹,来到了竹林旁边,孑然独立。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眼神里满是空洞。

    一股意念,无视时间和距离,以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霸道的袭入丁霁的识海,掌控了他的身躯。

    “锵!”一声清鸣。

    一把黝黑的长刀从储物戒中飞了出来,落在丁霁的手上。庞然的意念,促使丁霁握住一方刀,挥刀向紫金竹砍去。

    一株千年紫金竹,应声被砍倒在地。

    刀光流转,竹屑纷飞,粗壮的竹干,瞬息之间,被削成了根根篾条。

    手指拨动,篾影纷呈,一根根篾条,眨眼功夫,便编织成奇妙的竹筐。

    聚灵成阵,融阵入筐,如是三遍,一气呵成。

    诡异的意念,如潮水一般,退去无踪。

    秋风吹寒,丁霁从迷惘中缓过神来,宛若大梦初醒。

    眼前,摆在地上的,是三个高矮相等,大小一样的竹筐。

    丁霁扑倒在地,将天视之功,催发到极致,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它们,反反复复的打量。

    方才那股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念,虽然侵占了他的识海,控制了他的肉身,但并没有禁锢他的感知。

    一举一动的运使轨迹,一点一滴的操控法门,丁霁都记得清清楚楚。

    三个竹筐,看起来一模一样,上下,左右,前后,三个方位各有一个灵阵,三个灵阵中的灵气,顺着篾条,交融一体,循环往复,流动不息,无始无终。

    但丁霁看得分明,左边的竹筐,与玄如交给他的竹筐毫无二致,代表着一种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中间的那个竹筐,是入侵神念与自身交融之后,合二为一,制成的杰作,彰显着一种百折不挠的问道气概。

    右边的那个竹筐,是自身神念在外来神念的引导下,独立制作完成,昭示着一种持之以恒的求索情怀。

    三个竹筐,呈现出高、中、低,三个不同的层次,展现出三种迥异的平衡。

    原来天地之间,平衡远不止一种,先前,丁霁总想一步登天,企及至善至美的高度,自然是痴心妄想。

    现在,他脚踏实地,将不再是模仿别人的平衡,而只须建立自己的平衡。天外一宇宙,人心一宇宙,心有多广,道有多宽,丁霁立时顿悟。

    眼前发生的一切,分明是一位功参造化的高人,隔空传法,为丁霁开拓一条驻足道途的台阶。

    顺着这条台阶,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使他短时期内修为大进;却拨云见日,让他看清前进方向,意义尤为深远。

    狂风大作,吹散了漫天阴霾,骤雨瓢泼,洗净了满地狼藉。丁霁在风中拜倒,在雨中咆哮,歇斯底里,泪如雨下。

    未完,待续,请关注第五十八章《风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