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生梦死
字体: 16 + -

第十章 你来了

    可可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听说去巴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用嘴型问罗念桐:“花明月?”

    罗念桐点点头,示意她别继续问。之前他精神高度集中,现在陡然一松懈,整个人完全虚脱了下来,瘫坐在车厢边上,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住的喘气。

    刘勇很是体贴,说这车慢,到巴县时间还早,叫他们两人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地方他再叫他们。

    可可也累得够呛,但见罗念桐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样子,她不敢大意,强打起精神将篷布扒开一条小缝,紧张的查探外面的情况。

    果然隔着几米远的大马路上三三两两的站着些四五十的大妈大叔,他们一见到有车过来,就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使劲招手叫司机停下来,不等车子停稳就一窝蜂的围上去看是否有罗念桐在内。

    幸好,他们还不具备全城围剿的专业素质,只在关注的几条主要的大马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破烂的慢吞吞的大货车,不然的话,以他们的势力,就算有十个罗念桐,也逃不出蓬州城半步。

    巴县离蓬州还很有些距离,一路上颠颠簸簸,罗念桐有伤在身,被簸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看见云翼带着许多面具,一层又一层的,像变脸一样。他伸手一抹,云翼唯唯诺诺的脸立刻变成一张哭泣的小男孩模样,再一抹,又变成一个凤冠霞帔的京剧皇后脸谱来,正斜睨着一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自己正准备抬脚去另一间屋子,哪知云翼看着看着,脸上笑容不变,眼睛里却忽然飞出几把银光闪亮的刀子来,直奔他喉咙。

    罗念桐眼看自己躲闪不及,吓得“啊”的一声大叫,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吓出一身冷汗来。这个梦不是好征兆。哭泣的小男孩代表的是云翼在他罗念桐心里的本来面目:单纯,胆小。可是,可是后面怎么会变成一个貌美如花,表面上看不出狠毒的位高权重的皇后来呢,最主要的是,那代表云翼另一面的皇后还要杀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云翼,从来没有!他一直都以为他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就像是小男孩那样善良。

    “莫非是我找错线索了?或者我一直看了错人?”车子还在不停颠簸,引擎声显得特别突兀,罗念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不行,脑子混沌得厉害,想不出这其中缘由。

    云可可见罗念桐神色不对,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罗念桐也拿不准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当下慢慢地摇了摇头,疲倦地说:“没事……做了个怪梦——要到巴县了吗?我睡了多久?”

    “才出县城没多久。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云可可强打起精神回他。

    刘勇这个破烂的大货车有惊无险的出了蓬州城,慢腾腾的足足开了五个小时才到巴县。

    巴县比蓬州稍大,民生习俗都差不多,罗念桐他们到的时候,正值晚饭时期,街边路头的麻将馆里的麻将声依旧喧闹不已,有夜啤摊子已经在门前洒水摆上了桌椅,人们的夜生活刚准备开始。

    刘勇说要急着赶回去给肖局长复命,罗念桐他们一下车,他就马不停蹄的回去了。

    罗念桐带着云可可,站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旁边一个卖鞋的商家在用高分贝的大喇叭反复播放:“大减价,大减价!本店两百六十八的鞋子现在只需六十八,只要六十八!”

    他只觉得脑子哄哄的晕得很,完全不知从何下手去找花明月。

    云可可比罗念桐乐观,她没受伤,车上的几个小时候让她精神恢复了些。

    “没关系,我们见人就问,总能找到花明月。”她安慰罗念桐。

    罗念桐苦笑两声,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于是告诉可可,叫她多找四十多的人打听,这些人知道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可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到了花明月,而且那大妈还特热心的把他们带到了花明月家。

    更出乎意料的是,花明月居然是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而不是他之前一直认为的娇娇弱弱的美貌女人。罗念桐才自我介绍说从蓬州来,还没说其它的,他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一点也没好奇为什么两个陌生人会去找他,反而显得无比淡然,只说了句:“哦……你来了。”

    接着把两人请进屋里,然后吩咐他老婆去烧茶待客。

    罗、云两人满腹疑云,又都是脸皮薄的人,见别人这么客气,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反倒是花明月,他根本不关心罗、云两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狼狈不堪,也不问这一男一女之间是什么关系。屁股一沾上板凳,直接问的是:“你们是蓬州云翼介绍来的,是吗?”

    罗念桐还没摸清他的路数,犹豫了下,才点点头。可可根本没想那么多,回答说那是她爸爸。

    花明月反应非常平静,“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再也不提这个话题,只叫两人赶紧休息,一切等两人精神养足了再说。

    罗、云两人在蓬州被折腾得半死,一路又在破货车车厢里颠簸了四五个小时候,这时候再是着急,也没力气去管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只要找到花明月就一切都好说。

    何况他还是这么热情爽朗的人,应该不会耍什么手段心计。罗念桐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罗念桐确实没看走眼,花明月一听到蓬州云翼这几个字,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至于罗念桐是什么来头,什么目的,有没有本事去找到那石头,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只需要告诉从蓬州来找他的人他所知道的一切,就行了。

    罗念桐和云可可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休息,这里的人们非常憎恨客人在自己家里行鱼.水之事,所有的男女客人都必须分开睡。看那神情,大约花明月夫妇把他们两个当成了小夫妻吧。

    罗念桐困倦之极,脑袋一沾到枕头,就再也抬不起来,几分钟时间就酣然入梦。其实他也是有意让自己这么快睡着,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梳理分析。也许可以借助梦——潜意识里那个更加聪明和理智的自己,来告诉他一些答案。

    可是,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你越想做一件事越做不成,越想得到,越是在意,就偏偏会失去。就像罗念桐,他竟然一夜无梦,或者说一大早醒来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怎样的梦,只隐隐约约记得他自己好像是在一条岔路上犹豫,怕走错路,但又好像没有走错。

    罗念桐仔细一想,不禁苦笑,这个梦什么预示性都没有,它只是在揭示他目前为难、矛盾的处境。

    云可可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她比罗念桐起得更早,五点多就醒了,趁着大家还在睡觉,去浴室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

    浴室在罗念桐的隔壁,梦里罗念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隐约放水洗澡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觉得那是可可,进而联想到可可衣服下掩藏的美妙身体,跟着身体某个部位悄无声息的立了起来。

    罗念桐做了一个漫长绮丽而缠绵的梦,梦里的可可妖娆激情,却又带着小女孩式的天真,他从来没有领略到过这么销魂的滋味。

    但是一醒过来,罗念桐马上刻意让自己忽略这段梦,苏苏昏迷不醒,还需要他,可可是个内心善良天真的女孩子,他不能有任何亵渎她的想法。

    所以吃早餐的时候,云可可总觉得罗念桐有些不对劲,总是在故意躲闪她的目光,但她已经习惯罗念桐有些时候对她的刻意回避,因此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告诉罗念桐,蓬州那边许多人还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巴县,正在全城搜捕他;而莫善人,他居然又被人们指控为与他一起谋害牛老头的同谋。

    罗念桐听完心里极为好奇为什么莫善人也被指控,但他没有吱声,想看看花明月是什么看法。

    花明月听完可可的话,呼呼地喝了一大口稀饭,顺手抹了抹嘴,一边把碗递给他老婆示意添饭,一边说:“说和小罗是同伙,那肯定他也会来找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他来,我对他也会像对待你们一样。”

    罗念桐大为惊讶,他以为花明月是看在云翼的面子上才对他们俩这么热情周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现在听他口气,似乎根本不是。

    罗念桐和云可可不约而同地齐声问:“为什么?”

    花明月接过他老婆递过来的饭碗,端起来仰头呼噜呼噜几口喝完,然后放下碗扯过几张餐巾纸擦擦嘴巴,顺手把纸往一旁的垃圾篓一扔,反过来迷惑不解的反问罗、云两人:“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只要是跟蓬州云翼有关的人来找我,我都必须一视同仁地对待。对你们所说的一切,也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罗念桐忽然明白过来了,云翼是钥匙,拿着这把钥匙来开花明月这把锁,只要能打开他的,他都不能拒绝。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花明月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来,他说这命,一切早已经注定,如果不那么做,他将失去一切,包括衣食无忧的生活和身家性命。

    他越是说得严重,罗念桐听得越是兴奋,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走对路子了,花明月的表现正和云翼他们一样,和蓬州城那些无意识地附和指责他杀人的人们一样。

    “苏苏啊……等着我,马上就能唤醒你了。”罗念桐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硬是忍了好几次,才把这话硬生生的压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