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清尘如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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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新东家是个软蛋子

    转眼到了新年,因为身穿重孝不便出门,如生这个年倒也过得安稳,眨眼的工夫,街上的柳枝便冒出了黄牙,徐徐的春风中带来一阵迎春花开的馨香。

    如生换下一身臃肿的冬装,心里想着,猫了一个冬天该出门干点正事了。

    丫头依旧跟在少爷身边,不过这次不再是女子打扮,一番修饰,少东家身边多了一位翩翩公子。

    马家最为挣钱的生药铺子就坐落在大十字口东侧的福寿堂,正是隅中的时刻,大堂上持单买药的顾客来来往往,如生夹杂在一堆顾客之中仔细观察着柜前的大药匣子(抓药的伙计),突然瞥见条几上老人的药方里明明写的是人参,而伙计倒在药纸里的却是价格便宜了许多的西洋参,如生上眼,见这位伙计眼生,以为是新人业务不熟,用指尖点点案头,提醒他说:“伙计,你抓错药了,这位老伯单子上开的是人参。”

    伙计瞥了一眼如生,一脸的鄙夷,嘴里不咸不淡的说:“瞧你小哥,穿的还算人模狗样儿,怎么不懂规矩。”

    如生见伙计做错了事不思悔改,态度还如此蛮横,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委婉地说道:“伙计,饭不能乱吃,这药也不能混用呀,西洋参是凉药,那是用来凉血滋阴补气用的,人参是温热药,用来温补气血,可以补益心肺阳元,两者秉性不同,一旦混用,实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

    伙计见年轻人说起药理头头是道,却从没见他在哪里坐过馆,以为又是个学艺不精的半吊子,撇撇嘴说道:“小子,你知道脚下踩得是谁家的地面吗?蔡爷的!这里是蔡爷的地盘,黄口小儿,也敢在这里胡沁,当心挨揍。”

    丫头见伙计鲁莽,真想冲上前教训他几句,却被如生暗中抓住了手腕:“你一个伙计,对顾客如此的牛气,你们东家不管吗?”

    伙计夸张的瞪大眼睛说:“小子,小爷今天不妨告诉你,这家店铺快经营不下去了,老东家翘了辫子,少东家就是个软蛋,这间店铺早晚姓蔡。”

    如生看厌了伙计的蠢嘴脸,不动声色的说道:“蔡掌柜如此纵容你,看来你的来头不小啊。”

    伙计仰着脸洋洋得意的说:“蔡老板是在下的亲娘舅,老头子命里不担儿,生了一水的丫头片子,如今过继小爷做他的义子。今后我可是他唯一的依靠。”

    如生沉吟了片刻,憋不住笑出声来,蔡盛明啊,蔡盛明你个老鳖确实‘圣明’,到哪里寻摸了这么个半昏(傻子)做义子,老了还不得靠山山倒,靠墙墙歪啊。

    想着,突然大喊一声:“老蔡,出来见识见识你的好义子,这伙计,玩出花来了。”

    蔡盛明正在后堂回味着昨夜小咪咪的床上的疯狂,听到外面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禁不住火冒三丈,谁这么大的胆子,‘盛明’二字也是能够随便叫出口的吗?

    怒气冲冲走到前台,一眼瞥见少东家一脸怒气站在顾客中间,知道义子又闯祸了,大驴脸勉强挤出一丝假笑说道:“少东家巡视福寿堂,咋不通知伙计们一声,盛明好盛衣迎驾呀。”

    如生冷冷一笑:“福寿堂什么时候姓蔡了,你的这个义子是个什么来路?老蔡,听我一句劝,把他辞了吧,他不是行医的料,胡作非为是要害死人的。”

    蔡盛明“噢”了一声,态度越来越傲慢,如生心里窝火没好气地问道:“上次你的那个徒弟锁子咋没来呢?”

    蔡盛明翻翻白眼,颇为无辜的说:“跟了我三年,出徒了,长见识了,撇了师傅另谋高就了。”

    如生以前取药曾经与锁子见过几面,虽然没有深交,却也知道那是个忠义之人,三年艰辛学徒一朝辞馆不做,其中必有内情,如生心里暗暗记下,不动声色的出了门。

    身后蔡盛明不痛不痒的喊了声“东家走好。”

    如生生了一肚子闷气,路过自家粮店,也懒得登门,悻悻地回到家里,马夫人正在上房修剪着一盆即将落叶的罗汉松,见儿子一脸怒气,轻描淡写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碰钉子了吧?”

    如生见药店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娘亲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发起牢骚:“蔡盛明这只老狐狸,把福寿堂做成了自家的产业,柜上生意那么好,去年年底却盘出了亏损的账目,儿子想这里面肯定有鬼。”

    马夫人“哼”了声说:“你也看出来了?还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地做不了这个东家,他是想架空老板,自己另起炉灶啊。”

    “正是。瞧他那双爱答不理的死鱼眼,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那个伙计,就是他那个义子叫什么‘来意儿’的半昏,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爹当年怎么会选他做了掌柜。”

    马夫人笑笑说:“蔡盛明人品虽然不咋地,行业里的门道却是门儿清,这些年不是也为马家挣下了一座银山吗?当老板呀,就要知人善用,人才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斩钉截铁,用不好会伤到自己,孰好孰坏,就要看老板的本事了。”

    “什么样的老板才是好老板呢?”如生听娘亲说起了经营之道,兴趣大增,早吧心中的不快扔到了爪哇国。

    “这世上的老板论气质,大约可分三种,第一种也是最次的,叫做‘痞气’,就像你爹,惯用的是小恩小惠,是老鼠,就给个土窝,打洞是它的本能啊,所以他的手下多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干的也多是些下三滥的勾当。你说这不是长久的经营之道吧,可眼下就兴这个呀。”

    马夫人看儿子听得真切,便放下手里的剪刀,找把交椅坐下来继续说:“还有一种叫‘霸气’,看看现在名满全城的丁大公子,人称丁半城,那叫一个霸气”。马夫人说到这里,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柔情:“行业里的翘楚,众人只能仰他鼻息,人家财力雄厚啊。”

    凭‘丁半城’的名号还不能做到娘亲眼里的最好,如生心里大感意外:“做老板,难道还有人比丁半城做得更好?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呀!”

    说到这里,马夫人眼里突然变得异常温暖,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并且还是马家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