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失散的孩子
过了旺季，驿站迎来了一件喜事。
石头和张小丽结婚了。
方宇和顾香帮着张罗了整场婚礼，婚礼过后，石头带着张小丽去度蜜月，只剩下方宇和顾香两个人忙碌着驿站的经营。
闲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湖畔聊聊天，有一天，聊着聊着，顾香突然盯着方宇的眼睛说：“我妈说，你的眼睛特别像我一个姨。”
方宇不经意地说：“是吗？”
顾香说：“是，不过，我这个姨命不好，孩子才两岁多，她和她爱人就出了车祸，都去世了。”方宇听得唏嘘：“一家人全没了？”
顾香摇头说：“孩子受了些轻伤。”
方宇顺着顾香的话问：“孩子还活着？”
顾香“嗯”了一声：“听我妈说，是让我姨一个同学带走了。”
“哦。”
顾香接着说：“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好不好。”
方宇看着映着青山的湖面，目光茫然：“要是小说，每个人物最后都可以交待一个结果，可惜，人生不是，你虽然遇见过很多很多人，但，大部分人，都在中途失散了……”
沉默了一会儿，顾香喃喃地说：“失散，总有再找回来的可能，可那些已经交待了结果的人，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想到了小海，因她的话，方宇想到了紫君。
那个令他们体验过铭心刻骨之痛的人，不是中途的失散，而是永远的失去。
顾香茫然地看着湖面，像是在问方宇，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死了，真的能转世吗？”
谁知道呢？要是真的能转世，活着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自责和痛苦了？
宇宙浩然，充满了不确定，有关生死的疑惑，只有宗教或是美丽的神话才能解答，可惜，方宇和顾香都不是宗教信仰者，也难以相信美丽的神话，他们只记得此生的事实，如此清晰深刻，又如何能抹平伤痕？
过了几天，方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天顾香说方宇的眼睛像她的一个姨，而她所描述的那个阿姨，那个孩子的遭遇，不正是方宇的父母和方宇自己的遭遇吗？
他激动得有些无措，紧张地去找顾香，顾香正在秋水亭算帐，见方宇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宇尽量放平语气：“那天，你说的那个姨，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顾香点头：“知道，我姨姓郁，叫郁冬青。”
顾香话音落处，方宇几乎晕倒，他费尽周折，几度灰心所要找的知情人，竟一直就在身边，方宇尽量镇定地走了出去，上了船，将船摇到湖心，倒进船舱，像是个终于见到妈妈的孩子一般，动情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方宇去找顾香的妈妈，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身份，顾香妈妈惊得合不上嘴，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问：“你，不是刘奶奶他们家的亲戚吗？”
方宇忧郁地看着顾香妈妈摇头：“我不是，那么说是有别的原因。”
顾香妈妈缓着神，出去沏了茶，又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张照片递给方宇，方宇的手不停地抖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视线，怎么也看不清，最终，他干脆趴在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顾香妈妈走过来，抚着他的肩也哭了，一边哭一边哭喊：“冬青呀，孩子回来了，这孩子，这可怜的孩子呀，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呀，他自己回来了，他还能回来……”
顾香妈妈的哭喊，惊动了正在书房里看书的叔叔，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有人回答，直过了半天，顾香妈妈终于不哭了，拿了毛巾塞给方宇：“孩子，孩子？”
方宇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这才抬起脸。
顾香妈妈拍着方宇的肩，对顾香爸爸说：“老顾，你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吗？”
顾香爸爸愣愣然地问：“谁的？”
顾香妈妈的声音带了哭腔：“这是老于的孩子，是冬青的孩子啊……”
顾香爸爸被这个消息惊得没了声音，过了好半天，他才喃喃地说：“我说呢，这么有出息的孩子，怎么跑这山沟沟里来了？”
三个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了，顾香的妈妈开始絮絮地讲着方宇爸爸和妈妈原来的一些事，讲到后来，顾香妈妈忿忿地说：“你爸妈他们出车祸的事故人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怕找麻烦，不让追究，不让办后事，你叔为了这把他们得罪了，本来他也是公职，后来让他们挤兑得辞了职，但也总算是把你爸妈悄悄地葬在后山了，后来呀，听说那个人也没落了好，没几年就得了重病，挺快就死了。”
方宇这才明白，为什么初来时石头带着他问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人知道，想到顾香爸爸为了自己父母所做的事情，充满了感激：“谢谢叔叔。”
顾香爸爸摆手，叹了口气，说：“我们腿不好，前些年都是让小香去扫墓，后来她一结婚就没再回来，我们这心思就顾不上了，再后来小香弟弟又去世了，这些年呀，都没去墓地上看了，说来愧疚呀！”
方宇含着泪握住顾香爸爸的手：“叔叔，您别这么说……”
顾香爸爸怜爱地看着方宇：“孩子，明天就让小香带你去给他们扫扫墓吧。”
方宇说：“不用，叔叔，几年前我就找到他们的墓了。”
聊了许久后，顾香妈妈指着方宇手中的照片，一个个的介绍着：“这是你妈妈，这是你爸爸……”
照片的背景是冬天，几个年青人站成一排，爸爸很高，穿了一件翻领大衣，五官很立体，一幅黑框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文质彬彬；妈妈微侧着身站在爸爸身侧，比爸爸矮了半头，半长的格子大衣，过耳的短发微微勾卷，她的五官很漂亮，眼睛很大很有神。
顾香妈妈把照片介绍完之后，说：“你看，你的眼睛跟妈妈的眼睛多像啊，我记得有一次你带着口罩抱小俊，我看了一眼，就想起冬青来了，然后还跟刘奶奶打听了你，刘奶奶说你是她们家亲戚，我就没再往别处想，要不然呀，早就知道你是冬青的孩子了。”
不知不觉地，聊到了中午，顾香妈妈不让方宇走，说：“你是冬青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以后呀，这儿就是你的家，不许客气，一会儿就在这儿吃饭。”
吃过午饭，方宇特意去了父母的墓地，默坐了一会儿，才从后山直接去了驿站。
石头和张小丽结婚了。
方宇和顾香帮着张罗了整场婚礼，婚礼过后，石头带着张小丽去度蜜月，只剩下方宇和顾香两个人忙碌着驿站的经营。
闲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湖畔聊聊天，有一天，聊着聊着，顾香突然盯着方宇的眼睛说：“我妈说，你的眼睛特别像我一个姨。”
方宇不经意地说：“是吗？”
顾香说：“是，不过，我这个姨命不好，孩子才两岁多，她和她爱人就出了车祸，都去世了。”方宇听得唏嘘：“一家人全没了？”
顾香摇头说：“孩子受了些轻伤。”
方宇顺着顾香的话问：“孩子还活着？”
顾香“嗯”了一声：“听我妈说，是让我姨一个同学带走了。”
“哦。”
顾香接着说：“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好不好。”
方宇看着映着青山的湖面，目光茫然：“要是小说，每个人物最后都可以交待一个结果，可惜，人生不是，你虽然遇见过很多很多人，但，大部分人，都在中途失散了……”
沉默了一会儿，顾香喃喃地说：“失散，总有再找回来的可能，可那些已经交待了结果的人，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想到了小海，因她的话，方宇想到了紫君。
那个令他们体验过铭心刻骨之痛的人，不是中途的失散，而是永远的失去。
顾香茫然地看着湖面，像是在问方宇，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死了，真的能转世吗？”
谁知道呢？要是真的能转世，活着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自责和痛苦了？
宇宙浩然，充满了不确定，有关生死的疑惑，只有宗教或是美丽的神话才能解答，可惜，方宇和顾香都不是宗教信仰者，也难以相信美丽的神话，他们只记得此生的事实，如此清晰深刻，又如何能抹平伤痕？
过了几天，方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天顾香说方宇的眼睛像她的一个姨，而她所描述的那个阿姨，那个孩子的遭遇，不正是方宇的父母和方宇自己的遭遇吗？
他激动得有些无措，紧张地去找顾香，顾香正在秋水亭算帐，见方宇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宇尽量放平语气：“那天，你说的那个姨，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顾香点头：“知道，我姨姓郁，叫郁冬青。”
顾香话音落处，方宇几乎晕倒，他费尽周折，几度灰心所要找的知情人，竟一直就在身边，方宇尽量镇定地走了出去，上了船，将船摇到湖心，倒进船舱，像是个终于见到妈妈的孩子一般，动情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方宇去找顾香的妈妈，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身份，顾香妈妈惊得合不上嘴，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问：“你，不是刘奶奶他们家的亲戚吗？”
方宇忧郁地看着顾香妈妈摇头：“我不是，那么说是有别的原因。”
顾香妈妈缓着神，出去沏了茶，又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张照片递给方宇，方宇的手不停地抖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视线，怎么也看不清，最终，他干脆趴在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顾香妈妈走过来，抚着他的肩也哭了，一边哭一边哭喊：“冬青呀，孩子回来了，这孩子，这可怜的孩子呀，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呀，他自己回来了，他还能回来……”
顾香妈妈的哭喊，惊动了正在书房里看书的叔叔，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有人回答，直过了半天，顾香妈妈终于不哭了，拿了毛巾塞给方宇：“孩子，孩子？”
方宇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这才抬起脸。
顾香妈妈拍着方宇的肩，对顾香爸爸说：“老顾，你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吗？”
顾香爸爸愣愣然地问：“谁的？”
顾香妈妈的声音带了哭腔：“这是老于的孩子，是冬青的孩子啊……”
顾香爸爸被这个消息惊得没了声音，过了好半天，他才喃喃地说：“我说呢，这么有出息的孩子，怎么跑这山沟沟里来了？”
三个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了，顾香的妈妈开始絮絮地讲着方宇爸爸和妈妈原来的一些事，讲到后来，顾香妈妈忿忿地说：“你爸妈他们出车祸的事故人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怕找麻烦，不让追究，不让办后事，你叔为了这把他们得罪了，本来他也是公职，后来让他们挤兑得辞了职，但也总算是把你爸妈悄悄地葬在后山了，后来呀，听说那个人也没落了好，没几年就得了重病，挺快就死了。”
方宇这才明白，为什么初来时石头带着他问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人知道，想到顾香爸爸为了自己父母所做的事情，充满了感激：“谢谢叔叔。”
顾香爸爸摆手，叹了口气，说：“我们腿不好，前些年都是让小香去扫墓，后来她一结婚就没再回来，我们这心思就顾不上了，再后来小香弟弟又去世了，这些年呀，都没去墓地上看了，说来愧疚呀！”
方宇含着泪握住顾香爸爸的手：“叔叔，您别这么说……”
顾香爸爸怜爱地看着方宇：“孩子，明天就让小香带你去给他们扫扫墓吧。”
方宇说：“不用，叔叔，几年前我就找到他们的墓了。”
聊了许久后，顾香妈妈指着方宇手中的照片，一个个的介绍着：“这是你妈妈，这是你爸爸……”
照片的背景是冬天，几个年青人站成一排，爸爸很高，穿了一件翻领大衣，五官很立体，一幅黑框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文质彬彬；妈妈微侧着身站在爸爸身侧，比爸爸矮了半头，半长的格子大衣，过耳的短发微微勾卷，她的五官很漂亮，眼睛很大很有神。
顾香妈妈把照片介绍完之后，说：“你看，你的眼睛跟妈妈的眼睛多像啊，我记得有一次你带着口罩抱小俊，我看了一眼，就想起冬青来了，然后还跟刘奶奶打听了你，刘奶奶说你是她们家亲戚，我就没再往别处想，要不然呀，早就知道你是冬青的孩子了。”
不知不觉地，聊到了中午，顾香妈妈不让方宇走，说：“你是冬青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以后呀，这儿就是你的家，不许客气，一会儿就在这儿吃饭。”
吃过午饭，方宇特意去了父母的墓地，默坐了一会儿，才从后山直接去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