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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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情场如战场

    四月,方宇跟姐姐扫完墓后,便径直去见邱欣。

    两个人又是两月未见,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内心里都有些小激动。

    踏青的时节,街心公园的桃花三三两两地开了,枝上粉红点点,地上除了初萌的草色,还有绿枝条上黄色的迎春。

    方宇走在邱欣的身侧,步步相随,走着走着,邱欣就会侧颜看方宇,然后笑一笑,方宇并不问她为什么笑,却也回应一个笑。

    后来邱欣实在忍不住了:“傻孩子,我笑你也笑,你为什么笑?”

    方宇抿嘴一笑:“因为你在笑。”

    邱欣灿然地问:“这是随和吗?”

    方宇摇头浅笑:“是追随。”

    邱欣忍不住用手爱抚地轻拍方宇的脸庞:“好乖。”

    又走了两步,邱欣忍不住问:“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笑?”

    方宇听话地问:“你为什么笑?”

    邱欣停下来,转过身,与方宇面对面,双手环住他的腰,轻缓而又抒情:“阳光照着我们,照着小路,我们走在这条弯弯的小路上,相伴相随,不需言语,温暖而美好,我觉得心里是没有缝隙的满足。”说完,邱欣抬起头,深情地望着方宇:“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方宇被邱欣说得心里照进了阳光,他深情地看着邱欣,稍倾,便是微微俯身,与邱欣深情地拥吻。

    两个人尽享这一日的春光,散步,吃饭,闲聊,直至很晚,方宇才送邱欣回家。

    邱欣下了车,方宇才想起一件事,便问:“你原来的房子卖给谁了?”

    邱欣被问的一愣:“怎么问起这个?”

    “那个房子,卖了挺可惜的。”

    邱欣笑了笑:“你怎么跟妍妍似的。”

    方宇问:“妍妍对那个房子挺怀念的吧?”

    “孩子嘛,难免,那必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方宇立刻问:“你呢?”

    邱欣似是满不在乎:“卖了就是卖了,用钱救了急,就卖得值,没什么可惜的。”

    方宇假装信了,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次日,方宇去了邱欣卖掉的那间房子,他想找到现在的房主,如果可以,他想把房子再买回来。

    敲门,再敲门,里面没有应声,再敲时,旁边的门开了,出来一位老人,对方宇说:“别敲了,里面没人,前两个月就搬走了。”

    方宇失落地下了楼, 启动车子回了驿站。

    第二天晚上,他正在练书法,电话响了起来,方宇搁下毛笔,拿起手机一看,是邱欣。

    接通电话,方宇抢先说:“想我了?”

    邱欣笑了一下:“嗯。”

    方宇心里甜蜜蜜的,邱欣接着说:“跟你说个事。”

    方宇轻“嗯”了一声。

    “我同学,明天晚上请我们吃饭。”

    “哪个同学?”

    “就那个,派国外工作的男同学,今年初又回国来工作了。”

    “哦,宾利男,你准备去吗?”

    “我去,就是想先跟你说一声。”

    “他都请谁了?”

    “除了我,还有两对夫妻,我们都是同学。”

    “啊?”方宇的脑海里清晰地想像出他们用餐的人员结构:六个人,两对夫妻,一个单身男,一个单身女,想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商量着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邱欣那边迟疑。

    方宇索性说:“这样,你跟他说要带我一起去,他要是不愿意,你也别去了。”

    邱欣想了想,说:“要是你也去,会不会太折腾了?不是才回去吗?”

    方宇斩钉截铁地说:“不折腾,我要策马扬尘,去宣布主权。”

    邱欣在电话里笑了:“好,等我电话。”

    过了一会儿,邱欣来了电话:“你也来吧。”

    “好。”

    挂掉电话,方宇还真像个赶赴战场的士兵,他心里的警报响了起来,邱欣会来电话寻问去不去,说明宾利男肯定是自己的情敌,宾利男同意自己陪邱欣去,就要做好敌战的准备,吃饭的时候,唯一的武器就是酒,想到这里,方宇起身把药盒拿了出来,针对性地挑出一些胃药,又带上几片面包,一盒牛奶。

    第二天,方宇早早就出发了,出发前跟石头交待了工作,上了车再回头看石头时,忽然觉得这情景,自己这心情,特别像电影《甲方乙方》中英达演的巴顿将军,只差拍拍石头的肩再说一句:“哥哥我这就要上前线了!”

    想到这里,方宇被自己逗乐了。

    一路上,他开的速度不慢,他要去接邱欣,要提前保护一下自己的胃,以期饮酒时的不醉。

    紧赶慢赶,还是稍晚了些,他趁着等邱欣的功夫,赶快吃了几口面包、喝了几口牛奶,狼吞虎咽地像是一天没吃饭,当邱欣看到他时,心疼地问:“中午没吃饭吗?”

    方宇耍了点小心思:“嗯。”

    邱欣果然心疼了,说:“别着急,慢慢吃,晚点到也没事。”

    方宇也实在吃不下去了,稍抹了抹嘴角的面包渣,就开动了车子。

    到了餐馆包间,一推门,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一阵寒喧,邱欣把方宇介绍给几位同学之后,就落了坐。

    方宇坐在了宾利男和邱欣中间,宾利男在他的左手,邱欣在他的右手。

    上半场,没有硝烟,方宇一边夹菜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小肚鸡肠了,大家一起喝酒,没有强劝斗酒的场面,饭吃得很和谐。

    很快,下半场开始了。

    当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也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宾利男使出了杀手锏。

    他从容地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隔着方宇,推给了邱欣,说:“送你的。”

    邱欣看了一眼钥匙,有些错鄂:“这是什么?”

    宾利男从容表达:“年初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你把房子卖了,前两个月,我又把房子买回来了,你家里出事我不知道,这算是我表达的歉意吧。”

    方宇愣了一下,他缜密思维了一天,也没料到这样的战况,回忆起那天他去那间房子敲门时邻居老人说的事,这才明白,原来是他把房子买下来了。

    这时,邱欣淡淡一笑,把钥匙推了回去:“这个不能收。”

    宾利男正要再把钥匙推给邱欣,却被方宇截了下来,他按住了钥匙说:“老同学的心意还是很感谢的,这样吧,我折衷一下,钥匙收了,但房钱,该多少我出多少。”

    宾利男看着方宇笑了,方宇装傻地冲他礼貌一笑。

    宾利男没有理方宇,直接叫:“服务员,来四瓶白酒。”

    刚才吃饭时的和谐气氛瞬间凝固了,那两对夫妻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言不发地看着宾利男和方宇。

    很快,白酒摆到宾利男面前,他说:“方宇?是吧。”

    方宇礼貌一笑:“是。”

    宾利男接着说:“这房子,送,我心甘情愿,过钱的话,那就是一桩买卖了,既然是买卖,就会有些条件,你要是有意买,我就说说条件。”

    方宇点头:“确实想买回来。”

    邱欣在桌下拽了方宇的衣服一下,方宇悄悄地用右手抓住了邱欣的左手。

    宾利男笑了一笑,说:“这房子,我磨了两个月人家才答应卖给我,这份辛苦不能用钱来算。”说着,推了两瓶白酒到方宇面前:“这两瓶,你干了,算是买房资格。”

    邱欣坐不住了,似是要说话,方宇拉住她的那只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方宇,方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宾利男,邱欣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压下要说的话,静观不语。

    宾利男又把一瓶白洒推到方宇面前,先说了一下房价,又补了一句:“这房子原价基础上,我是加了二十万才让房主搬走的,这瓶酒,你干了,那二十万,我不要了,送你人情。”

    方宇等了等,看宾利男不再说什么,便从桌上拿起那把钥匙递给邱欣:“收好。”

    邱欣小声嗔怨:“你要干嘛?”

    方宇不答,径自打开两瓶白酒,开始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包间里很安静,像是空气凝滞了一般,除了他喝酒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音。

    宾利男看方宇开始喝,不急不徐地把他桌前最后一瓶白酒打开了,对着方宇,自斟自饮地缓缓喝了起来。

    方宇喝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宾利男那一瓶快喝完之际,方宇这两瓶已经喝完了。

    宾利男主动要帮方宇打开第三瓶白酒时,方宇用手挡住了,说:“显失公平的交易,我不做,这一瓶就别打开了,那二十万和房款,三天内让邱欣转给你,最后,还是要谢谢你。”

    然后,他站了起来,拉起邱欣,冲大家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跟她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继续。”

    说完,方宇拉着邱欣的手,从从容容地走出了包间。

    邱欣从方宇开始喝第一口酒的时候就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直至走出餐厅的大门,她都关切地盯着方宇的脸,不得不说,今天方宇的酒量,比她想像的要大多了,脸色居然也没怎么变。

    出了餐厅门,方宇加快了步伐,走到自己的车前,拉着邱欣就坐进了后排座位上。

    天已经黑了,车里也没有开灯,邱欣看不清方宇的脸色和神情,过了一会儿,邱欣适应了黑暗,看清了方宇,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像是睡了,但是,方宇拉着邱欣的手却一丝未松。

    邱欣小声叫他:“方宇,方宇?”

    方宇没有睁开眼,却浅浅地笑了。

    邱欣担心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方宇摇了摇头。

    邱欣屏住呼吸,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方宇的脸,两道重眉间高挺的鼻子,衬托着立体的五官,闭合的眼睑边缘,长而翘的睫毛颤颤地微动着,路灯的光亮透过车窗玻璃斜照在他的脸上,英气俊美……

    突然,方宇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压制不住地咳嗽越来越剧烈,方宇迅速打开车门,小跑了两步到了路边,便双手扶膝吐了起来,邱欣随手抄起车上一瓶已经打开的矿泉水下了车,跑到方宇身后给他拍后背,方宇吐得很剧烈,不会儿,他就无力地蹲了下去,邱欣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吐到后来,全是暗红的血。

    邱欣吓坏了,方宇吐得稍缓时,从兜里掏出几板药,抖着手,挑到一板胶囊,那是云南白药,邱欣配合地打开的瓶子盖,快速说了一句:“先漱漱口再吃药。”

    方宇听话地漱了一下口,把药塞到嘴里,又喝了一口水,低着头开始安静地蹲在那里。

    邱欣看方宇终于不再吐了,回转身去车里抽了几张纸巾,蹲到方宇身侧帮他擦脸,方宇听话地由着邱欣给他擦脸,当邱欣又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继续擦时,方宇抬起一只垂下的手,按住了她的手,他的力量有点大,邱欣怕指甲扎疼他的脸,便缓缓把手指撑平,像是在用一只手抚他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方宇才松开邱欣的手,费力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邱欣搀扶着他,两个人又坐回了车子的后座。

    方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拉着邱欣的手似是脱了力,仅仅是轻轻地压在她的手上,邱欣感觉到方宇的手一直在抖,冰凉凉的,问:“冷吗?”方宇的头幅度极小地摇了摇,没过多会儿,像是睡着了。

    邱欣在黑暗中陪着他,直过了几个小时,方宇才像是很不舒服似地要换个姿势,这一动,微微醒转了过来,头疼顿时袭来,他抬起左手压住太阳穴,侧头,看邱欣正静静地看着自己,这才记起喝酒的事,而后想起邱欣房子的事,身子又靠回椅背,闭目笑了。

    邱欣半怜爱半嗔怪地说:“你还笑,我都让你给吓死了!”

    方宇果真不笑了,他没力气笑了,用右手贴着车座摸索邱欣的手,邱欣赶快把左手塞到他的手下,方宇顺势就用力地攥了一下,而后又脱力了,半晌,他虚弱地说:“打个车吧。”

    邱欣赶快拿起手机叫车,不一会儿,扶着方宇去路边上了刚到的出租车,直接打车到了酒店。

    把方宇安顿好了之后,看他睡得安稳了,邱欣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才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