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近乡情怯
到达北岭城的时候，已是黄昏。
方宇找了一家酒店，把车停好，办完手续后，洗了个澡，这才出了酒店。
这里差不多是省界的边缘城市，离真正的山区还有段距离，有点城乡结合部的味道，既有城市的感觉，又夹杂着乡村的气息。
方宇住的酒店，应该位于北岭城比较繁华的地方，天未尽黑时，街上的霓虹灯已经陆续点亮了，向北看去，可以看到远天中相连的山脉，落泉坡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正是下班的时间，有些餐馆里渐渐坐了些食客，方宇选了一家人相对较多的餐馆，随便点了碗面，一边吃，一边听着周围的人说着些什么。
吃过饭又在这座陌生的小城镇转了转，繁华的地方不过这几条街道，再往深处去，便没有了街灯，黑暗的街巷里，除了窗口映出的灯光，还有不时传出的犬吠。
回到酒店时，前台的服务员已经换了班，他过去打听了一下“落泉坡”的位置，显然，这几个人也不像是本地人，对他所说的地方不是很熟悉。
第二天，方宇起得很早，一个人去外面溜达，这里的空气比他原来住的地方要清新，晨曦中还带了些雾气，应该是近山区的缘故吧，由于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街上的行人大多都是已经退休的老年人，他们有的去街心公园散步，也有些人在跳广场舞，还有些人聚在一起聊天，过了些时候，街上陆续有了上班的年轻人，步伐匆忙，他们的表情大部分都是淡漠的，有些人似是睡意未尽，也有些人似是疲倦未消。
方宇找了家私人小摊吃早点，他吃得比周围的人都慢了很多，早餐时间将过的时候，方宇趁着老板收拾时询问了一下“落泉坡”，老板还真知道这个地方，人也很热情，伸着手指着北面那条路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顶到山脚下再走就不算远了。”
方宇谢过老板，回了酒店退房，开了车按照那个老板所指的方向开了去。
方宇开着车缓缓驶向落泉坡，他特意把车速开得比较慢，各种情绪也渐渐聚拢成一股近乡的情怯，又紧张又向往，方宇在心里默想着：如果没猜错的话，落泉坡便是自己出生的地方，生命最初的两年，也是在这里度过。
车子开到山脚下时，前方有一个木质的指路牌，上面写了三个字“落泉坡”，方宇按照牌子箭头方向左转开了过去，这条路算是山路了，左手是一个流着水的沟壑，右手是被开掘后的垂直的山崖。
到了这里，便只此一条深入山中的路了。
又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马路渐离了山崖和沟壑，一处足够汽车驶进的宽宽的路口，引向了一个村落。
村子的房子渐次盖在了山坡上，最临山脚的房子装修整齐，俨然已成了旅游的“农家院”，再往山上去，便是普通的民房，有些房子盖得像是两层高的别墅，二层还是一个露天的平台。方宇到农家院打听落泉坡，老板向山里指了指：“还得往山里去。”方宇又问：“还远吗？”“开车一小时。”
方宇继续向山里开，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路侧真的出现了一个村庄。
方宇凭着直觉判断，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落泉坡。
方宇把车停在了村口，下车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说鼻子是最古老的器官，动物们靠鼻子寻找食物，人类虽然不必这样，但鼻子应该能闻到或者记得住更悠远的记忆吧？方宇只觉得这味道，熟悉而亲切。
夏天的下午时分，村里的人大概都在休息吧，街上没有看到一个人。
方宇缓缓迈步，从村庄的外缘向深处走去，像所有原始的小村子一样，有大槐树，有高低不一的房屋，这个村子不像方宇原来所见的农村的房子，地势为平原的农村，房屋是一排排的，相似度极高，这里，可能因为山的缘故吧，房子各异，新旧各异，样式各异。
走着走着，他看到村庄高处似乎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于是，朝着那个院子走去，眼见着就要走到院子门口了，才发现院墙外的树荫下居然坐着一个小伙子，这人年纪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黑黑瘦瘦的，穿了一个白背心，黑色裤子，正在抽烟。
这个人也看到方宇了，待方宇再走近了两步，他就开口问：“你找谁呀？”
方宇立刻笑了一下，客气地说：“不找谁，请问这里是落泉坡吗？”
“是，你不找人，你是干什么的呀？”
“没事，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想看看。”
说话的功夫，方宇已经来到了院子的门口，往里看了一眼，院子真的很大，里面还有两株很高的银杏树，从树的主干判断，树龄应该不低于几百年了。院子虽然很大，但是房子并不很多，南、北各有三、四间房子的样子，东西侧除了长长的院墙，也就各有两间小房子，窗户都是很古朴的老式木质花窗，没有玻璃，糊着白色高丽窗纸，一看就知道这些房子已经盖了很久。
院子大到什么程度呢？院门在北边，站在这里往南边看，那扇门都因为距离而显得小了些。
方宇正在张望，那个坐着的人站了起来，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东张西望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质疑，但语气还算和气。
方宇也觉得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地站在别人家门口张望容易被人误会，于是，转身出来，也靠了墙坐下来，掏出一根烟递给那个人，问：“咱们这儿往出租房吗？”
那人接了烟，自己点上，吸了一口之后，说：“谁愿意在这儿租房呀，你没看见这村子里都没人嘛！年轻的都上城里住去了。”
方宇问：“你不是也挺年轻的吗？”
那人笑了，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人眯着眼看远方，喃喃地说：“父母在，不远游。”
“难得呀，你肯定是个大孝子。”
那人骄傲地说：“当然了！”
方宇接着问自己的问题：“这儿能租到房子吗？”
那人抬眼看着方宇：“看你这样儿，也不像是在逃犯。”
方宇诧异：“你以为我是在逃犯？”
那人笑而不语。
方宇解释：“我真的喜欢这儿，没有别的目的。”
那人笑着点头：“你有别的目的也没用呀，这儿又没财，又没色的，你能劫什么！”
方宇也笑了，他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那人直到把烟抽完了，才说：“你是想住在这个院儿？要是你真想住这儿，我能帮你问问。”
方宇想了想，一路走过来，确实最喜欢这个院子，大，古老，古朴。于是点头说：“那先谢谢你。”
那人抬手摆了一下，说：“先别急着谢，你得说说你到底为什么想住在这儿，我可不想帮个忙再惹什么麻烦。”
方宇本不想说真实的原因，但是又想不出别的理由，于是半真半假地说：“我们家祖上跟这个地方有些渊源，我一直就特别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人点着头表示可以相信，又问：“你准备住多长时间？”
方宇说：“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最少能保证半年。”
那人又问：“你……不上班吗？”
方宇摇头说：“刚辞了工作，所以才想趁着现在没事牵扯，了一桩心事。”
那人把头探近了些，问：“你一个人在这儿住？”
方宇点头“嗯”了一声。
那人向后挪了一下，笑着说：“你不会还没成家吧？”
方宇又“嗯”了一声。
那人不信，问：“不可能吧，你这长得也不差，年龄也不小，不至于还没成家呀？”
方宇干笑了一下，说：“我现在真的就一个人。”
那个人像是想到正确答案了一般，脸上露出骄傲地笑：“知道了，你，失恋了或者离婚了，想躲到这儿来。”
方宇无奈地笑了，只是摇头，没什么可以再说的。
过了一会儿，那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你不会今天就想要住进来吧？”
方宇说：“不会，你先帮我问问，要是行的话，我再住进来。”
那人说：“嗯，这样也行。”
方宇又递给他一支烟，说：“怎么能联系上你？”
那人说：“叫我石头，我们这儿村口有个公用电话，你可以白天打电话找我，最好上午，下午就没人听电话了。”
方宇也站了起来，说：“我叫方宇，我电话也给你留下，要是你这边能说好，给我打电话也行，谢谢你。”
两个人互留了电话之后，方宇又继续绕着这个村子走了一圈，村子不大，几十家住户，很快就转完了一遍，还是觉得高处那个大院最合心意，要是真能住进去就太好了。
都转过之后，还未到黄昏，便又开了车返回北岭城，一路上，心里舒展了些，终于见到那片土地了，也真的感觉像是要了却一桩心事。
回去的一路，方宇脑海里一直是那个沐在午后阳光下古朴而安宁的小村庄，落泉坡，自己的第一故乡，一个很合意的地方。
方宇找了一家酒店，把车停好，办完手续后，洗了个澡，这才出了酒店。
这里差不多是省界的边缘城市，离真正的山区还有段距离，有点城乡结合部的味道，既有城市的感觉，又夹杂着乡村的气息。
方宇住的酒店，应该位于北岭城比较繁华的地方，天未尽黑时，街上的霓虹灯已经陆续点亮了，向北看去，可以看到远天中相连的山脉，落泉坡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正是下班的时间，有些餐馆里渐渐坐了些食客，方宇选了一家人相对较多的餐馆，随便点了碗面，一边吃，一边听着周围的人说着些什么。
吃过饭又在这座陌生的小城镇转了转，繁华的地方不过这几条街道，再往深处去，便没有了街灯，黑暗的街巷里，除了窗口映出的灯光，还有不时传出的犬吠。
回到酒店时，前台的服务员已经换了班，他过去打听了一下“落泉坡”的位置，显然，这几个人也不像是本地人，对他所说的地方不是很熟悉。
第二天，方宇起得很早，一个人去外面溜达，这里的空气比他原来住的地方要清新，晨曦中还带了些雾气，应该是近山区的缘故吧，由于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街上的行人大多都是已经退休的老年人，他们有的去街心公园散步，也有些人在跳广场舞，还有些人聚在一起聊天，过了些时候，街上陆续有了上班的年轻人，步伐匆忙，他们的表情大部分都是淡漠的，有些人似是睡意未尽，也有些人似是疲倦未消。
方宇找了家私人小摊吃早点，他吃得比周围的人都慢了很多，早餐时间将过的时候，方宇趁着老板收拾时询问了一下“落泉坡”，老板还真知道这个地方，人也很热情，伸着手指着北面那条路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顶到山脚下再走就不算远了。”
方宇谢过老板，回了酒店退房，开了车按照那个老板所指的方向开了去。
方宇开着车缓缓驶向落泉坡，他特意把车速开得比较慢，各种情绪也渐渐聚拢成一股近乡的情怯，又紧张又向往，方宇在心里默想着：如果没猜错的话，落泉坡便是自己出生的地方，生命最初的两年，也是在这里度过。
车子开到山脚下时，前方有一个木质的指路牌，上面写了三个字“落泉坡”，方宇按照牌子箭头方向左转开了过去，这条路算是山路了，左手是一个流着水的沟壑，右手是被开掘后的垂直的山崖。
到了这里，便只此一条深入山中的路了。
又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马路渐离了山崖和沟壑，一处足够汽车驶进的宽宽的路口，引向了一个村落。
村子的房子渐次盖在了山坡上，最临山脚的房子装修整齐，俨然已成了旅游的“农家院”，再往山上去，便是普通的民房，有些房子盖得像是两层高的别墅，二层还是一个露天的平台。方宇到农家院打听落泉坡，老板向山里指了指：“还得往山里去。”方宇又问：“还远吗？”“开车一小时。”
方宇继续向山里开，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路侧真的出现了一个村庄。
方宇凭着直觉判断，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落泉坡。
方宇把车停在了村口，下车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说鼻子是最古老的器官，动物们靠鼻子寻找食物，人类虽然不必这样，但鼻子应该能闻到或者记得住更悠远的记忆吧？方宇只觉得这味道，熟悉而亲切。
夏天的下午时分，村里的人大概都在休息吧，街上没有看到一个人。
方宇缓缓迈步，从村庄的外缘向深处走去，像所有原始的小村子一样，有大槐树，有高低不一的房屋，这个村子不像方宇原来所见的农村的房子，地势为平原的农村，房屋是一排排的，相似度极高，这里，可能因为山的缘故吧，房子各异，新旧各异，样式各异。
走着走着，他看到村庄高处似乎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于是，朝着那个院子走去，眼见着就要走到院子门口了，才发现院墙外的树荫下居然坐着一个小伙子，这人年纪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黑黑瘦瘦的，穿了一个白背心，黑色裤子，正在抽烟。
这个人也看到方宇了，待方宇再走近了两步，他就开口问：“你找谁呀？”
方宇立刻笑了一下，客气地说：“不找谁，请问这里是落泉坡吗？”
“是，你不找人，你是干什么的呀？”
“没事，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想看看。”
说话的功夫，方宇已经来到了院子的门口，往里看了一眼，院子真的很大，里面还有两株很高的银杏树，从树的主干判断，树龄应该不低于几百年了。院子虽然很大，但是房子并不很多，南、北各有三、四间房子的样子，东西侧除了长长的院墙，也就各有两间小房子，窗户都是很古朴的老式木质花窗，没有玻璃，糊着白色高丽窗纸，一看就知道这些房子已经盖了很久。
院子大到什么程度呢？院门在北边，站在这里往南边看，那扇门都因为距离而显得小了些。
方宇正在张望，那个坐着的人站了起来，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东张西望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质疑，但语气还算和气。
方宇也觉得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地站在别人家门口张望容易被人误会，于是，转身出来，也靠了墙坐下来，掏出一根烟递给那个人，问：“咱们这儿往出租房吗？”
那人接了烟，自己点上，吸了一口之后，说：“谁愿意在这儿租房呀，你没看见这村子里都没人嘛！年轻的都上城里住去了。”
方宇问：“你不是也挺年轻的吗？”
那人笑了，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人眯着眼看远方，喃喃地说：“父母在，不远游。”
“难得呀，你肯定是个大孝子。”
那人骄傲地说：“当然了！”
方宇接着问自己的问题：“这儿能租到房子吗？”
那人抬眼看着方宇：“看你这样儿，也不像是在逃犯。”
方宇诧异：“你以为我是在逃犯？”
那人笑而不语。
方宇解释：“我真的喜欢这儿，没有别的目的。”
那人笑着点头：“你有别的目的也没用呀，这儿又没财，又没色的，你能劫什么！”
方宇也笑了，他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那人直到把烟抽完了，才说：“你是想住在这个院儿？要是你真想住这儿，我能帮你问问。”
方宇想了想，一路走过来，确实最喜欢这个院子，大，古老，古朴。于是点头说：“那先谢谢你。”
那人抬手摆了一下，说：“先别急着谢，你得说说你到底为什么想住在这儿，我可不想帮个忙再惹什么麻烦。”
方宇本不想说真实的原因，但是又想不出别的理由，于是半真半假地说：“我们家祖上跟这个地方有些渊源，我一直就特别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人点着头表示可以相信，又问：“你准备住多长时间？”
方宇说：“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最少能保证半年。”
那人又问：“你……不上班吗？”
方宇摇头说：“刚辞了工作，所以才想趁着现在没事牵扯，了一桩心事。”
那人把头探近了些，问：“你一个人在这儿住？”
方宇点头“嗯”了一声。
那人向后挪了一下，笑着说：“你不会还没成家吧？”
方宇又“嗯”了一声。
那人不信，问：“不可能吧，你这长得也不差，年龄也不小，不至于还没成家呀？”
方宇干笑了一下，说：“我现在真的就一个人。”
那个人像是想到正确答案了一般，脸上露出骄傲地笑：“知道了，你，失恋了或者离婚了，想躲到这儿来。”
方宇无奈地笑了，只是摇头，没什么可以再说的。
过了一会儿，那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你不会今天就想要住进来吧？”
方宇说：“不会，你先帮我问问，要是行的话，我再住进来。”
那人说：“嗯，这样也行。”
方宇又递给他一支烟，说：“怎么能联系上你？”
那人说：“叫我石头，我们这儿村口有个公用电话，你可以白天打电话找我，最好上午，下午就没人听电话了。”
方宇也站了起来，说：“我叫方宇，我电话也给你留下，要是你这边能说好，给我打电话也行，谢谢你。”
两个人互留了电话之后，方宇又继续绕着这个村子走了一圈，村子不大，几十家住户，很快就转完了一遍，还是觉得高处那个大院最合心意，要是真能住进去就太好了。
都转过之后，还未到黄昏，便又开了车返回北岭城，一路上，心里舒展了些，终于见到那片土地了，也真的感觉像是要了却一桩心事。
回去的一路，方宇脑海里一直是那个沐在午后阳光下古朴而安宁的小村庄，落泉坡，自己的第一故乡，一个很合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