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苏小姐，其实你是警察世家出身，自己又是警队精英，不可能不知道我唐家的出身背景。”唐文龙十指微微相交，随意放在身前，用跟朋友聊天的姿态对苏眉娓娓而谈，“是的，我不怕对人说，我们唐家是江湖出身，捞偏门起的家，不是说想洗白就洗白的，因为做人不能忘本，如果只为了自身利益，又或者为了自保，甚至只为了面子，而罔顾历史，甚至篡改历史，这样做不但自欺欺人，而且愧对为我们打下江山的列祖列宗。”
“难道今时今日唐先生您还以这种江湖身份而引以为傲吗？”苏眉忍不住反唇相讥。
唐文龙似乎并不在意，接着说道：“江湖帮派是一个社会现象，社会没有进步到接近乌托邦形态，这种社会的毒瘤总会顽固滋长。你看那些所谓经济发达政治开明的国家，正因为贫富不均，受教育程度不同，导致帮派横行；更有某些畸形国家甚至帮派已经合法化，这不正说明问题吗？”
苏眉万万想不到唐文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居然没有反驳，心里若有所思。
唐文龙见她没有说话，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有句很媚俗的老话，说得相当有道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很多人是没有选择的。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直决心改变自己，我不觉得只因为我是姓唐的，注定就要成为帮派人士，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自力更生，半工半读上大学，出国学管理，我以为我可以在国外找一份平淡的工作，过完平淡的一生。然而当所有事都照着自己拟定的轨道发展时，命运就会跟你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很多人以为我有什么雄才大略，有什么铁腕手段，所以才在这么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爬到这个位置。其实这事说穿了根本就是个笑话。我只所以被选中，恰恰是因为我在所有人中是最没有杀伤力的。我从小就只身在外面上学，从没想过要回唐氏服务，朋友固然是没有，但是也没有一个敌人。又因为一直远游，虽然爹不亲娘不爱的，反而是老爷子最牵挂的那个孙子。所以老爷子并不是临终那一刻临时指定我做的接班人，而是经过开董事会投票决定的，就是因为上面两个原因，一是老爷子是董事长，股份又多，本来就有话语权，既然他提名我，没人想得罪他；二就是因为我没敌人，所以那些本来被强迫站队的中立派，还有那些墙头草，看到老爷子提名的我，就把票投给我了；甚至有些本来有实力的势力，都因为不想便宜对头而把票投给了我，所以……哈哈，所以到现在，我想起那次闹剧一样的董事会，我还是想笑。”
苏眉听他说到这，确实也觉得莞尔，不由得一笑。随即又想到，此人城府太深，他说的事情最好不要相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想到这，她说道：“唐总之前说到阴谋什么的，现在是不是有些离题了？”
“呵呵，马上就要说到了。”唐文龙不以为忤，“我之所以说到我唐家的江湖背景，就是想在说明我对此次事件的猜测之前，先让苏小姐对我要进行分析的论据有所了解。
“我刚说到了，正因为我是兵不血刃地坐上了唐氏的掌权人这一宝座，所以这一宝座就坐得特别不稳当。我一个从小在外的假洋鬼子，根本没有当地势力，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不是短期内可以办到的事情；政权的交接没有腥风血雨，也就说明没有去异己，清君侧这一步骤，那些想上位的都保存着自己的实力；更有甚者，有些本来互相独立的势力也因为有共同的目标而暂时团结起来，实力大增。要掌控这种局面，你可以想象得到这把所谓的宝座坐得有多舒服了吧？对，简直就是如芒在背。
“不过这还只是权力斗争，还只能在暗处，没有人敢明刀明枪地直接动掌权人，所以虽然形势复杂，但并不危急。最可怕的是公司经营方向的问题，这可以说是公司的根本，也可以说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管相不相信他的说辞，苏眉已经被他的话完全吸引了。她接着唐文龙的话头说道：“我想你说的应该就是关于洗白的事情了。”
唐文龙给了苏眉一个鼓励赞赏的笑容，接着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其实总的说来，洗白这件事都必须进行的，这是大家都认可的。可是到了现实中，各人的理解千差万别，有些甚至背道而驰。现在董事会中，还有我爷爷那一辈的人健在，至于我的叔伯，那真是多到数都数不清，他们要倚老卖老，而且一开口就是我爷爷在的时候说怎样怎样，根本就拿他们没辙。说来说去，无非是几个观点：一种呢，就是偏门我照捞，把钱洗白了，关系疏通好了，就没事；持这种观点的都是老派人和一些愣头青，其实就是想抓住那些不合法的利益不放，虽说不可理喻，但反倒成不了主流，可以不用理他。另一种观点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就是当机立断，跟整个地下世界划清界线，一刀两断，就算有再多经济上的损失，也权当壮士断腕罢了，以唐氏今时今日的财力，也并不会伤到根本。这种想法反倒是十分可怕。”
“哦，为什么？我倒认为这样做才是最合情理的做法。”苏眉说道。
“苏小姐，你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没有换位思考。”唐文龙皱了皱眉，“我之所以一开始跟你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你能代入我的角色来看看这件事情。唐家把地下生意逐渐向地上发展，变非法为合法，这事从我太爷爷就开始做起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功，这就说明这件事是不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其实如果能把唐氏从非法生意中解放出来，对我们唐家自己确实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是，整个天澜市的地下世界，会因为这一举动发生十级大地震。我开始跟你说帮派是社会现象，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各方面可以取得微妙的平衡，能保持现状才是最为理想的状态。如果唐家一抽身，从宏观来看，帮派势力均衡一被打破，必定有地盘和势力之争，江湖上很有可能就是腥风血雨；从微观来看，地下世界无数等着开饭的亡命之徒，唯有铤而走险，受到无妄之灾的只能是一般百姓，无数个无辜的家庭。所以说，这种做法相当危险，持这种心态的那些人，只能说明他们的自私和短视，而并没有真正考虑到全局。”
听到这里，苏眉不由得冷笑起来：“唐先生，你在我一个警察面前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得意忘形了？你这全是歪理，是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找借口而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想要灰色，那是不可能的。请恕我粗鲁，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其实说到这里，相信苏小姐也清楚我唐某人所做的决定是什么了。既然当年接下我爷爷的这个差使，就知道人生已经扭曲了；这命运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认准一条自己认为牺牲最小的路走下去；至于自己的未来，呵呵，我从来没有想过。”唐文龙的慷慨激昂没坚持到两句话，越说越是意兴阑珊，“苏小姐今天来应该也不是找唐某人兴师问罪的吧？”
苏眉一时惊醒，本来是来打听情报的，结果因为自己这牛脾气，反而变成跟唐文龙针锋相对了。尴尬地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脾气……”
“苏小姐一身正气，又是性情中人，很好，很好。”唐文龙说道，“所以我刚才说找杜明宇帮我搞收购的事情是商业机密，现在也不怕对你说了，反正你跟杜明宇也那么熟。其实是因为我想拿到公司的绝对话事权，委托他在帮我收购唐氏的股份。”
“所以说，这几件事件果然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打压自己的股价，然后方便你低价吸进吗？”苏眉问道。
“你看，你就是这样看这件事情的，那么外面的那些人，一般都会这样认为对吧？”唐文龙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顶多就算是我公司的内部斗争了，怎么也算不上是针对天澜市的大阴谋吧？”
“所以你认为有人故意这样做，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都把矛头对准你？”
“不错，正是如此。”唐文龙说道，“这个敌人，要对付的是整个天澜市，而我，只不过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难道今时今日唐先生您还以这种江湖身份而引以为傲吗？”苏眉忍不住反唇相讥。
唐文龙似乎并不在意，接着说道：“江湖帮派是一个社会现象，社会没有进步到接近乌托邦形态，这种社会的毒瘤总会顽固滋长。你看那些所谓经济发达政治开明的国家，正因为贫富不均，受教育程度不同，导致帮派横行；更有某些畸形国家甚至帮派已经合法化，这不正说明问题吗？”
苏眉万万想不到唐文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居然没有反驳，心里若有所思。
唐文龙见她没有说话，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有句很媚俗的老话，说得相当有道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很多人是没有选择的。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直决心改变自己，我不觉得只因为我是姓唐的，注定就要成为帮派人士，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自力更生，半工半读上大学，出国学管理，我以为我可以在国外找一份平淡的工作，过完平淡的一生。然而当所有事都照着自己拟定的轨道发展时，命运就会跟你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很多人以为我有什么雄才大略，有什么铁腕手段，所以才在这么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爬到这个位置。其实这事说穿了根本就是个笑话。我只所以被选中，恰恰是因为我在所有人中是最没有杀伤力的。我从小就只身在外面上学，从没想过要回唐氏服务，朋友固然是没有，但是也没有一个敌人。又因为一直远游，虽然爹不亲娘不爱的，反而是老爷子最牵挂的那个孙子。所以老爷子并不是临终那一刻临时指定我做的接班人，而是经过开董事会投票决定的，就是因为上面两个原因，一是老爷子是董事长，股份又多，本来就有话语权，既然他提名我，没人想得罪他；二就是因为我没敌人，所以那些本来被强迫站队的中立派，还有那些墙头草，看到老爷子提名的我，就把票投给我了；甚至有些本来有实力的势力，都因为不想便宜对头而把票投给了我，所以……哈哈，所以到现在，我想起那次闹剧一样的董事会，我还是想笑。”
苏眉听他说到这，确实也觉得莞尔，不由得一笑。随即又想到，此人城府太深，他说的事情最好不要相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想到这，她说道：“唐总之前说到阴谋什么的，现在是不是有些离题了？”
“呵呵，马上就要说到了。”唐文龙不以为忤，“我之所以说到我唐家的江湖背景，就是想在说明我对此次事件的猜测之前，先让苏小姐对我要进行分析的论据有所了解。
“我刚说到了，正因为我是兵不血刃地坐上了唐氏的掌权人这一宝座，所以这一宝座就坐得特别不稳当。我一个从小在外的假洋鬼子，根本没有当地势力，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不是短期内可以办到的事情；政权的交接没有腥风血雨，也就说明没有去异己，清君侧这一步骤，那些想上位的都保存着自己的实力；更有甚者，有些本来互相独立的势力也因为有共同的目标而暂时团结起来，实力大增。要掌控这种局面，你可以想象得到这把所谓的宝座坐得有多舒服了吧？对，简直就是如芒在背。
“不过这还只是权力斗争，还只能在暗处，没有人敢明刀明枪地直接动掌权人，所以虽然形势复杂，但并不危急。最可怕的是公司经营方向的问题，这可以说是公司的根本，也可以说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管相不相信他的说辞，苏眉已经被他的话完全吸引了。她接着唐文龙的话头说道：“我想你说的应该就是关于洗白的事情了。”
唐文龙给了苏眉一个鼓励赞赏的笑容，接着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其实总的说来，洗白这件事都必须进行的，这是大家都认可的。可是到了现实中，各人的理解千差万别，有些甚至背道而驰。现在董事会中，还有我爷爷那一辈的人健在，至于我的叔伯，那真是多到数都数不清，他们要倚老卖老，而且一开口就是我爷爷在的时候说怎样怎样，根本就拿他们没辙。说来说去，无非是几个观点：一种呢，就是偏门我照捞，把钱洗白了，关系疏通好了，就没事；持这种观点的都是老派人和一些愣头青，其实就是想抓住那些不合法的利益不放，虽说不可理喻，但反倒成不了主流，可以不用理他。另一种观点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就是当机立断，跟整个地下世界划清界线，一刀两断，就算有再多经济上的损失，也权当壮士断腕罢了，以唐氏今时今日的财力，也并不会伤到根本。这种想法反倒是十分可怕。”
“哦，为什么？我倒认为这样做才是最合情理的做法。”苏眉说道。
“苏小姐，你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没有换位思考。”唐文龙皱了皱眉，“我之所以一开始跟你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你能代入我的角色来看看这件事情。唐家把地下生意逐渐向地上发展，变非法为合法，这事从我太爷爷就开始做起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功，这就说明这件事是不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其实如果能把唐氏从非法生意中解放出来，对我们唐家自己确实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是，整个天澜市的地下世界，会因为这一举动发生十级大地震。我开始跟你说帮派是社会现象，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各方面可以取得微妙的平衡，能保持现状才是最为理想的状态。如果唐家一抽身，从宏观来看，帮派势力均衡一被打破，必定有地盘和势力之争，江湖上很有可能就是腥风血雨；从微观来看，地下世界无数等着开饭的亡命之徒，唯有铤而走险，受到无妄之灾的只能是一般百姓，无数个无辜的家庭。所以说，这种做法相当危险，持这种心态的那些人，只能说明他们的自私和短视，而并没有真正考虑到全局。”
听到这里，苏眉不由得冷笑起来：“唐先生，你在我一个警察面前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得意忘形了？你这全是歪理，是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找借口而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想要灰色，那是不可能的。请恕我粗鲁，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其实说到这里，相信苏小姐也清楚我唐某人所做的决定是什么了。既然当年接下我爷爷的这个差使，就知道人生已经扭曲了；这命运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认准一条自己认为牺牲最小的路走下去；至于自己的未来，呵呵，我从来没有想过。”唐文龙的慷慨激昂没坚持到两句话，越说越是意兴阑珊，“苏小姐今天来应该也不是找唐某人兴师问罪的吧？”
苏眉一时惊醒，本来是来打听情报的，结果因为自己这牛脾气，反而变成跟唐文龙针锋相对了。尴尬地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脾气……”
“苏小姐一身正气，又是性情中人，很好，很好。”唐文龙说道，“所以我刚才说找杜明宇帮我搞收购的事情是商业机密，现在也不怕对你说了，反正你跟杜明宇也那么熟。其实是因为我想拿到公司的绝对话事权，委托他在帮我收购唐氏的股份。”
“所以说，这几件事件果然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打压自己的股价，然后方便你低价吸进吗？”苏眉问道。
“你看，你就是这样看这件事情的，那么外面的那些人，一般都会这样认为对吧？”唐文龙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顶多就算是我公司的内部斗争了，怎么也算不上是针对天澜市的大阴谋吧？”
“所以你认为有人故意这样做，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都把矛头对准你？”
“不错，正是如此。”唐文龙说道，“这个敌人，要对付的是整个天澜市，而我，只不过是他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