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请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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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大梦谁先觉(3)

    这是姜蘅第五百四十八次叹气。

    皇后在芳华殿设宴,请了她和后宫的佳丽三千,一群国色当前,姜蘅和皇后并坐,华妃凌妃位列两首,其余美人各怀心事。

    名为芳华宴,实是试探尔!

    名义与皇后平起平坐,是朝廷亲封的从二品官员,但姜蘅的心里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当年大盛和大夏秉承两种截然不同的治国理念,除官员任用上,大盛以才能和军功为主,并不看重出身,盛太祖初年有“天下才子入云中”的盛况;而大夏注重出身,同等条件下的世家公子和寒门子弟,会优先考虑世家。

    大盛多数地方苦寒,难以发展,但民风淳朴,因为生产力低,所以在前朝青国时,仍以母系社会为主。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共患难的事情很常见。体现在皇室中,与周边诸国,显得格外特别。

    盛太祖姜阳,一生情路坎坷,一波三折。年少时为盛地质子,长在京都。偶然识得商人之女慕南风,一见倾心,奈何造化弄人,终不得果。当年夏太祖猜忌欲杀姜阳,姜阳愤而起,带领五万大军横贯青云大陆百里,回到大盛。

    开国皇后时是淮安王氏的嫡女,千里奔骑追随盛太祖到了云中。太祖有感于王氏女之意,昭告天下立王氏女为后,后宫只她一人,天下震惊,史称明月皇后。后来兴修水利疏导常发洪水的河,修成后也以明月皇后芳名命名,就是今天大盛的月下河。

    姜阳将一生荣华给了开国皇后王月下,却将一腔心事付南风,当年无双公子,却也是情深不寿。

    后来历代皇帝后宫空虚,朝臣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皇室子孙虽不兴旺,却都其乐融融。偶有皇帝膝下无子,也是兄友弟恭,皇帝的弟弟继位。宗室血脉,不曾自相残杀。

    姜蘅见惯了大盛后宫里,婶婶姑姑和母亲一团和气的样子,对着皇后华妃笑脸相迎,她做的并不太好。南风楼是殿前修仪的专属寝楼,和后宫虽近,却少走动。毕竟后宫有皇后总理,她主管的是朝堂之事。但对后宫争宠,多少耳闻。

    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当年的太子妃。凌妃和华妃都是侧妃,只是华妃最先嫁入东宫,又加上近几年沧北方氏的势力,除皇后外,她的位份最高。只是皇帝更喜欢温婉如玉的凌妃一点,姜蘅曾看到过她和皇帝在乐政宫执手相看,情意绵绵。

    大夏的后宫无真情,凌妃和皇帝也是难得了。

    而华妃和凌妃很不对盘,因为争宠,凌妃常受华妃和皇后的两方压力,处处挑错如履薄冰。姜蘅想起凌妃是苏远岫的手帕交,盛卫这些年一直查不出安定二十年的那场大火背后阴谋,知情又与苏家有些关系的只剩了凌妃,少不得要套套话,对她的态度也和婉了些。

    “姜修仪入主南风楼也有半个月了,住的可习惯?”

    姜蘅颔首向皇后一笑:“谢娘娘关心,一切都好。”

    华妃插嘴道:“那是自然。我们家三妹还有几个月便要嫁入姜府了,臣妾和姜修仪可还算是亲戚呢,姜修仪以后有空,也要时时来万花宫走动。”

    姜蘅眉眼弯弯:“阿蘅一直想去拜访,可惜近日公务繁忙,边关战事吃紧,实在走不开,改日阿蘅必带礼品拜访。”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她既和华妃有些亲戚可论,自然会被人拿来做些文章。华妃的言语是有些空子可钻,姜蘅推开,是最明智的选择。她不想帮华妃,她只是想少些麻烦。

    那日殿试之后,容玉没有成为她的女辅官,姜蘅就点了盛卫的跃岚,也是她和盛卫对外联系的人。

    皇后笑着道:“华妃妹妹和姜修仪有亲戚可论,我们却没有。本宫总理后宫,有时也少不得和姜修仪打些钱财官司,往后的事,还请姜修仪多多关照。”

    姜蘅好说话的回:“娘娘言重,阿蘅初来乍到,对宫中事务陌生,往后账目对接、宫宴用具,可还得娘娘指点。”

    下首孙妃插嘴道:“这些个大小杂事,臣妾听都听不懂,还是皇后娘娘厉害,竟能理得有条不紊。”

    华妃斜睨了孙妃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姜修仪也是人中龙凤,摘得寒门璎珞,殿试出众入主南风楼,以后也是流芳百世的女子。”

    凌妃声音柔柔:“姜修仪聪慧,不似臣妾这般愚笨。听闻御史台中丞姜台长是姜修仪的兄长,当年殿试拔得金榜第一名,春风得意的状元郎,看来姜氏是书香门第,竟出了一男一女两位国士。”

    姜蘅和容玉争修仪之位后,最近姜浔和兵部容尚书在朝堂上也时有争执,忘山容氏和姜家兄妹的关系可谓一日不如一日。今天凌妃向她主动示好,也不失为一种信号,要握手言和。

    她和姜浔都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的人,娶了方兰恬就和沧北方氏结了亲家,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罪的。忘山容氏这些年也是靠着凌妃的盛宠过得马马虎虎,已无当年容阁老在时的繁盛,斗不起姜家兄妹了。

    跃岚看了凌妃一眼,姜蘅则神色淡淡。她的双凤眼微眯,和姜浔如出一辙,凌妃看着她晃了晃神,依稀觉得从前见过这样的眼神,可她想不起来了。

    “凌妃娘娘抬爱,只是阿蘅侥幸罢了。容小姐不是我,还是大好的年纪,何必要来宫中挥霍。等以后许了簪缨世族的公子,少不得富贵荣华可享。”

    凌妃语气和婉:“玉儿才疏学浅,比不得姜修仪胸中乾坤,听说那日殿试多有得罪,右宁这里给姜修仪道个不是。”

    姜蘅又眯了眼睛:“娘娘客气。容小姐年少,少年人,总是有些莽撞。阿蘅毕竟是可以做娘的年纪,论起来,只是比娘娘小了一岁,容小姐怕是把我当作她姐姐,说话不见外了罢。”

    凌妃赶紧道:“姜修仪这样说,右宁也惶恐了。您是朝廷的二品官员,我只是三品妃,品阶您比我大的多,就是容玉的长辈,她该敬着修仪大人的。”凌妃敛了眉眼,向姜蘅一福“姜修仪见谅,是我容家教女无方,那日正极殿容玉顶撞实在是错,姜修仪莫要计较。往后右宁一定带着她亲自去南风楼赔罪。”

    姜蘅觉得点到为止,不想再计较,向她虚虚一扶,这一茬就算是揭过去了。

    华妃看她并没有深较,又瞧了凌妃一眼,不咸不淡开了口,话里有话:“殿前修仪自然不能给没有家教的女子,否则连殿前修仪尚且如此,那陛下如何治国安邦?”

    “华妃姐姐说的是。”凌妃低声道“右宁受教。”

    话说到这里就冷了场子。姜蘅不愿参与,自顾自的斟酒,跃岚在旁服侍。

    皇后也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笑道:“芳华殿平日里冷清,众姐妹今日难得聚在一起,后宫妇人见识少,又请来了咱们大夏的女国士,本宫敬姜修仪一杯,修仪大才,是我大夏之幸,望以后大夏太平长安。”

    众人心照不宣的举杯,神色无常,只是凌妃笑的有些勉强,华妃白了她一眼,又对着姜蘅一笑。其余妃嫔各有自己的算盘,姜蘅已收到了好几个帖子邀请她参观皇宫。

    姜蘅想起那年春日,她第一次来京都,慕容山撑一把油纸伞款款而来,低声笑着对她道了一句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常胜侯府的花园里栽满了慈姑花,一朵并一朵。可惜那时她不懂慕容山意,是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家国是非,转眼很多年。

    第九杯,跃岚低声提醒她不能再喝了。

    姜蘅便换了水,却觉酒入愁肠,难得能记起曾经的过往,才可以疼的痛痛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