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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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晓雾将歇

    易司南就这样扮起了南宫连下手的角色,而且竟然有些乐在其中,其中玄机实在是连易司南本人也琢磨不透。

    易司南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少年盛名,疾恶如仇,心高气傲却又不是很惹人讨厌,两个人平时都是半吊子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不靠谱,但是在有些时候却是认真仔细,不肯有丝毫的马虎。

    南宫连采草药很有效率,有速度又兼顾质量,一下午已经采了一箩筐。

    他们从日中看着太阳渐渐西斜,夕阳如同烈火般烧灼着周围的云彩,好似地平线砰然炸裂,丛林也受到了余晖的波及,苍翠中遗落着点点朱红,傍晚的千石山更是诡异。

    易司南看着南宫连专心致志的样子也不想打扰,双手环胸开始欣赏千石山的景色,忽然听得蹲在地上的南宫连惊叫,而后重心不稳地向后坐下,脊背撞上自己的双腿,易司南下意识伸手去扶起她,关切地询问道:“没事吧?”

    南宫连脸色有些发白,指了指树下,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残肢。”

    易司南也怔住了,只看见树下南宫连挖开的地方露出一截漆黑的手指,指甲盖都是黑色的,像是不是人的手,易司南拍了拍南宫连的肩膀,走上前拾起一根树枝拨开周围的泥土,准备把残肢拉出来。

    南宫连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急忙拦住易司南的动作:“别动!这手上有毒,不可以用皮肤直接触碰。”南宫连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易司南,易司南隔着手帕将泥土里面的一只手臂拽了出来。

    “宇文广?”两个人同时惊叹出声,四目相望竟然是无言。

    南宫连蹲下身去检查,翻看之后笃定说道:“大概是昨日就已经遇害了,肢体已经僵硬。”

    “可是宇文广到底为何来这里,还在这里被害了?”

    南宫连也摇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来谁敢得罪宇文广,也想不出来谁为什么要杀死他,毕竟他虽然毒,但是不惹麻烦,不惹麻烦的麻烦家伙是最不容易送死的了,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解释了,南宫连看向易司南。

    易司南也看向南宫连,苦涩一笑:“在下又给南宫姑娘添麻烦了。”

    南宫脸和他当然都清楚他为什么说“又”,别人来干掉宇文广这样不惹麻烦的麻烦家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像栽赃陷害千石山,南宫连在外基本没有树敌,而且黄石山下那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千石山,所以这个人一定是为了他来的。

    “你不必自责,我有替宋姐姐照顾你的义务。”南宫连大度地摆摆手。

    易司南苦笑,他也只能苦笑,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被人保护,更何况是比自己小的女人,他下定决心明早就走,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发生的话。

    南宫连抬头看看天色,额头上的汗珠在落日余晖下像鲜红的血珠一般滑落至锁骨,“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至于这东西我准备烧了干净,否则若是被人发现也是个麻烦。”南宫连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手帕黄色渡边,右下角绣着一朵白色梨花。

    易司南认同的点头,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竟然也被这手帕的绣工所惊,忍不住赞美:“民间竟还有此等绣工,比当年京城绣娘的工艺还要精湛百倍!”

    “那当然,”南宫连擦汗的同时还不忘赏他一记白眼,“当年我路过七星崖下,救了江南第一绣,然后她就送了我一箱子的这种手帕,嘻嘻,你他日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南宫连顿了顿,故意打量着易司南的眼色,见他果然欣喜,便话锋一转:“我也是断然不会送与你去讨好其他姑娘的,你心里只能有宋姐姐!”

    易司南苦笑一声,只有点头,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只是被一个小丫头教训,还是让易司南颜面上有些抹不开。

    接下来的路程一路沉默,到了别院的时候易司南也只是默默摘下背篓帮着南宫连放在木绳编织的席子上铺开,等着明天晾晒,便各自回房了。

    南宫脸自然知道易司南是在跟自己冷战,但是她不怕,跟南宫姑娘冷战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千石山上还敢和南宫姑娘冷战的人,实在是勇气可嘉,除易司南没有第二个人敢这样挑战。

    南宫连煮了一碗粥,少了一只鸡,并用今天拾到的残肢凑了火,人骨是烧不干净的,于是南宫姑娘特别不厚道的在里面加了酒助燃,南宫姑娘一向是不喝酒的,所以也没有在家中酿酒的习惯,至于酒来之处,自然是易大侠之书房。

    他们两个人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易司南从山下带来的糕点都已经用光,更可气的是自己的美酒陈年女儿红不知被谁人窃取去了!

    千石山上只有一个厨房,现在正在冉冉升起炊烟,易司南虽然已经将近不惑之年,但是仍然会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赌气。

    但是肚子传来一样的感觉是易司南不能忍受的,当一个人饿着的时候是很容易失眠的,失眠到后半夜也是很容易饿的,易司南忍无可忍之下觉得做一回梁上君子也并非不可,于是披上外衣欣然起身,门扉推开,月色入户,入夜的冷风吹散开他的袍子,让他的身形在夜色中宛如鬼魅。

    他知道南宫连不会为了自己而改变自己的作息规律,易司南没有猜错,但他不知道最毒妇人心,特别是学医的妇人心。

    他吃了南宫连做的鸡。

    平旦的空气一向很清新,南宫连今天比平常早醒了一会儿,因为她早已经知道有一出好戏等着自己观看,梦里都很兴奋。

    她进了院子一路朝着东南方向不徐不疾地走着,最后停在了茅厕门口,捏着鼻子怪腔调地说道:“易大侠吗?在里面待了多久了呀?还没好吗?在下想要如厕该如何是好啊?”

    茅厕里面的易司南立刻黑了脸,沉声说道:“我昨晚吃了有毒的脏东西,现在正在逼出毒素。”

    “哦,”南宫连强忍住笑意:“那用不用小女子帮帮易大侠啊?敢问易大侠不会吃了我昨夜放在厨房内给老鼠吃的鸡了吧?”

    易司南很庆幸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在下——”

    没等易司南说话,南宫连就抢先说道:“您要是饿了就直说呀?我堂堂南宫连神医怎么会不给你食物呢?”

    易司南理屈,闭嘴不答,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易司南才从茅房里面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喂,你从昨晚开始就这样了?”看他这样的脸色,南宫连也觉得玩笑该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了。

    易司南点了点头,站起来好像就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了,南宫连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她本来也是想捉弄一下易司南而已,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抱歉,你感觉还好吗?”

    “你觉得呢?”易司南抬眼看着南宫连,南宫连略显抱歉地微微一笑,扶着他回到房间,“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配药。”

    南宫连不等易司南回应就跑出去了,争取赶在下一波来临之前配出解药,她昨晚就怕出现这种事情已经备好了,只是还没有熬好,赶时间的南宫连慌乱之下用了最大的火候,一边看着壶里面的汤药一边说着:“快点啊,快点啊!”

    但是南宫连只顾着让汤药快些好,却忽略了自己的装备并不怎么样,只看见那壶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南宫连只大叫一声不好,捉过来面前的湿毛巾包住药壶的手柄便奔向外面,踏出门槛的一瞬间火炉炸裂,燃起熊熊大火。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千石山山脚下往上看,就会看见苍翠一片中直冲云霄有一股乌黑的浓烟,扶摇而上九万里,仿佛要直冲云霄。

    若是平日,千石山不会有其他人在,定然是没有人可以看见这一幕,可今日非同寻常,偏偏山脚下就有人看见了这一幕。

    不仅仅看见了这一幕,还绝非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