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唱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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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悲悯生情

    卫岑此话一语双关,除了指游墨本他想要染指吴歌,当然还有他的谋逆之心。

    游墨本向来是不在意外人之言,便挑眉说道:“既然三皇子觉得微臣是如此人物,那我如果我做些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三皇子你的厚望?还请三皇子放心,王妃我会好好照顾的。”

    卫岑眼神阴冷瞪着游墨本,他身下的马匹被他使力夹得深深地吐出白气,吴歌立马安慰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说道:“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卫岑此时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取下她的手握在暖掌,说道:“什么事?”

    吴歌有些故作神秘地说道:“你把耳朵凑过来些。”

    卫岑笑着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吴歌这才轻声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忍着,按兵不动,特别是不能和皇上发生冲突。”

    卫岑有些失落,没想到吴歌居然真的只是要交代事情,他并不上心地说道:“我没那个闲情和他计较,你放心吧。”

    吴歌才点头,说:“说到做到。”

    卫岑轻柔地“嗯”了一声,在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章,不由分说地塞给吴歌,然后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说:“启程吧,不耽误你们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吴歌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不舍,卫岑心里酸涩地甜着,然后挥鞭驭马果断干脆地离开。

    车马开始行进,吴歌眼中那一袭青衣似墨点被雨晕散,最后杳无踪迹。

    吴歌把头收回,关上窗有些颓废地闷闷不乐。她手指有意无意地在章底打着旋,她能感觉得出刻着的是吴歌两字,而且章的纹路和选材都和自己送给卫岑的生日之礼一模一样。

    她轻笑了下,不再回头尝试窥探那抹影子,却殊不知卫岑驻马在城门久久不愿离去。

    芦草茫茫,不见短亭不见长汀,就这样把她送走了。

    廖府冷意涔涔,重门里是权力的深窟还是闺阁的孤苦?

    廖衣蝉手掌间有些谷粒,他将谷粒送到鹰隼的喙边,它啄在廖衣蝉的手间纹路上,传来点点痛意。

    门突然被打开,出现四个人影,各个身着一袭青衣,而且为窄袖胡服式样,袖口处有着一条黑色锦条,上面带着些水纹。

    他手下的组织有严格的等级之别,青衣四者称为白袷(qià)青衫,而在青衣之上的就是白袷(qià)蓝衫,也是组织最为尊贵之所在。这些人都是他层层筛选出来的各有所长的高手,白袷青衫主要就是监视,寻物,刺杀。

    廖衣蝉没有转头看向他们,背着他们道:“她是否已经出城了?”

    其中一人上前道:“报告大人,出城已有半个时辰。”

    廖衣蝉冷笑了下,摆手道:“你们可以去了,务必不让人察觉。”

    四人整齐划一地拱手,然后廖衣蝉回头之时,厅中早已没有人影,好像刚刚只是他的一番臆想。

    廖衣蝉邪肆地笑了下,对着屋中的朱柱说道:“出来吧,吴宵夕。”

    吴宵夕鼓起勇气才低头缓缓从柱子之后转出,手中还提着一物。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我不是有意要听到这些的。”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胆子,我料想你也是个聪明人,想要活命就当作什么都有看见。”廖衣蝉冷声道。

    吴宵夕诧异地看了廖衣蝉一眼,说道:“你居然都不惩罚或者骂我,再或要了我的命?”

    “当年是我欠了你,这就算是一种偿还吧,之后我们再无拖欠,你最好不要涉及这些事,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你除掉。我相信你是不会怀疑我的作风的。”说到此处之时廖衣蝉嘴角流露出轻蔑之笑。

    吴宵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好像人命在他眼里真的是无比廉价,她点头,说道:“我记住了,我今日来其实是前不久我一个行医的朋友送我些中药,我想到用这些熬水再给鹰洗浴可以治疗羽虱,所以我就拿来了,有点要注意的是,不能喷到鹰的嘴部。”

    廖衣蝉微微眯眸,他这时才注意到吴宵夕手上的药包,便说道:“你倒是很关注我身边的情况啊,你把药放在桌上吧,我会交给下人的。”

    吴宵夕缓缓走向桌边,把药包放在桌上。廖衣蝉却突然移步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点起她的下颚,说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此话听不出情绪,吴宵夕有些战战兢兢地扯谎:“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哦,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是刀口?”廖衣蝉虽然是不动声色,却把吴宵夕吓得开始颤抖。

    廖衣蝉感觉到她的惧意,有些好笑地说道:“你很怕我?”

    吴宵夕立马跪下,一言不发,匍匐在他的脚边。

    廖衣蝉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个女人真是有些胆子,之前打了我一掌不说,她居然还敢跑来廖府威胁你,所以你害怕就想讨好我做你的后盾?”

    “是……”吴宵夕的声音有些虚,不知道为什么,她是真的很惧怕廖衣蝉,他身上浓重的死亡味道,和果断的作风。

    和他在一起身上就会有些阴冷,她会想起自己的亲姐姐那种下场,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也许当年廖衣蝉就是看上自己胆小怕事,所以才利用的吧。

    廖衣蝉突然别有深意地说道:“你是真的有这么害怕我?还是说这世上就只有她敢对我不敬。”说到此话的时候,光影偏移,他身材邤长,吴宵夕顿时眼前光线骤减。

    她能听出廖衣蝉语中浓浓的杀意,吴宵夕忍不住担心吴歌,她还不至于真的那么没有良知,她一把抓住廖衣蝉的衣角哀求道:“求求你放过她,表姐她性子就是太直了。”

    廖衣蝉蹲下身,说道:“居然有胆子求我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杀死她,她就会杀死你了。”

    吴宵夕泪霎时溢了出来,她道:“我本早就是该死之人,还求你不要计较。”

    “你有什么价值可以让我放过我的猎物?”

    吴宵夕听到这句话,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渐渐无力地松开,她说:“我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会变得如此冷血,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怕你,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看起来那么孤独,这样行吗?”

    廖衣蝉眸光闪烁了下,看着她十分坚定的眼神,他有些感慨,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居然是可怜人。

    他缓缓起身,冷声道:“你怎么就敢妄自揣测我的需求?真是可笑。”

    吴宵夕也站了起来,抬头仰视他道:“是人应该都需要温暖吧。”

    廖衣蝉静默了一会,说道:“你觉得我还配拥有温暖的资格吗?你没有像我一样活过,所有没有立场来说这些,大概在你双手沾满血腥的时候你就懂了。”

    吴宵夕是个敏感的人,她是那么清楚地看出他眉宇流露出来的愁苦,她居然真的有种悲悯的感觉。

    她深吸了口气,然*住他放在身侧的手,说道:“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没有资格?只要去忏悔,一切都会好的……”

    廖衣蝉反手甩了她一巴掌,有失常态地吼道:“忏悔?凭什么让我来忏悔?有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吴宵夕没有捂着脸颊,而是很是痛心地看着廖衣蝉,她上前抱住了他,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能冲我发火,说明你还是有感情,还是在乎的。”

    说完她还在他的背上轻拍了几下,好似真的在安抚自己的孩子般。

    廖衣蝉没有推开吴宵夕,他居然并不反感她的接触和身上的味道。

    甚至有点眷恋。

    吴宵夕的头才到他的肩头,所以他可以俯视着她的简单的发髻,看着她把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居然不经意地流露出自然的笑意,需要温暖的到底是谁啊?

    只不过他并没有问出口,那笑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城门之下。

    卫岑默默地伫立良久后,便驭马回了卫府,他有些恍惚地把马匹放回马厩,就独自回了彼方阁。

    他默默的伫立于此,久到似磐石难移,他扯出唇角的弧度,心想: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如此挂念她,一定会笑话自己的吧。

    三月也许转眼就去了。

    “棱寒彬。”卫岑背手说道,他知道棱寒彬肯定在这附近。

    耳边有风声擦过,一道白衣就出现眼前,棱寒彬拱手道:“三皇子有何吩咐?”

    卫岑笑得有些牵强地看了棱寒彬,然后说道:“这三个月恐怕要麻烦你去跟着吴歌了。”

    棱寒彬有些不情愿地说:“三皇子你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卫岑则是很是笃定地回道:“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家人,我的妻。”

    “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上另一道声音打断,是魏禹溪略带嫌弃的声音:“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优柔寡断,主子的命令还能讨价还价,你不去我就去好了。”

    卫岑很是决绝地说道:“不行!”

    魏禹溪脚垂在梁上,悠闲地晃着,说:“那你说说为什么不行?”

    卫岑很是干脆地说道:“你是男人。”

    哪知说完之后身边两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卫岑很是无辜地环顾四周,理直气壮地道:“难道我说的有错?你们笑什么?”

    魏禹溪这时才缓缓落在地上,说道:“我和吴歌小时候在一起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她难道还介意我这个男人吗?”

    “我介意!”卫岑斜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