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
阿钟急急地往山下跑，天黑时分终于让他看见了一辆破旧的嘎子车。司机是他的同乡唐大傻，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人，三十来岁，脖子上有三个下巴。他仔细瞅了瞅阿钟，看见阿钟身上套着一条麻袋一样的毛衣，里面披着一块抹布一样的秋衣，裤子也粘乎乎的好像是刚从泥沟里捞出来，他狐疑地问道：“你不是那老钟家的娃吗？怎么穿成这样？”阿钟腼腆地低下头，弱弱地说：“这些衣服都是城里的老乡送的，我太瘦了，所以……”唐大傻喘着粗气对阿钟说：“好了，我知道了。本来我以为我是天下最惨的人，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你要回杨树村吗？上来吧。”。
嘎子车跑的飞快，阿钟走了七天的路，车竟然一晚上就跑到了。
天亮时分，阿钟回到家，父亲已经下地干活了，幸好他还留着钥匙。家里一切依旧，只是地面上的灰又厚了一些，那张老式木床上，大大小小的衣服堆的像一座小山，它们似乎都是一个颜色，黑不溜球，灰不拉吉。阿钟随意找了一件灰衬衣，灰裤子准备换上，却发现这两件似乎比自己身上的强不了多少，只好都放进了洗衣盆子里。
中午时分，阿钟换好衣服，父亲回家了，他对阿钟的回归丝毫没有感到惊喜，甚至连看似乎都懒得看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做饭！”
如果是以前，阿钟会应一声：“嗯！”此刻他却没有说话，也确实无话可说。他知道，即便是自己的满腔热情可以融化一座冰山，也无法感动父亲，他戴上墨镜径直向门外走去。
马路两旁的白杨树在风中打着哈欠，它们都是看着阿钟长大的，此刻却在安心地等待深秋的来临。阿钟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争气的肚子叽咕叽咕地叫了起来。
他在一个小卖部门口停下脚步，这是村里唯一的商店，白色土坯墙上的石灰被风雨敲打的一片斑驳，像一幅巨大的地图。红色的铁大门和门口的水泥台阶却是那样醒目，似乎在彰显曾经辉煌的过去。他知道店里有火腿肠，有方便面，有香喷喷的面包，但他口袋里没有钱。他记得店主叫张林，张老板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儿张思雨，是他的同学。犹豫了一会儿，他迈步踏上了水泥台阶。
“阿钟，你来了！好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快坐下聊聊，”张思雨很开心，她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水嫩的小胳膊。
看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的秀发，阿钟不禁感慨万千。记得今年六年级期末考试自己得了全班第一，张思雨是全班第二，她总是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阿钟傻傻地笑了。
“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自行车买好了吗？”张思雨关切地问道，她把胳膊肘放在柜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看上去两只眼睛更大了。
杨树村里没有中学，要上中学只能到五公里远的黑水乡里去。其它的同学都买了自行车，阿钟没有。如果每天步行的话，来回要两个小时，阿钟不怕吃苦，再大的苦他也不怕。但他怕饿，怕父亲的皮鞭，怕父亲的声音：“你这个杂种，废物！”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大学毕业，在父亲眼里也还是个废物。他决定放弃了，一想到自己将不再上学，每天再也看不到俏皮可爱的张思雨了，他的心一阵紧缩，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要不你带我吧，以后每天你都骑我的车子带我去上学，好不好？”张思雨站直了身子，用期盼的眼神热切地望着阿钟。
阿钟没有说话，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把头塞进衬衣领子里去。他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还要把这可怜的一点自尊也丢掉？并且是在这么漂亮的同学面前？”他转过了身子，看见门口有一个彪形大汉，穿着锃亮的黑皮鞋，崭新的牛仔裤，血红的皮夹克，嘴角淌着一股细细的哈喇子，随风四处飘荡，瞪着一双公牛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马山林？什么时候来的？”阿钟应付了一句。这马山林也做过他的同学，比他大五岁，因为学习不好，年年留级。在班里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惹。
“他妈的老子早就来了，你是不是戴了个几巴眼镜，就看不到了！”马山林伸手把阿钟的眼镜摘下扔到墙角，发出“叮”的一声。他把阿钟拨到一边，大摇大摆地进了商店，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又小又瘦的黑跛子，阿钟也见过，那是马山林的发小，村里人都叫他杨疯子，两条腿一长一短，两个人狼狈为奸，专门挑老实人欺负。
阿钟不愿搭理他们，正要转身去找眼镜，却被马山林一把抓住了胳膊：“想走啊，急什么？刚才我看你们聊得蛮起劲嘛！买两瓶啤酒，我渴了。”阿钟心想，我肚子还空着呢。对着老同学又不好意思翻脸，只好把手抽了回来，冷冷说了一句：“没钱。”
“他妈的不给面子是不是？”马山林忽然一记左勾拳袭来，重重打在阿钟的下巴上。阿钟没想到这同学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顿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只听见张思雨尖叫一声：“马山林你干什么？”她从柜台里跳了出来，扯住马山林的衣服使劲往一边拉，大声骂道：“别打了，马山林你给我出去！我这里没有你喝的酒！”阿钟摇摇晃晃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声说道：“马山林，你给我记着，这一拳我会十倍奉还给你！”
“砰”的一声，杨疯子扬起那只短腿，在阿钟肚子上踢了一脚，叫嚣道：“你还敢还嘴？”阿钟怒火中烧，挥起拳头往杨瘸子嘴巴上打了一拳，“咵”杨疯子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这时马山林摆脱了张思雨，冲过来对着阿钟的脸又打了一拳，阿钟一声不坑地瘫软在柜台边。杨瘸子爬起来朝阿钟脸上踢了几脚，恶狠狠地骂道：“**还牛的很，敢还手？……”
张思雨拼命地撕扯着马山林，哭着骂道：“你们这些畜牲，不要再打了，快点给我滚出去！”杨疯子冲着阿钟的脸“呸”吐了一口口水，二人扬长而去。
张思雨哭着扶起阿钟，一只手搂着他，用餐巾纸轻轻地帮他把脸擦干净，小声说道：“阿钟，你没事吧！不要理他们，他们都是畜牲，呜呜……”阿钟第一次和女孩贴得这么近，有些手足无措，他温柔地说：“你放心吧，我没事。我一定会让他们跪着求我的，欺负我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张思雨不住地摇头，抽泣着说：“不行，你太小了，你才十二岁呀，他们都是大人了，你以后不要去招惹他们了，好不好？”张思雨拿来了一堆饼干、罐头、饮料，放在阿钟面前说：“你先吃一点东西吧，不要管他们。”阿钟本来肚子很饿，此刻却没了胃口。他轻轻地推开她，温柔地说：“没事了，一看到你，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去找我的眼镜，可能摔坏了吧。”他走到墙角，只见那眼镜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哦太好了思雨，我先回家了！”他的声音有些兴奋。张思雨的神情戛然而止，一脸懵逼地看着阿钟出门。
戴上眼镜，阿钟清楚地看到二只白羊轻飘飘地在马路上走着，不禁一阵欣喜，暗想道：“奇怪，一直找找不到，现在被人打一顿就出现了，”他顾不得多想，迅速跟了过去。
只见那两个怨魔越走越快，追上了马山林二人，杨瘸子不知在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淫笑。马山林好像感觉到了异常，忽然转过身来，看到阿钟，嘴角闪过一丝讥笑，大声说道：“小子，看来你还没吃够啊？”阿钟没有理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他看见那两个怨魔忽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似乎在和前面二人说着什么。阿钟心里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被怨魔攻击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禁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嘎子车跑的飞快，阿钟走了七天的路，车竟然一晚上就跑到了。
天亮时分，阿钟回到家，父亲已经下地干活了，幸好他还留着钥匙。家里一切依旧，只是地面上的灰又厚了一些，那张老式木床上，大大小小的衣服堆的像一座小山，它们似乎都是一个颜色，黑不溜球，灰不拉吉。阿钟随意找了一件灰衬衣，灰裤子准备换上，却发现这两件似乎比自己身上的强不了多少，只好都放进了洗衣盆子里。
中午时分，阿钟换好衣服，父亲回家了，他对阿钟的回归丝毫没有感到惊喜，甚至连看似乎都懒得看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做饭！”
如果是以前，阿钟会应一声：“嗯！”此刻他却没有说话，也确实无话可说。他知道，即便是自己的满腔热情可以融化一座冰山，也无法感动父亲，他戴上墨镜径直向门外走去。
马路两旁的白杨树在风中打着哈欠，它们都是看着阿钟长大的，此刻却在安心地等待深秋的来临。阿钟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争气的肚子叽咕叽咕地叫了起来。
他在一个小卖部门口停下脚步，这是村里唯一的商店，白色土坯墙上的石灰被风雨敲打的一片斑驳，像一幅巨大的地图。红色的铁大门和门口的水泥台阶却是那样醒目，似乎在彰显曾经辉煌的过去。他知道店里有火腿肠，有方便面，有香喷喷的面包，但他口袋里没有钱。他记得店主叫张林，张老板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儿张思雨，是他的同学。犹豫了一会儿，他迈步踏上了水泥台阶。
“阿钟，你来了！好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快坐下聊聊，”张思雨很开心，她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水嫩的小胳膊。
看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的秀发，阿钟不禁感慨万千。记得今年六年级期末考试自己得了全班第一，张思雨是全班第二，她总是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阿钟傻傻地笑了。
“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自行车买好了吗？”张思雨关切地问道，她把胳膊肘放在柜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看上去两只眼睛更大了。
杨树村里没有中学，要上中学只能到五公里远的黑水乡里去。其它的同学都买了自行车，阿钟没有。如果每天步行的话，来回要两个小时，阿钟不怕吃苦，再大的苦他也不怕。但他怕饿，怕父亲的皮鞭，怕父亲的声音：“你这个杂种，废物！”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大学毕业，在父亲眼里也还是个废物。他决定放弃了，一想到自己将不再上学，每天再也看不到俏皮可爱的张思雨了，他的心一阵紧缩，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要不你带我吧，以后每天你都骑我的车子带我去上学，好不好？”张思雨站直了身子，用期盼的眼神热切地望着阿钟。
阿钟没有说话，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把头塞进衬衣领子里去。他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还要把这可怜的一点自尊也丢掉？并且是在这么漂亮的同学面前？”他转过了身子，看见门口有一个彪形大汉，穿着锃亮的黑皮鞋，崭新的牛仔裤，血红的皮夹克，嘴角淌着一股细细的哈喇子，随风四处飘荡，瞪着一双公牛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马山林？什么时候来的？”阿钟应付了一句。这马山林也做过他的同学，比他大五岁，因为学习不好，年年留级。在班里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惹。
“他妈的老子早就来了，你是不是戴了个几巴眼镜，就看不到了！”马山林伸手把阿钟的眼镜摘下扔到墙角，发出“叮”的一声。他把阿钟拨到一边，大摇大摆地进了商店，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又小又瘦的黑跛子，阿钟也见过，那是马山林的发小，村里人都叫他杨疯子，两条腿一长一短，两个人狼狈为奸，专门挑老实人欺负。
阿钟不愿搭理他们，正要转身去找眼镜，却被马山林一把抓住了胳膊：“想走啊，急什么？刚才我看你们聊得蛮起劲嘛！买两瓶啤酒，我渴了。”阿钟心想，我肚子还空着呢。对着老同学又不好意思翻脸，只好把手抽了回来，冷冷说了一句：“没钱。”
“他妈的不给面子是不是？”马山林忽然一记左勾拳袭来，重重打在阿钟的下巴上。阿钟没想到这同学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顿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只听见张思雨尖叫一声：“马山林你干什么？”她从柜台里跳了出来，扯住马山林的衣服使劲往一边拉，大声骂道：“别打了，马山林你给我出去！我这里没有你喝的酒！”阿钟摇摇晃晃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声说道：“马山林，你给我记着，这一拳我会十倍奉还给你！”
“砰”的一声，杨疯子扬起那只短腿，在阿钟肚子上踢了一脚，叫嚣道：“你还敢还嘴？”阿钟怒火中烧，挥起拳头往杨瘸子嘴巴上打了一拳，“咵”杨疯子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这时马山林摆脱了张思雨，冲过来对着阿钟的脸又打了一拳，阿钟一声不坑地瘫软在柜台边。杨瘸子爬起来朝阿钟脸上踢了几脚，恶狠狠地骂道：“**还牛的很，敢还手？……”
张思雨拼命地撕扯着马山林，哭着骂道：“你们这些畜牲，不要再打了，快点给我滚出去！”杨疯子冲着阿钟的脸“呸”吐了一口口水，二人扬长而去。
张思雨哭着扶起阿钟，一只手搂着他，用餐巾纸轻轻地帮他把脸擦干净，小声说道：“阿钟，你没事吧！不要理他们，他们都是畜牲，呜呜……”阿钟第一次和女孩贴得这么近，有些手足无措，他温柔地说：“你放心吧，我没事。我一定会让他们跪着求我的，欺负我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张思雨不住地摇头，抽泣着说：“不行，你太小了，你才十二岁呀，他们都是大人了，你以后不要去招惹他们了，好不好？”张思雨拿来了一堆饼干、罐头、饮料，放在阿钟面前说：“你先吃一点东西吧，不要管他们。”阿钟本来肚子很饿，此刻却没了胃口。他轻轻地推开她，温柔地说：“没事了，一看到你，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去找我的眼镜，可能摔坏了吧。”他走到墙角，只见那眼镜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哦太好了思雨，我先回家了！”他的声音有些兴奋。张思雨的神情戛然而止，一脸懵逼地看着阿钟出门。
戴上眼镜，阿钟清楚地看到二只白羊轻飘飘地在马路上走着，不禁一阵欣喜，暗想道：“奇怪，一直找找不到，现在被人打一顿就出现了，”他顾不得多想，迅速跟了过去。
只见那两个怨魔越走越快，追上了马山林二人，杨瘸子不知在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淫笑。马山林好像感觉到了异常，忽然转过身来，看到阿钟，嘴角闪过一丝讥笑，大声说道：“小子，看来你还没吃够啊？”阿钟没有理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他看见那两个怨魔忽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似乎在和前面二人说着什么。阿钟心里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被怨魔攻击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禁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