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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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四零」「一闹杭州城」

    将马栓在城外的林子里,八蟾老怪眼望城墙,心中估摸着,一步两步,再将手也搭,再一步两步,应该差不多了。如今江南是安生地界,照常理说,城墙上是不该有官兵巡守的。但是昨日沈师爷家丢了财物,跑去知府府上哭诉,今夜便加派了岗哨。

    听着头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八蟾老怪深提一口气,一步两步,将手搭在城墙上,使个壁虎游墙功,借力又是一步两步。刚上的城墙来,恰逢另一队官兵正走过来,只听得一人尖叫一声。

    “喊什么?见了鬼了你?”。

    “是……好像是个鬼影子,不见了。”。

    大摇大摆走了几条街,突然见前面也是有捕快巡逻,正向自己走来。他当是没事人一样,依旧大摇大摆的走,那群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捕头手一挥,将八蟾老怪围住。

    “几位官爷何事?杭州城内宵禁了?”。八蟾老怪自己问完就后悔了,自己白日里做下的事,还问作甚?早该避开大路的。那捕头也不是傻子,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武林人士,却又想,他既然不知何事,也不必太难为他。于是说:“得罪了,我们师爷光天化日之下丢失了府中的财物。简单搜一下,就放阁下过去,天快亮了,不要再乱走,免得遇到不长眼的。”。

    按理说,这捕快说话算客气的,可八蟾老怪哪里能让他搜,他怀中还有没花掉的金银珠宝。于是索性笑笑说:“正是我做的,你们识相就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捕头紧紧握住了刀,刚指向他,一颗卵石就迎面飞来。众捕快拔出刀来,被八蟾老怪用剑鞘架住,一脚一个,踢飞出去三个。看后面的人也不敢妄动了,一提气上了房顶。等捕快擦干净嘴角的血,哪里还有八蟾老怪的影子?一个年级稍大些的班头凑过来问:“赵爷,我们追不追?”。那捕快吐出一口血,垂头丧气的说:“还追什么,追上去惹急了人家,咱们不是自寻死路?回去叫醒新任的沈县令,再调两班衙役出来吧。”。

    在房上左窜右跳,好不容易才找着县衙,怕跟知府衙门弄混了,还特意跳下来,走到衙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是县衙无疑。两个衙役,一边一个早倚着石狮子睡着了,面前站个人都不知道。八蟾老怪看看这二人,笑一下,从大门径直走了进去。东摸西摸也找不到牢房在哪里,没奈何又上了房才看到一扇挂了粗链子却没锁的牢门。

    来到牢门前,既然没挂锁,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转个小弯,向下就越走越黑了。下到里面来,便有了通明灯火,一个牢头,三个牢卒趴在桌上上睡觉。那些桌子上没吃完的酒肉上面,酒肉上正飞着一群一群的苍蝇。

    见旁边墙上有各式各样的镣铐和绳索,他取了绳索,将四人抽醒。这四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一被点了穴道,然后捆的跟猪一样。

    那些被监押的人犯,也有听见动静醒了的,纷纷将手伸出来索救,嘴上也叫喊开来。八蟾老怪干咳一声,沉声说道:“都不要吵!不然杀了你们。”。众人犯左看看右看看,有个人也说:“咱们不叫了,外面的官差叫醒,反倒误了这位大侠的事。只求大侠也将我们救出去才好,这里的狗官只认钱不认理,我们有好多都是冤枉的。”。

    我算哪门子大侠?

    八蟾老怪心中虽不悦,却想到这些人,也许一样是被鱼肉的,所以嘴上并不说什么伤他们的话。要说救也不是救不得,只是这些人,又如何能出的去城门?当下,打定主意,带一个简单,带一群麻烦。于是挨个牢门去问人犯的名字……

    一个牢房里关着七八个人,问了一圈,六个牢房里都没有叫王小七的人。于是,他问这里的人犯。“你们全数都在?”。

    还是方才说话的那人犯,回道。“大侠,你若是来救一人的,就说出他的名字。这里的人,今日出不去也是死,你能救出一个,就活一个。若是信不过我们,你不说出那人的名字也可以,只是这牢房中天天死人,或许你要救的已经死了。前日,牢头们还抬出去两具尸体。”。

    八蟾老怪深叹口气,对他说:“叫这里的人不要喧闹,你很识大体,但我不能说出要救者的名讳,因为我也没见过他。若是你们有人冒名顶替,那我这一夜白忙活了。若是他已经死了,那也是天意,并非是我来迟。说实话,这杭州城内恐怕没人拦的住我。但……要救你们这么多人出去,我也是无法。毕竟我只有一人一剑!”。

    旁边一犯人接口说道:“大侠,你不知道他的来头,他是空影门的,大家敬重他,连牢头和狱卒都敬重他。所以他开口不让我们叫喊,我们自然不能叫喊。看来,你要救的人,多半是不在人世了,你也信不过我们。呵呵……笑话,我们在这里也是死,任凭家中砸锅卖铁也救不出我们。跟着你出去,没到城门口,也许也会死,毕竟我们连一日饱饭都没吃过,就算你给我们刀枪,我们也杀不出去城门。”。

    这犯人对面牢房里也钻出一个脑袋,哀怨的说:“你这大侠,当真不像个大侠,说书的都讲过大侠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以诚带人的。也许你要救的人,还在这里,可你偏偏不愿意说出他的名字。而我们的名字方才你也一一问过了,又如何能再骗你?”。

    那个空影门的也是“呵呵”笑着,对大家说:“不要难为大侠了,也不要想着说书的那些事,那些都是故事。大侠能来救人,无非是两点,一是苦主求他,他心软了。二是古道热肠,听闻了某些冤枉故事。反正人走进了牢房,就算是大侠,既然他没找到要救的,大家也安生些吧,如大侠所说,我们这么多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城门的。”。

    八蟾老怪四十多岁的人了,险些被这连个囚犯把一张老脸都说红了,于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空影门的门人,心说:这空影门难怪那么得人心,谈吐也是与众不同。想了想,又问一遍。“这里可还有未与我答话的没?倘若没有我就……”。

    话音未落,一位囚犯说道:“这里有个半死的人,原先是个铁匠,听说为亲戚打了一把镰刀就被抓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八蟾老怪一听这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牢门前,急切的问:“哪一个?”。那囚犯指着里面趴在草上一动不动的死人,说:“就是他,再过两日,可能也要抬出去了。”。八蟾老怪一把抓住这人的手,说:“他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这一抓是用了多大的力,那犯人“哎哟哎哟”的,他才松手。犯人揉着手,略带委屈的说:“好像是姓王,我也忘记了,他平时又不与我们说话。”。

    定是此人了,八蟾老怪拔出剑来,众人只觉得一声龙吟,又听见“咔”的一声,牢门上的锁头应声而落。刚要进去,八蟾老怪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众人。“你们都想出去?但你们中一定有真正的做过伤天害理事情的。”。

    空影门那个“呵呵”一笑,说道:“大侠只管救自己该救的人就是了,这些人哪些有罪,哪些冤枉,这几日我已经了然于胸。只是,你今日之举,恐怕会误了我那些同门师兄弟来救我。毕竟今日之后,这里的守备一定更加森严。”。

    八蟾老怪奇怪的问:“你的意思,不要我救你们?有师兄弟来救你,那这些人怎么办?你的师兄弟也会救他们?”。

    那人拱手,说道:“空影门,影无痕,见过大侠,未请教……”。

    八蟾老怪也拱手说道:“江湖上称我一个怪字,八蟾老怪是也,并非什么大侠。”。

    影无痕听了这名头,不由得后退一步,回过神来,却又笑着说:“原来是前辈,你我差不多,空影门也是被正道人士瞧不起的下九流。前辈先走吧,只是出城后若是遇到我们门人,最近一个月就请告之不要来救我了。而这里的人,到时候晚辈也会带出去几个,除了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人。现在谁有罪,谁无罪,你也不知道。”。

    八蟾老怪嘴角微扬。说:“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非要救你们也出去,不然我出去后,还要去找你的那些师兄弟们报信。我不知道谁有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说着,众人只见剑光闪烁,一阵疾风横扫而过,那些牢门上的锁,纷纷落地。

    他指着影无痕说:“你就在这里,无罪的人,纷纷站过来,有罪的就令退回去。”。

    影无痕见状,再次拱手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于是站出来,手指着一个个囚犯,剩下的那些虽然眼馋,急的直跺脚,却没奈何!八蟾老怪查过人数,二十七人。不禁头也是有些大,算算就快开城门了,只得说:“你们跟紧我,若是慢了,我可帮不得你们。”。然后又挑两个身高体大的,说:“你二人看好王小七,寸步不得离我身!”。

    来到牢头身前,四脚踢开他们四个的穴道,剑光一闪,绳索也已经割开。一把揪起牢头,指着王小七问:“他叫什么名字?”。牢头害怕,捂着被踢的地方,怯声怯胆的说:“好像姓王。”。

    八蟾老怪点头,又说:“我不杀你,这里我带走的大约都不是有罪之人,里面留下的,你继续看押。”。说着,卸了他们的腰刀,递给影无痕。影无痕看了看,觉得不应手,就去墙上取了自己的飞刀。

    看了看焦虑不安的众人,八蟾老怪说:“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惊动了城内的捕快,等会大家全跟着我和影无痕。我在高处,影无痕看我手势,趁天刚亮,城门刚开,咱们一起冲杀出去。丑话说在前头,此一行,刀剑难免……若是怕死的。”。

    众人杂七杂八的说道:

    “留在这里不也是死?”。

    “死就死吧,也比烂死在这个地方强。”。

    “我真怕死,但就是死也要看看外面的太阳。”。

    见众人打定了主意,他又给了影无痕一个眼色之后,率先走了上去。众人随着他一路来到衙门口,东方已经出了鱼肚白,那两个衙役也是刚挨过骂,现在垂头丧气的站在衙门口,突然这么多囚犯走出来,惊的两人连忙拔刀。刀还没拔出来,已经被一条极快的身影点住了穴道,一把飞刀也刺中了其中一人的胸口。

    八蟾老怪回身嗔怪的看了一眼影无痕,没说什么继续走,走了一会儿,他飞身上房,手一挥,众人继续向前。

    转过两个街口,八蟾老怪在房上付下身子,手向身后一挥。影无痕立即带着众人钻进了小巷子,不多时候,还是那队被八蟾老怪打伤的捕快,鱼贯着走了过去。待他们走远,八蟾老怪看看天,心说:坏了,这群人是出不去了,我不该带他们出来。不如直接带着王小七出城,起码不用杀人,这么多人,不杀出去,恐怕是不行了。

    一个跟头,翻身下来,拐进巷子对众人说:“我们已经迟了,前方就是城门口,估计此时已经开了城门,这么多人怕是冲不出去。”。影无痕摸摸下巴,小声说:“我们总不能再回去,估计现在衙门里也炸开了锅,事已至此,冲杀出去罢了。前辈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八蟾老怪看了看他,说:“换做以前,我也没那么多顾虑,头段时间身受重伤,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有些不想开杀戒,本来今夜是要去杀那个姓沈的师爷,却先救了你们。现在嘛……”。看了看手中剑,欲语无言。

    影无痕又摸了摸下巴,说:“前辈不想开杀戒,那我们这些人是出不去了,我一人也打不过那么多守门官兵。这样,如果我们速度快,或可以唬住他们,几个官兵不打紧。”。八蟾老怪又说:“不行,一旦动起手来,杀戮太深。擒贼擒王,先制住官兵的守备和把总,能不伤人就不伤人,众人看我行事,不得慌乱。”。

    影无痕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还是点头称是,说:“一切听凭前辈安排。”。

    八蟾老怪又盯紧了影无痕,小声说:“你的飞刀确实够快,但是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血沾的越多,越洗不干净。切记!”。

    众人又向前去,走过两条街,已经听的见道路两边房屋内略有人声。眼看来到城门口,城门前除了官兵还有衙役,八蟾老怪带众人藏身在一个客栈的身后,小声说:“没有守备,只有把总,还有个穿戴像县令的,要制住这两个人才可以。你们身着囚衣,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成功便过来。”。

    影无痕一把拉住八蟾老怪,焦急的问:“前辈如何同时制住两个人,我陪前辈同去。”。八蟾老怪拉开他的手,指了指依旧昏迷不醒的王小七说:“你们把这个人给我照看周全,就是帮了我了。”。说着,就走了过去。

    “什么人?先站住,此时不放人。”。

    “哈哈哈。”八蟾老怪笑的狂妄不羁,高声说:“我站住?你们怎么抓我?我过去,你们才好抓我啊。”。这席话刚落,众官兵和衙役心想,这不死茅坑里点灯?因为见他穿戴得体,一个衙役高声问:“你们这些有钱人,吃饱撑的?跟官爷开玩笑,也抓你,信不信?”。

    八蟾老怪脚下不停,怀中摸出一个金钗,在手中晃了晃,说:“不偷你们师爷,大爷我还真不知道有钱人什么滋味。”。

    这可不是开玩笑了,官兵和衙役纷纷拔出刀,围了上来,嘴里说什么的都用。八蟾老怪也不听也不看,脚下用力,身子一跃,飞身跳了过去,直奔把总和县令。这二人本就在商讨这两天发生的事,见这人武艺奇高,都吓的想跑,却哪里跑的脱?一人一颗卵石,打在脚踝上,只打的他们“啊啊”直叫。

    那城墙上的官兵,刚将箭搭在弦上,却看见八蟾老怪离把总太近,也不敢贸然放箭。

    把总总还会些功夫,就地抽出刀来,劈向八蟾老怪的大腿,却被八蟾老怪近身一脚踢翻在地。那县令模样的见状,刚要爬走,也被拎了回来。拔出剑的霎那,只听得耳后生风,忙回身——出剑——后空翻,一张守门官兵喝茶的桌子随着剑气激荡,破为两半,散落两边。

    那把总眼疾手快,就地一滚,却见八蟾老怪出手几块,一抖手腰带飞出去缠住了脚。你想跑?你跑了,王小七怎么出城?而县令也被踩在脚下,只听那县令嘴里喊着。“侄儿救我!”。

    因是八蟾老怪手中有剑,所以两人未敢再动。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出城时候遇见的一男一女。

    那女人看了看县令,转向八蟾老怪说道:“前辈因何事要大闹城门?这位沈师爷是我们长辈,可否看着江湖人的面上,先行放过?”。

    这两人什么来头?功夫如何?沈师爷,这师爷当真大胆,已经降为师爷还穿着县令的官服!“免谈了,今天大爷不高兴,不愿意给你这面子。若是放我们出城,这两条狗命,则留的住。”。八蟾老怪一心只挂着王小七,这一生,自己还未食过言。别说是杭州城,即便是南京城,今日也要带活的王小七出去。

    “你们?你还有同伙?”。男人双眼放光,手也紧紧按住剑柄。

    “呸!”。老怪一口痰吐在地上,说:“老子独来独往惯了,方才去了趟衙门,带了几个囚犯出来,随心而已。若不随我心,阻了我这怪字的名号,我跟你两个没完。”。说着,看两人未敢动分毫,高声喊道:“你们过来!”。

    那边影无痕蹑手蹑脚,带领众人搀扶着已经有些悠悠转醒的王小七。那三班衙役看见是囚犯,哪里肯放过去?八蟾老怪已经把把总拽回了脚下,怀中的金银因没了腰带,也散落一地。衙役不放?八蟾老怪大喝一声“呔!”,随之就是沈师爷的哀嚎,衙役们见沈师爷两手抱着大腿,互相看看,也就放了过去。

    那男子剑已出鞘,沉声说道:“老怪物,叫你也认识我,我乃是狮鹿山庄七庄主沈随风,今日别说这群囚犯一个出不去,叫你也横尸此地。”。说着就要上前,那女子一把拉住,摇头说道:“二哥,投鼠忌器!”。

    影无痕等人聚到八蟾老怪身边,这阵仗,哪里经历过?内城门处满是官兵,城门之外居然也是骑了高头大马的官兵,还有那么多摩拳擦掌的捕快。按理说,八蟾老怪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但狮鹿山庄的名头,可让他心头一震。强作镇定之后,将全然不会武功的沈师爷交给了影无痕,用最低的声音说。“慢慢走出去,此人不能放。”。因为沈师爷喊看一句侄儿救我,所以八蟾老怪特意叮嘱,这个人不能放。

    自己则抓起把总,笑盈盈的将一柄剑架在了脖子上,说:“把总大人,委屈你下令,城外那些人全数弃马,不然……”。话音未落,已经在脖子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谁知道那把总竟是个硬汉!一脸无所谓的说:“老子战场上死过百次,陪常将军攻下十八座城池,不敢说不怕死,却绝不会受人威胁!”。

    坏了,这是个陪老常打过仗的,怎么跑来杭州当把总?该不会是违反了军规吧。也管不得那么许多,硬汉必有死穴,你不怕死,必定是战场上见过很多死人,可是你的属下也不怕死吗?再说,你当军汉当傻了,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有很多武功都很高吗?你不知道,可以,对面两个男女一定知道我的厉害。当下命身后两个囚犯用自己的腰带将这个把总捆了个结实,然后用自己的剑,侧面拍了拍他的脸,说:“好,你不怕死,那你想看死人吗?”。又对这两个囚犯故意高声说。“我现在去杀人,叫他也见见什么是武林高手。他要是乱动,一刀捅了。”。

    他们有几个出来时候拿了牢头的佩刀的,当下也过来,架在了师爷和把总的脖子上。

    八蟾老怪冲着刚才说话的男子,白了他一眼。“狮鹿山庄什么了不起?追杀老子好几年,你们死的人还少吗?来来来,我来会会你这位什么七庄主!”。那女子一拉住沈随风,一面笑盈盈的说:“前辈息怒,我们二人哪里是前辈的对手,你不愧为一个怪字,行事果然出人意料。只是这些官兵和衙役和您并没有血海深仇,不如……你们出去吧,别杀了,这杭州城内估计除了盐帮的关振东之外,没人能在你手下走过五十招。”。

    那八蟾老怪哪里是想杀人,这个把总是不怕死的,所以是故意借这姑娘的口,来抬高自己。现在,众人都听到了,也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但……他还要装下去。“不行,今天不杀一百个人,我不走啦。方才不给我面子,现在想讨价还价,没门!”。说着,就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人。

    那男子义愤填膺,怒声说道:“你太放肆了,狂妄之徒连狮鹿山庄都不放在眼里!”。八蟾老怪全然不理,连城楼上准备放冷箭的也查了一遍,一共才七十六人。摇头说:“才七十六人,罢了,先杀尽这七十六人,晚上再回来补三十四个。”。

    说着就要拔剑,男子说:“且慢,前辈息怒!晚辈方才出言不逊,那位把总大人也是狗眼看人低,他认不得前辈,还请前辈不要妄开杀戒了。”。八蟾老怪看看自己没拔出的剑,又看了看那男子,坚定的说:“不行,他方才不给老怪面子,老怪现在不能给你这个面子!我一定要杀了一百个人才肯罢休!”。

    这回把总似乎是真的眼前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一只虎,而自己这边全是羊!

    那女子也是忙劝着说道:“前辈当真息怒,就算要杀,也不能杀一百一十人啊,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八蟾老怪心中暗笑,好你个小妮子,江湖经验当真太浅,又入了我的套儿,这回正好给你个面子。于是昂首挺胸说:“我说话历来算数,说杀一百个就是一百个,凭什么多超度十个去见西天如来?那如来又不请我喝酒,我干嘛便宜他。我从来不欺负人,今天是你们阻拦我,我才要杀你们。”。

    女子心花怒放,接连说:“前辈已经说话不算数了,说杀一百个,这里七十六人,你晚上杀三十四个,正是一百一十人。这不正是说话不算数吗?”。八蟾老怪蹲在地上,手指划来划去,猛拍脑门,失落至极的说:“我算错了?我算错了?”。

    那女子间他像是失心疯了一般,怕他原本就是个疯疯癫癫的人,要是疯性发作,更不好哄劝了。于是,又说:“前辈这回可以走了,带着这些囚犯一起走,我们方才什么都没听见,前辈也什么都没有说。”。八蟾老怪回身走到把总面前,一把揪过来,大声问:“我说话算数,但是我自己算错了数,不杀那么多人也可以,是你不给我面子,才让我丢人。我要杀了你。”。

    因是八蟾老怪转身走向把总时候,女子就一直给把总使眼色,于是把总也学乖了,说:“大侠算错了什么数?我不知道啊,我没听见。”。那女子也忙说:“前辈,您走就是了,何必难为一个要养家糊口连媳妇都没娶的臭当兵的。您要是那么做了,就真是欺负人了。”。

    “好,我不欺负人,我从来不欺负人。”。

    众人看他说着话,终于松了口气,但他却卸了把总的腰带绑在自己的腰上。一边绑一边说:“我的腰带给你了,你的也该给我。”。说着,一个眼神,影无痕就带着众人一步一步退去,而八蟾老怪一手牵着被绑的把总,一脚踩着血流不止的沈师爷。

    八蟾老怪故意装疯卖傻,剑尖始终在把总的身上上下游走,不时戳他一下。此时的把总因是见识了他的古怪言行,所以深信他是个疯子,也是没奈何。那些囚犯纷纷夺了呆若木鸡城门外官兵的马匹,成群结队出城而去。

    官兵是越聚越多,三班衙役也全数到齐,奈何这八蟾老怪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只在玩弄地上的把总。这把总也是悔恨万分,逞什么能?顶撞了一句,被一把剑尖戳了几十次,当真豁出命不要了?杀了自己的又是一个失心疯的疯子。就这么被他想戳哪儿就戳哪儿?下属和守备大人也都在场,好没面子。

    那女子也是心中暗暗合计了好一会儿,才对八蟾老怪说:“前辈还不去追他们吗?等会儿官道上遇到其他官兵,可是要欺负那些人。”。按说已经过去了两柱香时间,这姓沈的师爷依旧紧紧捂住不再流血的腿,可八蟾老怪觉得还不够,依旧在装疯卖傻似的玩。等到他觉得现在派快马已经住不上那些囚犯为止,才一把揪起把总,说是牵也好,说是拎也好,向城外走去。

    沈师爷见他挟持着把总走了,自己腿上伤不是很深,也不流血了,就赶忙抓地上的元宝和珍珠项链。八蟾老怪听见身后金银声响,暗暗寻思着我尚未走远,这狗官就露出贪财如命的本相,不如曾现在杀了,免得他以后鱼肉百姓。 回身看时,那个沈师爷果然在一把一把搂着地上的金银细软。

    想着,用手指点住了把总的腰际,转回身就拔出了剑。

    沈随风是看着八蟾老怪要走,才一步一步走向沈师爷。可这沈师爷只顾着要财,反倒又引起了八蟾老怪的注意,沈随风见八蟾老怪转身回来,脚下加快了速度,两柄剑在沈师爷的头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八蟾老怪“嘿嘿”一笑,说道:“今日你不与我过两招,恐怕以后还会有想对付我的想法,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也许日后撞见我,你就不会跟我斗了。”。

    “少说废话,留些气力去跟十殿阎君讲述自己的罪责吧。”。说着,将剑一挑,挑开八蟾老怪的剑,一黑一白两柄剑就缠斗在了一起。那女子见状,忙赶上去扶起沈师爷,招呼两名捕快搀扶着走了,手里抖一下软鞭“啪”的一声一条银蛇飞也似的想八蟾老怪面门而去。

    那八蟾老怪是没想到这男子身法也够快,不然自己脚下再快一点儿,沈师爷恐怕就做了剑下亡魂了。既然要打,就陪两个小辈玩一会儿。但见他不紧不慢,一遍拆着剑招,一边躲着那如银蛇一般的软鞭。沈师爷被众捕快搀扶着,定了定心神,怒喝道:“还不快上,给我拿下此贼,老爷重重有赏。”。

    这回可就热闹了,三班衙役全在这里,听见沈县令的话,还不奋勇向前?登时,四十多名捕快并着两位捕头,将城门处打斗的三人连同把总一起围了起来。奈何三人招式太快,一时半会都近不得身。也是三人斗了近二十招,八蟾老怪才想起,那城楼上的弓箭手若是也下来,自己恐怕要变成刺猬。于是招式一变,男子只觉得平地里起一阵罡风,再看八蟾老怪的剑,竟使出了沉猛的力道。

    这是何意?莫非,他不要自己的剑了?也来不及多想,忙举剑去迎,只三招,男子再不敢去接招。那条软鞭却一直灵蛇吐信的暗地里袭来,八蟾老怪瞅准一个空档,将剑在软鞭上一搭、一顺、一让、那条鞭子径直奔着男子去了。女子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亏得男子眼疾手快,身法一转,才躲过去。再看八蟾老怪,逼退这二人之后,向身后一阵狂风扫落叶。

    这八蟾老怪身后尽是捕快,哪里抵挡的住?纷纷退去,也有几个退的慢的,身上多了一道道薄如蝉翼的剑伤。乘乱,提起被点了穴道的把总,一柄剑冲了出去。城楼上的人本来也快松懈了,只听得下面打了起来,一个个才精神起来。因是在城门洞里打,他们也看不着,那沈师爷出来后,见城内衙役和官兵多,料想八蟾老怪不会向城内来,只会向城外去。所以命人上去告知弓箭手,只顾观望城外,一旦八蟾老怪从城门洞里出来,一通乱箭射死。

    如今,人是看到了,拉满了弓,刚要放箭,却看见了把总!于是,又收了力,这把总要是伤了,自己的小命还保的住?沈随风奔出城外,见城头上弓箭手不放箭,忙喊道:“弓箭扔下来。”。因是见他与沈师爷好,与八蟾老怪动手也是第一个上去的,所以一名弓箭手也未细想,就扔了下去。但见这位狮鹿山庄的七庄主沈随风,分身跃起接住箭,人未落地已经拉满了弓,落地时候一脚前一脚后,踩实了脚下的地,看准了八蟾老怪的后心“嗖”的一声。

    这一箭要说也算是快了,八蟾老怪耳后生风,心说不好,躲不过去。恰好他防备城头上的冷箭,所以一面跑的时候,右手一只提着把总的腰眼。这但凡练过两年武的,特别如把总这样专门练些外家功夫的人,腰眼就是他们的软肋。一些少林寺的得道高僧,练金钟罩的最后一处法门,就是腰眼。所以,尽管穴道没给他解开,但五指如铁钳一般,只要用力抓住腰眼,把总也是双脚不听使唤的自己跟着八蟾老怪跑。

    “得罪了。”。话音未落,八蟾老怪已经松了手,把总穴道未解,就算解了,如此快的奔跑也停不住。他腰眼被松开,身子自然又受穴道控制,登时不会动弹了,正要向前摔倒,身后一只箭射中了肩头。只听的“啊!”一声,整个人都摔了个狗啃屎。那八蟾老怪却回头笑了笑,心说,这一箭没要了你的命,你这战场上调配下来守城把总,也算命大。远远又看了一眼空又弓在手,没有箭在手的沈随风,八蟾老怪大摇大摆的一路走去,这回,连跑都不跑了。

    八蟾老怪料定后面不会追来,起码一个时辰内不会追来。于是,沿着官道上的马蹄印,去寻找那些囚犯。走了也不知多久,抬头看看天快晌午了,前方树下一个瓜摊,卖瓜人正将草帽盖在脸上睡午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門大官人,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