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灵之随羽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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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内忧外患

    北境,风氏本家。

    外面天寒地冻,主院的厅堂里却温暖如春,猩红的地毯上放着精巧的火炉,橙红色的火焰一如座上男人的怒气,熊熊燃烧。

    一方贵重的紫云砚台砸下来,砸向厅中站着的人,他没有躲,麦色的额头上鲜血蜿蜒而下。

    “逆子!逆子!”座上的家主怒吼:“你竟然敢瞒着我,私自向天鼎城派杀手!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才拦住运送八长老尸体的车队?我们在中原境内安插的暗线几乎全部折损!全部!你知道在中原安插眼线有多难吗?你知道现在本家和各个分支都在流传什么谣言吗?你看看你闯了多大的祸!”

    风承玦一直低着头,袖中的拳头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他低低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上百杀手加上一个八长老都没能杀了他。”

    家主更怒了,吼声直欲冲破屋顶: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你错在行事鲁莽冲动不计后果,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靠自己就能摆平一切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你除了会闯祸还会什么……”

    “我还会什么?”风承玦忽然高声打断家主,他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睛,声音凌厉:“难道我的军功是你帮我挣来的吗?我的修为也是你帮我修炼的吗?我自认作为儿子我很合格,我做到了你要求的一切!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我错在运气而不是方法。越是复杂的阴谋越是破绽百出,越给人可乘之机,反而是最简单的杀戮最有效。这次如果不是风承琰运气好,他的尸体早化成灰了,所有杀手和八长老也会自尽在大火中,什么痕迹都不会有,我们还能给中原安一个看护少主不利的罪名,往死里讹诈。”

    “但现在的结果是,不仅风承琰没有杀掉,八长老还留下了完整可辨认的尸体。现在大陆谣言四起,说风氏内乱都闹到天鼎城了。所有的势力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我们却无能为力。”家主的声音里忽然就多了几分疲惫,他低声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对付风承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刺杀,手起刀落比什么都快。为父继位时,家族动荡,内忧外患,几位实力强横的长老将风承琰护的滴水不漏,为父没有闲暇动他也动不了他。一晃许多年,那孩子在阴影中越长越大,等为父回过头来看到他时,他已经羽翼丰满,再不会任人宰割了。”

    一阵沉默,风承玦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风承琰已经是这样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现在八长老的尸体已经被销毁,没有证据,我们就可以说一切都是中原的挑拨离间。对外,只要我们摆出足够强硬的姿态,人们就会觉得我们问心无愧,中原也会退让,毕竟他们实在犯不着为风承琰出头。对内,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打压谣言,迫族内承认这一次袭击是个意外,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家主看着风承玦,忽然笑了,他走下来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性子向来强硬,为父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点,比起风承琰,你才是最适合当家主的人。最近这段时间,我会着手处理中原方面的事务,族内,就交给你了。”

    “是,父亲。”风承玦躬身,嘴角扬起了诡秘而残忍的笑容。

    群山掩映间的温泉小楼里,有两个人也在就同一件事进行讨论。仍是柔软的域外羊毛地毯,上好的古木棋盘,珍贵的墨玉与雪玉制成的棋子。对弈的双方执子闲谈,姿态闲适。

    “没想到八长老也倒向了家主一方,他平日里最是闲散随和,从不参与家族内斗的。”胡须花白的老人微微感叹。

    白衣的俊美男子扬起嘴角,“也许不是求利,而是求心。八长老风诚不会向任何人投诚,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长老疑惑,“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想支持承玦,所以去刺杀承琰?”

    “也许,其实承玦也很适合当家主,他虽然蛮横残暴,但他足够强硬,应该能稳定内外局势。”

    “但我们不能支持他。”大长老沉声道。

    男子微笑落子,“正是,我们不能支持他。因为他不能容人,权力交替之际,我们的力量必然暴露,而承玦决不允许这样一支不受他掌控的力量存在。为了自保,我们必须支持承琰。”

    大长老不说话了,上一次他们说到扶承琰上位的理由,还是家族大义,这一次却已经是自保了。他并非觉得不耻,他明白无论是他还是他效忠的这个人,即便说着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内心里还是自私的。

    而风承琰,不管他再怎么有才能,成为家主之后再英明神武,他们也还是难以放弃手中权力俯首称臣。他们都没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所以他们需要掣肘,需要掌控,需要把那个位置和那个位置上的人牢牢的握在手里。

    老人的沉思被男子的笑语打断:“黑子已成困兽,看来是我赢了。”大长老看向棋盘,也微微笑了笑:“连输三局,心服口服。”

    “你心里有顾虑,不专注的人怎么赢得了专注的人?”男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和大长老分别续上热茶,笑道:“你觉得上次家主害承琰的时候我们给了警告,说再有下一次就拿出家主亲笔手书指证他谋害亲侄。现在他们又动手了,比上一次的手段还要雷霆万钧,我们如果没有应约,家主会更加有恃无恐。”

    “正是如此,这一次他们派了八长老,下一次说不定就会派化境的强者去。虽然承琰的成长超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但家主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我怕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承琰会面临越来越危险的境地。”大长老语气里透出浓浓担忧。

    男子却摇头,“非中原内部的化境强者是进不了天鼎城的,那里有全大陆最强的禁制。我们尽可不必出手,因为这一次,承琰很可能已经被惹毛了,就让我们睁大眼睛看看,被惹毛的狮子如何怒吼,看看这只已经飞出我们怀抱的雄鹰,究竟能飞的多高!”

    有人受困于内乱,有人着眼于大陆。

    大陆极南,火山岩嶙峋遍布的海岛上,身形挺拔面目端秀的中年男子踏过乱石进入岩洞。漆黑的洞穴里阴暗却温暖,他一直走到一处拐角才停下,洞壁上镶嵌灯烛照亮前方小小的一块地方,隐约是骤然开阔的一个空间。

    男子在拐角处躬身,躬声道:“现任家主诸葛潭拜见老祖宗。”

    过了许久洞穴中才传出一个阴森而枯哑的声音:“何事扰我?”

    诸葛潭的身子躬的更低,“回老祖宗,刚刚传回消息,路神机的藏身之处找到了,就在河湾谷底的边缘。”

    “哦?你们抓住他了?”

    “没有,路神机十分敏锐,等我们的人包围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逃跑了。”

    那声音更加阴鸷了几分:“你就来向我说明你的无能的吗?”

    “不,不。”诸葛潭的冷汗浸湿了后背,“路神机带着一个小徒弟,他跑不了多远,我们抓获他指日可待。晚辈只是来向您请示,抓到路神机以后要如何处置他。”

    “你不是说他能原地消失吗?那肯定是那种力量,那种力量是我想要的,也是我们需要的。你们要让他交出这力量的秘密,无论用什么方法。”

    “是。”诸葛潭恭声道,随即又小心的问道:“那种力量,可是与空间有关?”

    “还不算蠢。正是从未在大陆上出现过的空间灵力。苏合龙项那老不死很可能已经先我一步掌控了那力量,他握着致胜的法宝,想要跟他对抗,就必须也掌控空间灵力。至少,也要知道对付这种力量的方法。”

    诸葛潭道老祖宗英明,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犹豫道:“老祖宗,淮儿那孩子,什么时候能回来?您既然属意他,就该让他早些回来熟悉家族政务才是。现在整个家族知道有他的存在的只有寥寥几人,如您所说,大战将至,若他不在那之前回来,恐怕以后会很难服众。”

    “是啊,他该回来。他去的太久了,久的快要忘记自己是谁。”那声音忽然桀桀的笑起来:“他以为自己能瞒过我,但我的眼睛无处不在,被所谓的爱冲昏了头脑的孩子,总要接受一点教训才能清醒!”

    有人在情感和责任中挣扎,有人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有人受困于家族的内斗,有人早已着眼整个大陆。这片土地上有这么多的人,人人在自己的心事中沉浮。万千的小事组成大事,相连的大事组成历史,有时候历史的变革,就发生在无数人的懵懂之中。

    这片大陆,最不缺的就是野心与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