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师傅，你太没礼貌了
“同志你好，我们是市红旗机械厂的。”刘援朝给值班的民警递上一支烟，游乃坤又忙划燃火柴点上。
“哪位是厂保卫科科长？”
“我就是刘援朝，这是我的工作证。”
“不太像......”
“这是刚转业的时候照的都十好几年了，但是你看我脖子上这块胎记......还有额头上这道伤疤......这些是假不了，嘿嘿......”
“嗯。”民警点了点头，对着游乃坤问道：“那你应该就是家属啰，你是姜红啥子人？”
“报，报告政府，我是她爱人，这是我们的结婚证和工作证。”游乃坤双手捧着证件哆哆嗦嗦递了过去。
“爱人......”值班民警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直起上半身看看手中的结婚证又看看游乃坤，反复对比数次才摇摇头，露出诡异的一笑。
“同志，姜红她犯什么事啦？严重吗？”刘援朝又递上一支烟。
民警推辞不掉接过别在耳朵上，“我当警察也七八年了，愣是没见过这么烈的女人，尤其还是个......这么......这么乖的女人！”
“我都五十了，也只遇到一个她这样的。”刘援朝附声说道。
游乃坤的心情却没有他俩轻松，壮着胆子问道：“同志，姜红她......”
“没什么太大问题。”值班民警先给他交个底宽心：“她今天上午到市儿科医院去，说是找几天前抢救她儿的医生。别个还以为她是来送锦旗的，规规矩矩走到她面前还站成一排。哪个晓得她认到人后操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给别个脑壳上一下......”
“啊？！”
游乃坤和刘援朝的下巴同时掉到了地上。
“砸得人家鲜血直流，还缝了好几针。”值班民警讲得眉飞色舞，就差点没笑出来。
“啊？！！”
“别个白衣天使就是高风亮节，晓得原因后不但没冒火反而一个劲的给她道歉。”
“......”刘援朝和游乃坤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个稀罕他的道歉？老娘要弄死他！”里屋的姜红听见了游乃坤的声音立刻又来了精神，“我幺儿明明只是休克，他狗日的非要说死了！万一我们家小花晚几天才醒啷个办？我简直不敢想象！他到底是啷个混进医生队伍的？他上岗是哪个考核的？他的文凭是哪所大学发给他的？这些问题都要一一追查到底，决不姑息！相关责任人必须从快从严从重处理！最好是近亲三代都要追究责任......”
值班民警缩起脖子苦笑：“听哈，好得了，近亲三代都不放过。你们确定她只是个照图书馆的，不得是哪个市的政法高官？赶紧在这签个字把她领走吧，我们的所长和指导员都遭她决起跑了。她一个女的，敢只身一人上别个单位去把个男同志打得哭稀流了，连我们所长都发话了说以后见她绕道走，她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罪过，哪个也不准去惹她......”
刘援朝一听这人是个话唠，还不晓得里面那位“仙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两人一见面又接上火，那就好耍了。赶紧把字一签，说道：“那就由我们厂保卫科先把她接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啦。”
办完了手续，姜红临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在值班民警耳边轻轻丢下一句“这事没完！”
****************************
“不管啷个说，事实上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持械伤人，而且造成了别个流血负伤的后果。”
付国民的手指关节在办公桌上敲得“噔噔”直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持械？我持的茶杯算哪门子械？”姜红歪起脑壳哼的一声。
“茶杯伤了人，在法律上就变成凶器了。”
“那茶杯还不是他的。他还好耍耶，天天带个‘凶器’上班都没得人管，流点血正常得很嘛。”
“你......”付国民气得差点吐血。
何立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姑奶奶耶，你未必真的没看出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事人本人的态度已经无关痛痒了，是院方输不起这个面子。”
“你们看哈别个单位是啷个维护职工的？再看哈你两副颜色，唉！”姜红拿手指着付何二人说道。
付国民跟何立新两人面面相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就是当面道个歉嘛，不就是写个检查嘛。”付国民哭丧着脸，几乎是在哀求。“你就当帮我个忙，只要你答应当面给人家道个歉，对方的医药费厂里给你报销了，书面检查让厂办张主任亲自帮你写......”
姜红似乎从付国民急迫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异样，眼珠一转从牙缝挤出冰冷的两个字：“做梦！”
“......厂里再给你发三百块的营养补助费用，这段时间你幸苦了......”
“不干！”
“今年之内给你上调两级工资？”
“休想！”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先人板板，你到底要啷个嘛？”
“你付国民下楞个大的本钱真的就为了让我给对方道个歉？哄鬼哟。”姜红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何立新与付国民同时舔了下干裂的嘴巴，他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错过那转瞬即逝的“满弓风景”。
“唉，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那我们就赤裸相见......”付国民故意说错字，脑海中浮想联翩。
“爬哟！”姜红把手往胸前一抄，“赤裸相见你屋先人，说人话。”
“口误，口误......”
“这种水平还当厂长，姓付（副）姓对了。”
“噗！”何立新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付国民也不在意，权作没听见。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在意也只能当作没听见。
“我们厂是省里第一批重组改制的企业，每年国家都会在资金和税收上给予大量的扶持，但这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下。”付国民说着指了指办公室墙上的一张奖状，《四川省省级精神文明优秀企业奖》。
“院方最讨厌就是得理不饶人，你不道歉他就往上捅。一捅这《精神文明优秀企业》的招牌怕是保不住啦，再往后全是恶性循环的连锁反应......”
“哦......”姜红总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只怕不仅仅是关乎资金和税收的扶持吧？我们厂本来是个样板工程，结果让你搞砸了肯定是要打你板子，是吧？哈哈哈......”
“......你这悟性绝了......”付国民和何立新同时惊叹，这婆娘太他妈聪明了！
“我也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其他的都好说，但要我向差点杀死我儿子的人道歉，没门！”姜红说完昂首阔步摔门而去，留下付国民和何立新瓜兮兮的对盯。
*************************
“游师傅，你能不能不抽烟？一会儿下课了会有很多学生来办公室的。”
说话的女老师不到四十，端庄但不和蔼，她是游小花的班主任林碧池老师。
“哦。”游乃坤踩灭了烟头，把剩的半截掐下来放回了兜里。
“这个总不能怪孩子吧，孩子懂什么呀？都说你们家小花是鬼上身，全校同学见他就跑，谁敢和他坐一个教室里上课？”
“嗯嗯......”游乃坤点点头。
“这么说你是同意让你们家小花转学啰？”
“嗯？”游乃坤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林碧池。
“你们家长对这件事总得表个态吧？”
“嗯。”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这......林老师，麻烦你给我口水喝，这嗓子眼儿都冒烟了......”游乃坤指着办公桌上林碧池的搪瓷盅说道。
“啊？”林碧池有洁癖，极不情愿的把搪瓷盅递了过去。
游乃坤接过来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猛灌，中间停下来喘了口气又是一阵鲸吞。
“呃~”游乃坤极其享受的打了个嗝，扯着衣袖擦了把嘴，嘴角挂着几片茶叶，看得林碧池一阵恶心。
“咱们说到哪儿啦？”游乃坤问道。
“......啊？”林碧池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应该是谈到你们家长的态度吧？”
“哦，对对对，作为小花的家长我们是应该有个态度，态度......不好意思，是哪方面的态度？”
“转学！让你们家小花转学......”林碧池几近崩溃。
“转学，为什么要转学呢？”
“......不是告诉你多少遍了吗，全校同学都怕他，没人敢和他坐一个教室上课......”
“怕他，为什么怕他呢？”
林碧池在心中默数着1到10，师道尊严她不能情绪失控。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小花几天前......身故了，可现在突然又要来上学了，同学们一下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哦，大家可以接受我家小花死了这个事实，活了就不能接受？”游乃坤突然转守为攻。
林碧池果然猝不及防，“不，不是。只是孩子们暂时难以......难以理解......”
“老师呢？交学费班费加餐费不都是老师帮着理解的吗？”
“这......”
“你不会告诉我老师也害怕我们家小花吧？”
“这怎么可能？这，这简直......笑话......”
“你不会告诉我就是你害怕我家小花吧？”
“游师傅，你太没礼貌了......”
“林老师，我家小花这几天没来上学功课跟不上，晚上我让他来找你补补课？”
“啊！不......”
林碧池脸色煞白的失声惊呼。
“哪位是厂保卫科科长？”
“我就是刘援朝，这是我的工作证。”
“不太像......”
“这是刚转业的时候照的都十好几年了，但是你看我脖子上这块胎记......还有额头上这道伤疤......这些是假不了，嘿嘿......”
“嗯。”民警点了点头，对着游乃坤问道：“那你应该就是家属啰，你是姜红啥子人？”
“报，报告政府，我是她爱人，这是我们的结婚证和工作证。”游乃坤双手捧着证件哆哆嗦嗦递了过去。
“爱人......”值班民警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直起上半身看看手中的结婚证又看看游乃坤，反复对比数次才摇摇头，露出诡异的一笑。
“同志，姜红她犯什么事啦？严重吗？”刘援朝又递上一支烟。
民警推辞不掉接过别在耳朵上，“我当警察也七八年了，愣是没见过这么烈的女人，尤其还是个......这么......这么乖的女人！”
“我都五十了，也只遇到一个她这样的。”刘援朝附声说道。
游乃坤的心情却没有他俩轻松，壮着胆子问道：“同志，姜红她......”
“没什么太大问题。”值班民警先给他交个底宽心：“她今天上午到市儿科医院去，说是找几天前抢救她儿的医生。别个还以为她是来送锦旗的，规规矩矩走到她面前还站成一排。哪个晓得她认到人后操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给别个脑壳上一下......”
“啊？！”
游乃坤和刘援朝的下巴同时掉到了地上。
“砸得人家鲜血直流，还缝了好几针。”值班民警讲得眉飞色舞，就差点没笑出来。
“啊？！！”
“别个白衣天使就是高风亮节，晓得原因后不但没冒火反而一个劲的给她道歉。”
“......”刘援朝和游乃坤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个稀罕他的道歉？老娘要弄死他！”里屋的姜红听见了游乃坤的声音立刻又来了精神，“我幺儿明明只是休克，他狗日的非要说死了！万一我们家小花晚几天才醒啷个办？我简直不敢想象！他到底是啷个混进医生队伍的？他上岗是哪个考核的？他的文凭是哪所大学发给他的？这些问题都要一一追查到底，决不姑息！相关责任人必须从快从严从重处理！最好是近亲三代都要追究责任......”
值班民警缩起脖子苦笑：“听哈，好得了，近亲三代都不放过。你们确定她只是个照图书馆的，不得是哪个市的政法高官？赶紧在这签个字把她领走吧，我们的所长和指导员都遭她决起跑了。她一个女的，敢只身一人上别个单位去把个男同志打得哭稀流了，连我们所长都发话了说以后见她绕道走，她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罪过，哪个也不准去惹她......”
刘援朝一听这人是个话唠，还不晓得里面那位“仙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两人一见面又接上火，那就好耍了。赶紧把字一签，说道：“那就由我们厂保卫科先把她接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啦。”
办完了手续，姜红临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在值班民警耳边轻轻丢下一句“这事没完！”
****************************
“不管啷个说，事实上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持械伤人，而且造成了别个流血负伤的后果。”
付国民的手指关节在办公桌上敲得“噔噔”直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持械？我持的茶杯算哪门子械？”姜红歪起脑壳哼的一声。
“茶杯伤了人，在法律上就变成凶器了。”
“那茶杯还不是他的。他还好耍耶，天天带个‘凶器’上班都没得人管，流点血正常得很嘛。”
“你......”付国民气得差点吐血。
何立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姑奶奶耶，你未必真的没看出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事人本人的态度已经无关痛痒了，是院方输不起这个面子。”
“你们看哈别个单位是啷个维护职工的？再看哈你两副颜色，唉！”姜红拿手指着付何二人说道。
付国民跟何立新两人面面相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就是当面道个歉嘛，不就是写个检查嘛。”付国民哭丧着脸，几乎是在哀求。“你就当帮我个忙，只要你答应当面给人家道个歉，对方的医药费厂里给你报销了，书面检查让厂办张主任亲自帮你写......”
姜红似乎从付国民急迫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异样，眼珠一转从牙缝挤出冰冷的两个字：“做梦！”
“......厂里再给你发三百块的营养补助费用，这段时间你幸苦了......”
“不干！”
“今年之内给你上调两级工资？”
“休想！”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先人板板，你到底要啷个嘛？”
“你付国民下楞个大的本钱真的就为了让我给对方道个歉？哄鬼哟。”姜红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何立新与付国民同时舔了下干裂的嘴巴，他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错过那转瞬即逝的“满弓风景”。
“唉，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那我们就赤裸相见......”付国民故意说错字，脑海中浮想联翩。
“爬哟！”姜红把手往胸前一抄，“赤裸相见你屋先人，说人话。”
“口误，口误......”
“这种水平还当厂长，姓付（副）姓对了。”
“噗！”何立新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付国民也不在意，权作没听见。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在意也只能当作没听见。
“我们厂是省里第一批重组改制的企业，每年国家都会在资金和税收上给予大量的扶持，但这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下。”付国民说着指了指办公室墙上的一张奖状，《四川省省级精神文明优秀企业奖》。
“院方最讨厌就是得理不饶人，你不道歉他就往上捅。一捅这《精神文明优秀企业》的招牌怕是保不住啦，再往后全是恶性循环的连锁反应......”
“哦......”姜红总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只怕不仅仅是关乎资金和税收的扶持吧？我们厂本来是个样板工程，结果让你搞砸了肯定是要打你板子，是吧？哈哈哈......”
“......你这悟性绝了......”付国民和何立新同时惊叹，这婆娘太他妈聪明了！
“我也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其他的都好说，但要我向差点杀死我儿子的人道歉，没门！”姜红说完昂首阔步摔门而去，留下付国民和何立新瓜兮兮的对盯。
*************************
“游师傅，你能不能不抽烟？一会儿下课了会有很多学生来办公室的。”
说话的女老师不到四十，端庄但不和蔼，她是游小花的班主任林碧池老师。
“哦。”游乃坤踩灭了烟头，把剩的半截掐下来放回了兜里。
“这个总不能怪孩子吧，孩子懂什么呀？都说你们家小花是鬼上身，全校同学见他就跑，谁敢和他坐一个教室里上课？”
“嗯嗯......”游乃坤点点头。
“这么说你是同意让你们家小花转学啰？”
“嗯？”游乃坤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林碧池。
“你们家长对这件事总得表个态吧？”
“嗯。”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这......林老师，麻烦你给我口水喝，这嗓子眼儿都冒烟了......”游乃坤指着办公桌上林碧池的搪瓷盅说道。
“啊？”林碧池有洁癖，极不情愿的把搪瓷盅递了过去。
游乃坤接过来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猛灌，中间停下来喘了口气又是一阵鲸吞。
“呃~”游乃坤极其享受的打了个嗝，扯着衣袖擦了把嘴，嘴角挂着几片茶叶，看得林碧池一阵恶心。
“咱们说到哪儿啦？”游乃坤问道。
“......啊？”林碧池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应该是谈到你们家长的态度吧？”
“哦，对对对，作为小花的家长我们是应该有个态度，态度......不好意思，是哪方面的态度？”
“转学！让你们家小花转学......”林碧池几近崩溃。
“转学，为什么要转学呢？”
“......不是告诉你多少遍了吗，全校同学都怕他，没人敢和他坐一个教室上课......”
“怕他，为什么怕他呢？”
林碧池在心中默数着1到10，师道尊严她不能情绪失控。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小花几天前......身故了，可现在突然又要来上学了，同学们一下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哦，大家可以接受我家小花死了这个事实，活了就不能接受？”游乃坤突然转守为攻。
林碧池果然猝不及防，“不，不是。只是孩子们暂时难以......难以理解......”
“老师呢？交学费班费加餐费不都是老师帮着理解的吗？”
“这......”
“你不会告诉我老师也害怕我们家小花吧？”
“这怎么可能？这，这简直......笑话......”
“你不会告诉我就是你害怕我家小花吧？”
“游师傅，你太没礼貌了......”
“林老师，我家小花这几天没来上学功课跟不上，晚上我让他来找你补补课？”
“啊！不......”
林碧池脸色煞白的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