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起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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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生若再相见

    这件事情本来是惶恐,因为假如你只愿想这些好的事情,而逃避去想不好的事情,到最后事情会变得更难以承受。袁野也是这样,他一想到好的事情就不自觉的往对他有利的方向靠拢,并且深信不疑。

    而忽略了何欣然或许已经不记得他,或者她为什么会在疗养院里这种更加值得探究的问题。

    但袁野下意识的不去想这些问题,他看着飘扬的红旗,奔跑的学生,扑朔的麻雀,游荡的白云,好像也随着它们去了。他以前从没有认真的观察过这些,或者说他从没像这样长时间盯着某一件物体过。他心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做,心境从未有过的平和又与世无争。

    山间清爽的风与骄阳似火的光在他身上冷热交替,于是他的心也忽而温暖,忽而热烈。袁野想他这是得了某种病症了。

    何安然再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这时凉气还未升腾,热浪却已经涌动,天上的倦鸟归林,闲云遮山,晚霞退尽,暮色四合,忽明忽暗间,有铃儿般笑声传来。

    袁野喜道:“安然,怎么这时候才来?”

    何安然咯咯笑了一声:“我姐姐白天从不见人。”

    袁野惊道:“啊!”

    何安然道:“看把你吓的,我姐姐有那么吓人吗?跟我来吧,到时候你别失望了就行。”

    袁野不知其意。

    他跟着从学校里出发,一路往山上去了。听何安然讲到,那疗养院是建在半山腰处,那里有一处温泉,虽然面积不大,仅够一两人洗浴,但村委会还是决定在这个地方建一个疗养院。里面住的多是孤寡老人,除了亲属之外,平常并无其他人来此。这地方地处高处,空气清新,环境静谧,又有温泉疗养身体,况且离村并不远,大多数老人愿意住在这里。

    “那你姐?”袁野疑惑的问道。

    何安然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她欲言又止,还是说道:“算了,等你到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袁野也不再多问。

    路并不多远,循着新修建的水泥路上去,到了半山腰处,是一个岔路口,一条通向更苍翠处,一条通往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里面有几间平房。

    袁野看去,那院子的大门处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温泉疗养院。此时大门正开着,几位老人在院落旁的树下下着象棋。

    何安然带着袁野走过去,正在下棋的那几个老人中有一位看到他们,就打了个招呼:“安然,今天又来看你姐来了?这个小伙子是?”

    何安然甜甜道:“大伯,这是我姐以前的同学,刚好今天来村里边了,就带他过来看看我姐。”

    那老人笑了笑道:“多带点以前认识你姐的同学有好处。”

    何安然道:“嗯,大伯,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袁野又随着何安然进了大门,到了一间房子旁又停下了。

    何安然道:“袁野哥哥,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记住进去以后,不要大声对我姐说话,这样她会受不了。如果我姐不记得你了,你也不要多留,赶紧出来。把这个给我姐带过去,我在外面等你。”

    袁野更加疑惑不解,接过何安然手里一直提着的饭盒,慢腾腾的走到门前。他莫名的脊背有点发凉,好像那里边的是个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或者说是女鬼。

    袁野透过门缝朝里面看去,屋子里的摆设还算整洁干净,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放了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书架。里面有一个隔间,门微掩着,露出了一双凉鞋。

    袁野轻轻的敲了几下门,里面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道:“门没关,进来吧。”

    这声音如盛夏饮山泉,又如春风沐雨一下子击在了袁野心底的最柔软处。何欣然十几年前或笑或哭或安静的样子全都闪现在袁野的眼前,令他眼花缭乱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袁野听见里面的何欣然穿着凉鞋走路的声音,知道他长时间没有开门已是大大的不妥,于是轻轻把门推开,进了屋子。

    “啊!”面前的人轻呼了一声。

    袁野看去,何欣然一只手捂着嘴紧张的样子。

    何欣然穿了一件碎花裙子,花色淡雅,长发披肩,上面歪歪扭扭别了一个发夹。脚上穿着一双塑料透明凉鞋,脚指甲上是用花色浸染的淡红色颜料。

    她仍是袁野记忆里的模样,安静而且温柔。只是看起来更加瘦弱,惹人怜爱。像是一朵浸润了雨滴的海棠花。

    袁野正想打个招呼,却听到何欣然带有一点欣喜的惊讶道:“袁野?”

    袁野没想到时隔多年,何欣然竟一下子认出了他。

    这让他尴尬的无地自容,这么多年过去,何欣然仍然是对他记忆犹新,刻骨铭心,咬牙切齿啊!

    袁野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那个,美女好啊!”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你怎么来了?”何欣然接过饭盒,给袁野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这不是在咱这招聘嘛,今天正好碰到安然了,就让她带我过来了。”袁野道。他的两手无处安放,只好握拳抱在肚子上。

    “哦,我听安然说起过,你现在都大学毕业两年了吧。”何欣然手臂撑着桌子,微歪着头看着袁野。于是她的头发散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何欣然又用手撩起头发,顺着发丝抚到了脑后。

    袁野恍惚了一下,透过发丝间的灯光看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暖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晕染了两双马尾辫的童真时代。

    “你扎辫子的样子挺好笑的。”袁野道。

    何欣然的脸色腾的红润,白皙的脸庞像是被朱红色的胭脂涂满了两颊。于是袁野看到何欣然嗔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袁野嘻嘻哈哈道:“谁让你的辫子里老是藏着东西。”

    何欣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故作恼怒道:“那还不是你,上学那会老是欺负我。”

    袁野又恢复了他以往的作风,开着玩笑道:“这怎么能叫欺负呢?这是在锻炼你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能力。”